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揣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思潮更比適才洶涌,幾乎便要將他的心智給淹沒了,紛亂的心緒終是交匯成了一個不容退縮的堅決,是他過去不敢奢想的,當下覺得勢在必行,倘若錯過,便是遺憾終生的堅決。
到達聞府後,他才下馬車,府中的大管事便迎出來道:“二爺,方公子來了,人在正廳等候,已有半個小時辰工夫了。”
聞意遠聽得是方仲前來,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府內走,步入正廳,果見方仲在此,遂笑道:“總算是把方兄給盼來了。”
方仲放下手中茶盞,亦笑道:“難得我偷得浮生半日閒,聞兄你卻神龍見首不見尾,可把我等得發急了。”
聞意遠大步流星上前去,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該是方兄纔是,這陣子總不見你有半點信兒透出來,更碰不著你的大駕,害我心裡擔心,究竟晉王府裡如何?”
方仲道:“那要緊的我也不敢跟你多言,只是告你一句,晉王這一關恐怕難過。”
聞意遠眉頭一挑,“這段時日都風平浪靜的,並不曾聽說晉王有異動,形勢怎麼就急轉直下了呢?”
方仲神色凝重:“晉王前日入宮陛見皇上,不知在皇上面前說了什麼,觸怒了聖顏,皇上大發雷霆,險些便要當場將晉王處決了。”
聞意遠面上一驚,訝然道:“晉王一向是皇上跟前最爲得力的皇子,如今竟生出這等變卦,真讓人意想不到。”
方仲嘆息道:“可不是麼,這些日子晉王也無心公務了,也不召我們這些謀臣商議對策,終日只是借醉消愁罷了。”
聞意遠想了想,試探問道:“晉王身陷困局,連公務也無心打理,怕是更沒有心思理會項府的三姑娘吧?這下項大人想要與王府結親的打算,真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方仲看他一眼,道:“那倒未必。”
聞意遠心頭一緊,忙道:“方兄言下之意,可是指晉王對項三姑娘的心意不減?”
方仲卻搖了搖頭,端起茶盅啜了一口,方緩緩道:“據我所知,晉王的心意系另有所屬,那個人,並不是項三姑娘。”
聞意遠始料未及,忍不住道:“方兄說話能不能不要吞吞吐吐?便是一口氣道來,也不會弱了你王府謀臣的氣勢。”
方仲瞪了他一眼,“我並不曉得你想打聽這些。晉王鍾情的並不是嫡出的項三姑娘,而是庶出的項六姑娘。此事知情的人並不多,我也是無意中得知,你切勿向外露了風聲。”
聞意遠大爲震驚,片刻,方定下神來,喃喃道:“晉王喜歡的是六姑娘?這樣看來,庭真也不知情。”他又轉向方仲,“晉王有這層心意,項大人和項六姑娘可是曉得?”
“項六姑娘自然是曉得,她私下裡與晉王在別苑裡見面,已不止一次。”方仲道:“我估摸項大人是不知情,項大人一門心思想與王府結親,在意的當然是正妃之位,可堪居正妃之位的,只有那嫡出的身份方爲妥當,以項六姑娘的出身,頂多只能是側妃,項大人必是不能爲六姑娘安排這門親的。只不過,眼下形勢不比過去,晉王地位一落千丈,就算項大人不與他撇清關係,斷斷也不捨得把大好嫡女嫁過去了,倘若晉王提親呢?這庶出之女倒是嫁得名正言順。所以,項府還是有可能與王府結親。”
聞意遠靜靜聽著,心底的那份堅決在此時此刻更爲牢固。他不由生起另一重擔憂,縱然晉王無意於庭真,然而,以庭真正二品禮部侍郎嫡出千金的身份,他聞意遠又該拿什麼來門當戶對呢?
方仲瞧他愣愣怔怔地不言語,不覺笑道:“哪兒來的呆雁兒,該不是你也鍾情於項六姑娘,眼下是火燒眉毛了罷?”
聞意遠心下正自犯愁,一時也不去在乎對方的信口戲謔,只在心裡暗自盤算著出路。思來想去,他不由生出一念,忙不迭對方仲道:“上回咱們在雁過留聲聯對子行酒令,裡邊有一位何公子,可是你的知交?你與他交情如何?”
方仲拍一拍胸脯道:“你說的是何尚卿罷?我與他是八拜之交,論說交情,與你是不差相上下了。你何故問他?”
“他的父親是殿閣大學士何致遠何大人,正一品朝廷大員。”聞意遠一邊思索著,一邊道,“兄弟,眼下我當真是火燒眉毛,求你助我一助。可否代爲牽線,帶我到何府去拜見何大人?”
方仲大吃一驚,“你要見何大人?這萬萬不可。”
“爲何?”
“我與何尚卿交情匪淺是沒錯,但衆所周知,何大人之所以深受皇上重用,全因他剛直不阿,不爲旁支勢力左右,忠心侍主。何大人在皇上面前是剛直不阿,可在尋常人跟前,那可是不得了,莫說是帶你去何府,即便是我,也是甚少前往何府,免遭麻煩。”
聞意遠怔了一怔,旋即又道:“可是你與何公子有交情,託著你的這個交情,想來又比另尋他人要容易些。兄弟,我不怕遭麻煩,這個忙我求你不要推託,要是事成了,我聞意遠做牛做馬報答你。”
方仲先是猶豫不決,眼見他如此急切,只好答應道:“什麼事情值得你如此?罷了,我答應你便是,這牛馬我用不著,只要你在何大人面前小心行事,切莫給我旁生枝節便是。”
把方仲送走後,聞意遠深吸了口氣,把管事杜大成喚過來問道:“現下大老爺可在東府裡?”
杜大成道:“回二爺,大老爺人在東府。”
聞意遠硬著頭皮道:“你去,幫我通傳一聲,我這就過去拜見大老爺。”
杜大成是府裡的老人,不是不知長房和二房之間有著多年的嫌隙,已久不曾來往了,不由驚訝道:“二爺,此話當真?你真的要見大老爺?”
聞意遠瞥了他一眼,“當真,當真!你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