鬧了半天,還是被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好在此時張灝的年齡不大,稍微在空地上練了會兒拳腳,好生發(fā)泄下一身精力,這才精神舒適的跑到翡翠居。
隔著老遠就瞧見滿院子都是丫鬟在轉悠,不時從幾間庫房中抬出一個個樟木箱子,幾張長方形的桌子放置在院子當中,上面堆滿了從箱子里揀出的物件,堆放的好似小山一般。
清楚沐姐姐因為被內定成了自家媳婦,以至于沒有被老祖宗帶著進宮,反而妹妹們一個個打扮的貴重得體,此等皇家盛事,原本就是平日大門不出的貴婦們,彼此互相聯(lián)姻的大好時機。
瞧見二爺一身單薄小衣的闖進來,可把這些個丫鬟嚇得大驚失色,那站在院中忙著指派丫鬟婆子做事的奶媽王氏,更是心疼的叫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啊!這要是受了涼,那可如何是好?”
張灝這才發(fā)覺不妥,忙笑道:“無妨,我身子好著呢?!?
“那也不成,趕緊進屋去,含香,快去給灝哥兒取一碗百花姜湯去?!?
小丫鬟含香頓時嬌聲答應,扭身朝著灶房走去,而王氏當即護著張灝進了屋中,邊走邊嘮叨:“莫不是又和姑娘置氣了?你們倆成天打打鬧鬧的,何時才能讓人省心呀。”
這翡翠居占地并不大,因沐憐雪身邊的下人少,這里除了小巧的四合院外,沐憐雪的閨房則設置在后院的竹林中,那里修了一棟精致秀氣的小樓,而這冬天來臨,她卻喜歡起居在平房之中,不耐煩獨自清冷的守在后院二樓上。
和奶媽笑著解釋幾句,張灝當先邁過門檻,穿過屋中的幾道角門,徑直走入沐憐雪閨房外間的炕屋中。
遠遠瞧見沐姐姐端坐在炕前的一張青竹方桌前,秀發(fā)隨意盤了個云髻,挽著一方繡珠絲帕,堆盈得好似輕煙密霧,幾綹烏黑透亮的發(fā)絲垂下,平增三分成熟風情
此時的沐憐雪,正在低頭寫字,神態(tài)恬淡溫婉,上著白藕絲錦繡千竹的對襟仙裳,下著一條紫霞翠紋長裙,一雙自家納的露紅鴛鳳繡花鞋,其上顫動著一對玉兔造型的寶玉,越發(fā)襯著她心靈手巧,整個人鐘靈毓秀,素雅絕倫。
人家頭也沒抬,自顧自的書寫,也沒搭理被奶媽丫鬟們簇擁進來的張灝,這兩小之間勉強算是青梅竹馬,這幾年倒也很少鬧紅過臉,不過偶爾還是能拌嘴個一句半句的,多半是張灝那觀點與眾不同,導致大家意見不一,也算是意氣之爭了。
其她人見怪不怪,都以為這小兩口是又吵嘴了,當下大感興趣的捂嘴嬌笑,就是王氏同樣笑瞇瞇的瞅著,跟著大家一起輕手輕腳的出了屋子,而給兩個孩子騰出個獨處的空間來。
邁步走到表姐身后,嗅著她身上的如蘭芬芳,張灝略微低頭朝著桌子上的宣紙上看去,心知肚明表姐這是瞧出了兩個美婦的異樣神態(tài),故意跟自己使小性子呢。
一手婉約工整的小字,一首女兒家的獨特韻味躍然紙上,張灝看到頻頻點頭,輕聲念道:“梅萼雪花共照臨,風吹影動慶香馨,天仙機上沉香舞,唯有淚珠恨無疆,呵?!?
眉毛揚起,張灝細細品味一下,這最后一句明顯和前三句意境不符,顯然是后添上的,隱隱間這是在借詩詞來點自己,既有對于剛才之事的不滿,又是在借機訴說著女兒家的多年愁緒,想這表姐如今可是進退兩難,不提對自己的一片深情,就是沒有感情,恐怕她也無法嫁給旁人了。
心中感動,伸手放在憐雪的香肩上,頓時惹得沐憐雪身子一顫,就聽見張灝輕笑道:“也不瞞你,平日周姐姐確實喜歡我,今日也趁機看了她的身子,但卻沒有意亂情迷,做下什么荒唐事?!?
沐憐雪輕皺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能如此坦坦蕩蕩的道出實話,也唯有灝兒能做得出了,出于女孩子家的敏感,她哪還能看不出周氏平日的怪異神態(tài),雖說心里不舒服,可她對于張灝日后的三妻四妾,還是有著足夠的心理準備。
朱唇輕啟,沐憐雪輕嘆道:“你倒是敢作敢當,想那書萱還不是一副任君品嘗的模樣,難道你真?zhèn)€荒唐到,想把人家姑嫂二人一同大被同床的地步嗎?”
張灝一怔,失笑道:“那又有何不可?到時就讓她們一起在床上伺候我們的大奶奶憐雪好了,那才夠刺激呢?!?
渾身不可抑制的顫抖,沐憐雪頓時整個人都呆滯了,倒不是被張灝的話氣的,反而因為一句大奶奶而心中波濤翻滾,猶如驚濤駭浪般驚喜,這豈不是灝兒親口承認了日后將娶自己為妻嗎?
對于身后之人的出色,沐憐雪可是了解的透透徹徹,早料到他這一生必定會恣意花叢,不過他卻自有獨特一面,有其謹守的處世準則,倒也不怕日后將什么香的臭的,全都往家里劃拉,雖說自己性格心高氣傲,可也得緊守妻子的本分,不能任意干涉男人的舉動。
對于張灝的為人品性,沐憐雪倒是極為放心,就算是他真的強占了人家的身子,那也會考慮的周全細致,絕不會任由誰趁機邀寵,而放任誰在自己面前放肆。
雖然默許了他的荒唐想法,可畢竟面子上下不來,沐憐雪好不容易才使自己恢復冷靜,強壓下心中狂喜,目無表情的冷哼道:“你要去偷香竊玉也輪不到我管,反正我是不會陪著你一起胡鬧,哼?!?
這話可說的意境十足,只聽得張灝當時就啞然失笑,這位姐姐還真?zhèn)€是與眾不同的仙株絕色,為人更是冰雪聰明的令人嘆服,如此一副任君胡來,甚至還會陪著一起胡作非為的的姿態(tài)一擺,就是在冥頑不靈的家伙,想必也得萬般憐愛于她了。
“來,你在書寫一首詩,嗯,我也答應你加入詩社,算是對你的賠罪好嘛?!?
張灝即使在喜歡對方,可也不想一味的忍讓誰,反而是沐憐雪這副以柔克剛的姿態(tài)一擺,頃刻間便贏得了他的敬重,只是如今大家年紀還小,成親之事少說還得等上幾年,當即用話掠過此事。
嫣然一笑,沐憐雪也未在糾纏于此等令人心慌意亂的話題,素手輕輕抬起,拾起筆架之上的一管毛筆,在硯臺上稍蘸少許墨汁,就等著張灝念出他的詩句來。
“嗯,讓我想想。”張灝直起身體,略微沉思一下,當即朗聲道:“弓鞋窄窄剪春羅,香體酥胸玉一窩?!?
剛剛說完,就聽見沐憐雪輕啐一聲,羞紅著臉慎怒道:“哼,這才看了人家的清白身子,竟敢還讓我?guī)湍阕髟娏魝€念想不成?如此惡心的字,我可寫不來。”
張灝一愣,頓時恍然大悟的哈哈大笑,指著恨恨不已的沐憐雪笑道:“這你可是誤會我了,你自己瞧瞧你那天生的金蓮玉足,想那周氏可是一雙大腳,又何來什么弓鞋窄窄的,哈哈,笑死我了?!?
臉色更紅,沐憐雪趕緊把雙腳隱藏在長裙里,自己長得一雙嬌嫩小腳,可是被姐妹們調笑贊嘆過無數(shù)回了,哪還能瞞得過他?可此等女兒家的私隱部位,卻是不能輕易讓人瞧見的,即使是親密無間的弟弟張灝,那也不成。
這里還得順便道出另一件事,也就是關于三寸金蓮的趣事奇聞,而關于女孩幾歲時就得裹腳的習俗,在下這里也就不詳解了,反正此事恐怕沒人不清楚的。
想這明初年間,纏腳的風俗本就沒有流傳甚廣,多年戰(zhàn)亂,異族占領我大好河山,天下漢人淪為草芥,此等風俗禮儀哪還會有人顧得上,保命都來不及呢。
等明朝建立,天下安定后,流傳于上層貴族間的風俗又開始悄然興起,尤其是南方一帶,到也只有那累世自詡為世代書香門第的家族,才會行使此等慘無人道的禮儀,后來隨著馬皇后一雙大腳的事跡傳遍天下,武將世家本就大多出身于草莽,倒也對此規(guī)矩可有可無,不大理會了,可也有一些世家豪門,跟著有樣學樣,強逼著女兒從小裹腳,以期望顯示自家的家教,乃是如何如何的詩禮傳家。
張灝的姐姐張婉兒倒也幸運,因從小生長在北方,家族不太重視此事,乃是一雙天足,而這些年來,張灝更是明確無誤的對此事表示深惡痛絕,這點倒是和黑衣宰相姚廣孝志同道合,至于皇帝朱棣,更是一力贊揚,因他原本就昭告天下,辯解自家可是皇后的親生兒子,因此繼承皇位可是天經地義的,乃是堂堂的正統(tǒng),不存在什么謀朝篡位之舉,對于更改這項民間習俗,乃至向自己母親致敬的舉動,哪還會阻止,幾道詔書一下,可算是徹底廢了此項習俗,至于那些世家是否會遵行無誤?
呵呵,反正朝廷七品官以上的家族,對于迎親嫁娶之事,誰若敢私自娶回家個小腳老婆,或是養(yǎng)了金蓮美妾,那就等著被錦衣衛(wèi)找上門來,好生的送進那黑牢享受一番吧。
只是此事倒也惹出無數(shù)風波,好的一面當然是改變了裹腳惡習,拯救解放了無數(shù)廣大婦女同志,壞的一面就是被紀綱趁機作惡,也不知私下折騰了多少人家,張灝此舉到底是功是過,也只能任后人評說了。
話歸正題,免不了被張灝趁機調笑一番,沐憐雪自知錯怪人家,也不由得不老實低頭,像個鴕鳥似地耳充不聞,笑盈盈的也不說話,只是臉色越加嫣紅,畢竟這香體酥胸的,實在是令人難以啟齒,不過此乃真正的閨房樂趣,即使她臉紅心跳,還是聽話的書寫紙上。
只是寫到最后,卻不解的喃喃自語道:“玉一窩?他這詞怎生用的如此古怪?”
適可而止,張灝也不在多言,更不會去解釋那玉一窩的真正含義,當下不懷好意的盯了沐憐雪一眼,繼續(xù)朗聲道:“麗質不勝婀娜態(tài),一腔幽恨蹙秋波,哈哈?!?
這下就算是沐憐雪在后知后覺,也清楚明白了,當即大恨的叫道:“張灝,你竟敢暗諷姐姐,你,你等著?!本退闶撬┞斆?,端莊大方,可此時也掛不住臉了,這分明是在調戲自己傾情與他,以至于成天滿腔幽怨呢,至于那玉一窩,更是及時醒悟,這可是暗示自家的隱私部位,這張灝真是恁的無恥,令人牙根發(fā)癢,真想狠狠的咬他一口。
還沒等她羞澀的惱羞成怒,就被哈哈大笑的張灝一把抱起,摟著她就要朝著臥房暖閣而去,這可馬上嚇得沐憐雪花容失色,趕緊楚楚可憐的哀求道:“好,好了,不怪你還不成嗎,灝兒,好灝兒,放下我好不好。”
得意的直笑,張灝這才把已經渾身發(fā)軟的沐憐雪放下,忽然想起院子中熱鬧場面,詢問道:“為何在這冬日還讓大家去整理庫房?”
一時沉浸在這曖昧的氣氛當中,低頭紅著臉的沐憐雪一愣,想了好半天才揚眉笑道:“呵,那是因為我一個妹妹就要進京了,這不,是在給她收拾間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