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漱玉睡得并不是很安穩。或許是因為跟若梨說了太多的話,被勾起了某些一直刻意壓抑著的情緒。漱玉竟然在夢里看見了張卓溪,他仍然如往常一般,穿著最愛的白色長衫,安靜地站在那里,雙眼卻猶如濃稠香甜的蜂蜜般牢牢地鎖著她。那一眼,藏著望不盡的深情,訴不完的衷腸。
漱玉只覺得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為那道目光亢奮,她的心里,忽然像被春風吹入,深深淺淺地冒出了一片綠芽。
夢,亦真亦幻。可,情緒,卻一起一伏,狀似實境。
漱玉就這般淪陷在夢境中,奔跑著,追逐著,卻始終無法觸摸到虛實的界限。耳邊,間或聽到有人在說話聲,漱玉神智猛然變得清醒,強迫自己睜開雙眼,便看見一名女子慌慌張張地俯下身,恭聲道:“主子好,主子醒了,那奴婢這就去給您打熱水來洗漱吧!”
漱玉擁著被子坐起身,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看向她道:“怎么這般面生呢?”
“回主子,奴婢是不二公子昨日里才帶上山來的。奴婢是孤女,流落街頭,險些被人凌辱,幸得不二公子出手相助。奴婢在塵世也實在了了無生趣,便求了不二公子,讓他帶了我上山。”女子提到不二,嘴角噙了絲笑意。
漱玉也輕輕笑了起來,道:“既然你是不二帶上山的,那么在我面前便也不必講那么多規矩。我長你幾歲,你叫我玉姐姐就好了。”
“謝謝你,玉姐姐。”女子的聲音透著一股歡愉,抬起頭看著漱玉的眼睛道:“奴婢原本叫傻姑,可是……”說道這里,卻躊躇著不愿說下去,清秀的臉亦是染上了絲郝紅。
漱玉蕙質蘭心,當下已然料到她必定是覺得從前的名字帶有侮辱意味,不好意思搬上臺面來說。也是,傻姑二字,實在與她不相稱,漱玉想了想,道:“你若是不嫌棄的話,那么我來給你取個名字,你覺得如何?”
“玉姐姐若是愿意給奴婢取個名字,那是奴婢的榮幸。”女子盈盈拜倒道。
漱玉連忙彎腰去扶她,嗔怪道:“你看看
你,我剛才說的,讓你不必講那么多規矩,你這又一口一個奴婢叫起來了。再這樣,仔細我不理你了。”
“我一定改,一定改,玉姐姐可千萬別不理我。”女子慌忙擺手,一臉焦急地道。
漱玉輕笑,道:“我看你面容清秀,笑意甜美,又著了身蔥綠的衫子,越發顯得整個人雅致美麗。不如……就叫綠雅吧。”
“綠雅……”女子輕輕喚了兩聲,只覺舌尖美好,當下心中歡喜,道:“多謝玉姐姐賜名。”
漱玉點了點頭,微微笑了笑。
綠雅上前一步,雙手扶著漱玉的肩,將她按下去,笑道:“玉姐姐先躺會吧,我去打點熱水過來。”說罷,給漱玉掖好被角,這才走了出去。
漱玉只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立馬翻身坐了起來,拿過一旁早已準備好的衣衫快速穿好,來到梳妝鏡前,對著鏡子,拿起桃木梳一下一下地梳著長發。若梨的梳妝臺上有許多打眼的飾物,漱玉一一看過眼去,但見飾品大都精致貴氣。又掃了眼鏡子里的自己,兩只大大的眼睛,宛如一灣湖泊,里面盛滿了太多就連自己都不太懂得的情緒。當下輕嘆口氣,原本是想著好好梳妝一番的興致頓時就沒了,隨意挽了個側垂的發髻,又在若梨的梳妝臺上掂了根翠綠發簪固住。
冷不防綠雅端了水盆走了過來,見她已經起床梳妝,忙道:“玉姐姐,你怎么就自己起來了呢?”
“我今天心里有些悶,想快點洗漱好去外頭走一走。”漱玉說話間接過綠雅遞過來的杯盞,含了漱口水,又用毛巾擦了臉。這準備就這樣往外走去,卻被綠雅推坐道梳妝臺前,道:“玉姐姐就這樣出去嗎?”
“有何不妥?”漱玉奇道。
綠雅抿著嘴笑了起來,道:“也沒什么不妥,只是可能玉姐姐昨天睡得不太好,眼皮有些浮腫。若是就這樣素面朝天的話,雖然清麗脫俗,但總難免給人一種無精打采的感覺。不如,讓綠雅給玉姐姐您上上妝。”
“也好。”漱玉笑著應予。
綠雅拿
過粉盒和胭脂并眉筆等化妝所需之物,就著漱玉的臉型開始著妝。漱玉心里難免是忐忑著的,她的眼睛原本就很大,但因為過大,往往就會給人以一種圓溜溜的感覺。若是不擅于上妝的人,往往會把她眼睛妝得更加圓滾滾。如此一來,給人的就只有驚悚的感覺。她此刻心里正想著,若是綠雅化的不好,自己等下又得卸妝,倒是著實費了一番時間。可綠雅盛情難卻,她心里縱是思緒如浪潮翻滾,卻也只得安心地坐著。
“好啦,玉姐姐睜開眼看看綠雅的手藝吧!”耳邊,忽的傳來綠雅帶笑意的聲音。
漱玉緩緩睜開眼,視線對上鏡子里的自己,倒當真是吃了一驚。只不過,此驚非彼驚。漱玉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看了會,忍不住抓住綠雅的手,追問道:“綠雅,你當真只是個孤女嗎,這作妝的手法可真是嫻熟無比啊!”
“玉姐姐謬贊了,不過是學了些皮毛而已。玉姐姐喜歡就好。”綠雅說完以后,朝漱玉福了福身道:“是若梨主子吩咐我在這里等著您醒的,如今您醒了,我也該回若梨主子那里了。”
“嗯,好。待我向她致謝。”漱玉微微頜首道。
綠雅端起桌子上的水盆,朝漱玉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漱玉則回過頭繼續看了會鏡子里的自己,綠雅果然生得一雙巧手,幾筆幾畫描繪下來,她原本的確略顯困倦的神色立馬消失殆盡,微微上挑的眼線,又用金粉細細地涂抹,流露出的風情宛如墻頭的紅杏,那是怎么也攔不住的嫵媚。
這樣的嫵媚的自己,漱玉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了。她的手不由顫顫地撫上自己的臉,記憶開始流竄,漱玉見到自己站在后山上,周遭是一大片月見草,張卓溪就那樣深情地看著自己,直看得自己心動神搖,紅霞遍布,唇齒生羞……開得那般絢爛美麗的花,那般濃馥的香,還有那漫天的星光,仿佛統統都不過是為了那場絕美的曖昧在做鋪墊……只要一想到那個吻,漱玉就覺得心都仿佛跳到了嗓子眼里,漫天的星光也似乎都燒著了般,花都開得在唱起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