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項庭秀開了姐姐送來的那一箱子衣裳,原想挑一件最華美的,卻又唯恐姐姐看出端倪,只得放棄,便選了一襲尋常的蓮青色隱芙蓉紋的對襟長衣,梳了一個傾髻,再配一枝素色珠釵便作罷了。她才想要出門,又折回來,從妝匣子里找了一對翠金花形鑲米珠的耳墜,對鏡細細戴上了,始覺自己淡施脂粉的臉頰添了幾分娟好的柔美。
午時正好是項庭真在屋子里做繡品的時候,不會得空留心旁人,項庭秀胡謅了一個由頭,只說是與庶吉士汪家的四姑娘有約,同去如意齋選些胭脂水粉,便出門去了。
來到城東大街的如意齋內,她正自躊躇間,那掌柜的便上前來道:“這位是項六姑娘罷?請隨我來,轎子在院子后頭。”
項庭秀心內暗自納罕,來到后院,果見一乘二人抬小轎,她不及多想,上了轎后,便是聽天由命了。
轎行得一柱香工夫,到達時聞得滿鼻清香,有人在轎門前道:“項六姑娘請下轎。”她定一定神,方挑開簾子,遲遲疑疑地踏出步子。
才出了轎,項庭秀便被眼前美景給驚得目瞪口呆,眼前的路是一條以漢白玉石鋪就的兩車寬小道,兩旁是一池清澈如明鏡的湖水,湖中遍種荷花,此時正值新荷綻放之期,荷葉碧瑩瑩如是翠玉盈盤,盛著粉白如玉的荷花,如是千萬個嬌嫩甜美的佳人玉面,出塵清艷,美不勝收。
她兀自驚嘆不已,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忽耳聞得一陣如泣如訴的簫聲夾在荷露清風中吹送而來,只見前方回廊上懸掛著薄如蟬翼的雪白帷幔,長長曳于湖面之上,風過幔幕如云如霧般飄拂而動,使人如墜云海仙境。
漸漸方看得真切,回廊末端,正有一名長身玉立的男子佇立于此,手握玉簫,那幽深哀遠的簫聲便是自他而來。
項庭秀停一停腳步,踏著簫音樂韻翩翩起舞,她兩臂柔婉如水,身姿輕盈如風,蓮步曼妙如花,淺青色的長裙旋轉如初綻的繁花,與她靈動的舞姿相得益彰,在隨風飛揚的帳帷之間,如流云般婉轉飄逸,漫成了他心頭那一抹不可淡忘的窈窕芳姿。
她舞姿翩若驚鴻,婉如游龍,如是凌波微步一般漸舞漸近,風止時,紛飛的帷幔緩緩飄落,露出了他清俊如明陽的面容,仍舊是那般的貴不可言,帶著天地不懼的英偉與擔當,將她卑微的心驚膽戰包容其中。
她心不覺為之牽動,面紅若桃花,眸柔如春光,輕展雙臂慢慢地旋轉出奪人心神的胡旋舞步,一圈接一圈,似是忘我盛放的蓮花,中人欲醉。
他放下玉簫,上前一步一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正好轉畢一圈,腰身如柳輕煙般軟軟往后靠去,落入了他的臂彎之中,他扶穩了她,探身向前,兩眼深深地望進她的眸子中,她不由芳心大亂,慌慌張張地別過了臉。
他輕輕一笑,小心地放開了她,道:“舞得甚好。”
項庭秀嬌羞地垂下頭,道:“姐姐曉得以琴配王爺的簫,小女子不通琴藝,只好以舞代之。”
言溥博聽她提起項庭真,眼內閃過一絲凝重,轉瞬便又恢復如常,淡淡道:“母妃很喜歡她。”
項庭秀抬頭看著他,依依道:“人人都說姐姐與王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庭秀亦覺得如此。”
他轉頭望向她,“可知我為何把你帶來?”
她迷惑道:“庭秀不知。”
“你的舞姿,像極了一個人。”他的目光似是艷陽中掠過的一絲風,悄聲無息地落進荷香醉人的蓮池之內,“那日在宮中見著你的舞,錯眼之下,我還以為是她。今日你這一舞,我瞧著甚具她當日的神韻,害我以為,是她回來了。”
項庭秀略覺意外,驚訝之余,卻又覺幾分失落,原來他注目于她,只因為她酷似舊人。她眼中帶上了一抹哀憐,幽幽地凝視他,只見他面上猶帶深刻的思念和愛重,她腦中猛地升起一念,如若這樣的思念和愛重,從今往后只給她一人,那即便是只把她視作舊人,又有何不可?
這樣的念頭才起,她自己先被嚇了一跳,難道為了得到他的珍視,她可以犧牲一切?
他清眸一揚,含著期望向她道:“這里是我的城郊別苑,來日若是咱們在此以簫舞相會,姑娘可是愿意?”
項庭秀沒有馬上答應,只是靜靜地望著他,那樣的安靜,如是一株迎著微風的白玉蘭,自有一番楚楚動人之姿。言溥博看到這樣的她,不覺怔怔良久,情動地牽住了她的手,聲音輕柔如夢囈:“秀兒,答應我,好不好?”
她再止不住微微頷首,秋水含煙的雙眸內是滿滿的柔情,“承蒙王爺錯愛,庭秀愿為王爺起舞,只要王爺不棄,庭秀自是不離。”
言溥博朝遠遠侍立在廊下的侍女揚一揚手,侍女當即手捧錦盒上前,他從錦盒中取出一枚金鏨花鑲碧玉玉翠珠釵,親自替項庭秀簪在了發髻之上,他的手自珠釵垂落的水晶流蘇緩緩滑下,悠悠嘆道:“秀兒戴上這枚珠釵,又是另一種風韻了。終究還是該有個新主人了,這珠釵便送予你罷。”
項庭秀盈盈一笑,眉梢眼角盡是嫵媚:“多謝王爺。”
至未時返回時,她坐于轎中,并未舍得將那金鏨花鑲碧玉玉翠珠釵摘下,一路不時地拿手去撫著那搖曳的水晶流蘇,觸指清涼,仿佛還能感受到他眷眷的目光,以及他掌心微薄的汗濕。
待轎行至項府門前,她方把珠釵摘下收起,斂衣籠袖地往府里走,一如既往的小心謹慎。
返至恰芳院時,她輕步從姐姐的東廂正堂走過,路經敞開的鏤花長窗時,她瞥眼睢見姐姐正在里邊打著絡子,止不住心頭一慌,才想低下頭去匆匆走過,卻是怕什么偏來什么,項庭真這時抬起頭,一眼便看到了窗外的她,笑著招呼道:“秀妹妹,你可是回來了?進來說話罷!”
項庭秀心里發虛,卻是避無可避,只得硬著頭皮走進屋里來。
紫檀木八仙桌上滿滿地擺著各色絲線,項庭真玉指靈動地在絲線間穿梭,卻是一塊石青色配大紅色的汗巾子,攢心梅花的花樣,十分精巧。她笑著一指跟前的繡墩,示意妹妹坐下,道:“今日正好沛姐姐過來一塊打絡子,原想把你也叫上,沒想你竟出門去了,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項庭秀一顆心七上八下,如坐針氈,強笑著道:“早知姐姐有此意,妹妹說什么也不會出去了。”
項庭真掩嘴笑道:“不是什么要緊的事,難得妹妹出府一趟,如意齋的胭脂卻是上好的,妹妹好眼光。”
項庭秀極力維持著鎮定,道:“姐姐說的是,那胭脂極好,卻是妹妹不配那顏色,終是作罷了。”
項庭真端詳她片刻,“妹妹肌膚勝雪,什么顏色都配得上。”她的眼光從對方的翠金花形鑲米珠耳墜上掠過,“今兒妹妹這一身打扮倒與往日不同,卻是好看得多,更像是個閨閣千金了。”
項庭秀心頭一突,謙卑地垂下頭:“姐姐見笑了,妹妹再怎么打扮,也還是這副粗蠢模樣。”
項庭真對她的妄自菲薄見怪不怪,遂也沒說什么,只低頭繼續打絡子。
項庭秀看著姐姐手中的汗巾子,忍不住問道:“這樣式看著甚好,比前次姐姐打給二哥哥的方勝花樣好看,可是再給二哥哥打一條?”
項庭真笑意里夾著一絲入心的溫柔,“這個是給王爺打的,來日新房相見,這便是我送予王爺的新婚之禮。”言及此處,她兩頰飛紅如霞。
似有冰涼的水霧兜頭蓋臉地澆下,項庭秀整個兒僵了僵,兩手不自在地絞在了一塊,猶猶猶豫豫地喚道:“姐姐……”
項庭真輕輕地“嗯”了一聲,“什么?”
項庭秀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倏地眼前似乎浮現起言溥博溫情脈脈的臉龐。他是如日中天的皇子,是炙手可熱的晉王。得蒙他的另眼相看,于她而言,是莫大的榮幸,是卑微如她的奢望。教她如何能就此放棄?一無所有,受盡白眼的日子,她已承受日久,真的不想來日,因著庶出的身份,面臨低嫁的命運,再于荊釵布衣的落魄之中了卻余生。
倘若此時狠一狠心,便是尊卑兩重天,那么她何樂而不為?
她壓下了幾欲脫口而出的真話,微微地轉過頭去,不再看姐姐的眼睛,輕聲道:“王爺他,真的很好,姐姐來日,一定會過得喜樂。”
項庭真不覺感慨:“我并不是不曉得,像咱們這樣人家的女兒,婚配之事全不由自己作主,這當中牽系的是宗族的興衰。如今爹爹憐我,替我選了這么一位人中之龍,難得的是,為人性子俱佳……”她甜甜而笑,兩眉如彎月,“這也是我的福氣罷。”
項庭秀心中難受,只吸一吸氣,道:“明日我來陪你一道打絡子,可好?”
項庭真微笑道:“自然是再好不過。”
項庭秀心中有事,只垂首替姐姐理著桌上的絲線,一根一根,如同是心中的亂麻,只需要冷硬了心思,便能輕易將其理清,不成困擾。
至酉時三刻,項庭真方欲命小廚房準備晚膳,白福家的便過來通傳,說是老爺之意,請三姑娘到昌榮正廳去用膳。自各房各院設立小廚房以來,若非大節或是另有要事,府中鮮少有聚于一堂用膳的時候,今兒項景天特命她至正廳,料定該是不同尋常了。
她依時而至,才進廳中,卻見父親已候在金絲楠木圓桌旁的主位之上,下首左側坐著項云柏夫婦、項庭茵三人,右側便是沈氏以及項云楊二人。她眼見母親神色不悅,心知不好,遂行過禮后便在二哥哥身旁落座,不敢多言。
下人們上前來伺候上菜,項庭真始知今夜在正廳用膳的便是他們幾個了,人雖不多,卻隱隱地感覺到山雨欲來的壓抑,一時無心進食,只靜靜等待著父親引話入正題。
待得膳罷,項景天以清茶漱口后,方緩聲道:“今夜你們都在,有一事,必須由云柏親自向大娘說清楚,你們在旁都好好聽著,當是作個見證也好,知會也好,左右說不上什么好事,你們都好生留心著便是。”
項云柏煞有介事地來到沈氏跟前,冷不丁地跪在了她腳下,沈氏尚未及反應,便聽他滿懷歉意道:“大娘,云柏這一跪,是替了我娘的。我娘過去多有冒犯之處,還請大娘海量汪涵,莫要與她一般見識。我娘是因為云楊二弟中毒一事離府,至今已半載有余,她在莊院靜心思過,已深明錯之根源,當自悔改!”他的語氣中添了幾許沉痛,“如今我娘在莊院染了瘧疾,病情一天重比一天,城郊寒濕之地,更是讓我娘深受病痛折磨,云柏知娘身有罪孽,卻也不忍見其痛不欲生,唯今……只得懇請大娘,大發慈悲之心,給我娘一條生路,允許云柏把娘從莊院接回府中養病……”他深深地叩首,“求大娘慈悲,準許我娘回府!”
他這一席話下來,沈氏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心緒在胸臆間九轉千回,終是成了一口呼之欲出的憤怨之氣。她壓一壓怒火,眼光在項云柏、項庭茵二人身上逡巡片刻,最后方落在丈夫身上,冷笑道:“才剛聽老爺所言,說是讓兒女們作個見證,權當知會,可是意指此事已成定局,容不得我反駁?”
項景天咳嗽了兩聲,看了看項云楊道:“此事最受委屈的是云楊。英嵐當日雖然一時糊涂,但也沒有下狠手,云楊無礙,倒也算不上彌天大錯。如今英嵐在莊院已勞作了半載有余,算是受了罰,身上又染了重病,回府養病亦不為過。”他頓了頓,問二兒子道,“云楊,你還怪不怪你二娘?”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沉默寡言的項云楊身上,他面無表情,只默默半晌,方輕聲道:“何必問我?”
二兒子輕飄飄的四個字,卻似軟釘子似的碰得項景天一臉灰沉。沈氏聽聞,頭一次覺得兒子得力,她止不住譏誚道:“老爺當日口口聲聲說存了那樣惡毒心腸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如今老爺卻說算不上彌天大錯,言下之意,便是云楊不死,莊氏也算不上犯錯,是不是?”
項云柏趕在父親前面道:“爹爹自然不是這個意思,爹爹只是可憐我娘纏綿病榻,命懸一線,他只是怕云柏和庭茵再見不著親娘,并沒有寬恕我娘的意思。即便我娘回府,亦是戴罪之身,再不如從前,請大娘和云楊二弟安心。”
沈氏冷哼了一聲,只是有些話實在不便當著丈夫和兒女的面說出,只死命撐著一口氣。項庭真看出母親為難,遂開口道:“可是據妹妹所知,二娘在莊院也并非一心思過,不僅沒有伏罪勞作,還養尊處優,每處有人伺候著。妹妹只是奇怪,二娘并未受苦,一如在府中安逸,為何還會身染瘧疾?”
項庭茵看她搭話,心下不服,便也道:“姐姐足不出戶,從何得知莊院中的景況?道聽途說,豈可當真?我和我哥哥前次蒙爹爹恩準前去探望,親眼目睹我娘日夜椿稻,極其辛勞,這也是養尊處優么?”
項庭真拿絹子抿一抿唇,道:“既然爹爹可以允許大哥哥和四妹妹前去探望,也可以另派了大夫去醫治,如若你們真的是一片孝心,大可留在莊院一陣子陪著二娘,待二娘好全了,你們再回來也無不可,不必把二娘接回來,給旁人添了莫須有的話柄。”
沈氏馬上道:“庭真說的是,我明日便尋了劉太醫來,讓他去給莊氏醫治,若在莊院痊愈了,是不必回府。”
項景天冷瞪了妻子一眼,“莊院哪里是養病之地?劉太醫是宮廷御醫,你怎好讓他千里迢迢到城郊去替英嵐診脈?”
一直不言不語的柏大奶奶阮玉瑤這時施施然地站起身,她一身水藍色的暗花交領對襟長衣掩不下微微隆起的腹部,她手扶一扶腰身,圓潤的臉龐上含著一縷恰到好處的微笑,恭敬對沈氏道:“大娘,云柏的心意是想盡孝,并沒有抹掉過往不是的意思。咱們這些當小輩的,誰都不敢忘記老爺當日的教誨,行那惡毒之事,必自受惡果。不管她人在哪里,只要是她做過的事,上天都會記著,還是會有因果的。”
沈氏和項庭真把項景天的態度看在眼里,又知莊氏一房人必是有備而來,此時爭執再多,亦是徒勞無功,還會招來項景天更多的不滿。沈氏遂不再作聲,項庭真看向大嫂,也站起來扶住了對方的臂膀,和聲道:“大嫂身懷六甲,便不要為這些事費神了。庭真以為,二娘回府一事還該從長計議,不管她最終回來還是不回來,都不是這一夜半日能理清之事。不如給我娘留一點余地,讓她好生安置安置,倒不至于這般倉促。”
項景天雖然一心想將莊氏接回府來,但亦知女兒所言有理,便也不再往下說,只對妻子道:“英嵐的病不能再拖,你須盡早決斷。”
項庭真和沈氏一道回到長春院里,一眾下人迎出來伺候更衣的伺候更衣,遞茶水的遞茶水,沈氏僵著一張臉龐由下人們打點,待一切妥當后,她躺倒在長榻上,從牙縫里冷冷迸出一句:“這便是當日沒斬草除根的后果!”
項庭真沉一沉氣,拿了美人錘替母親錘腿,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此次爹爹突然執意讓莊氏回府,想必是莊氏下足了工夫,既然爹爹沒有逼娘您當即答應,那咱們便還有扭轉的機會。”
沈氏腦仁兒突突地疼得厲害,煩躁地一甩手:“你別再說什么扭轉不扭轉了,當日若非沒能狠下殺心,怎么會讓那莊氏仍舊帶著項二太太的名分到莊院去,韜光養晦這半載,她什么手段使不出來?”
項庭真忙替母親取來舒緩頭風的膏藥,一邊用簪子挑了蘸在紗布上,一邊道:“眼下再提當日,也是于事無補,不如好生想想明日該如何應對。”她細致地用剪子把紗布剪成小方塊,往母親太陽穴上貼去,“今夜爹爹讓咱們幾個都來,如此周密安排,背后恐怕籌謀已久,咱們更不能亂,一亂便敗給他們了。”
沈氏閉了閉眼睛,恨恨道:“這會子倒鬧出勞什子瘧疾,那莊院是咱們項家最為上等的產業,哪里寒濕了?還讓云柏這么一跪,就連玉瑤也發了話,從頭到尾,全是有人一手安排的好戲!說得好聽,是他們給足了我面子,說得難聽,便是我蠻橫固執,不肯饒人!”
項庭真替母親順著背,腦中思緒急轉,不由心生一計,忙讓屋子里的婢仆們都退了出去,靠在母親身旁道:“娘,既然那莊氏想藉瘧疾的由頭回府,索性咱們先下手為強,想法子把她這個說法給堵回去,要是她沒有了這個理由,便也沒什么回府的必要了,爹爹自己也不好壞了規矩來硬的。”
沈氏忙道:“你想到了什么法子?”
“明日一早,我便帶同府里的蔣大夫到莊院去一趟。”她胸有成竹,“給莊氏好生診一診脈,且瞧瞧她是真病假病。不管她是真病假病,蔣大夫是醫術高明的醫者,必會有所斷定,讓老爺安下心來,不必勞師動眾接莊氏回府。”
沈氏聽了,頓時明白過來,了然一笑,握住了女兒的手道:“此次只看你了。”
如此與母親細細商量了對策,項庭真直至戌時方返回恰芳院中。一進屋門,竟見項庭沛正候在桌旁,對著燈火埋頭打著絡子。
項庭真不覺意外,走上前去道:“沛姐姐,這個時候了,你怎么會來?”
項庭沛放下手中活計站起身來,眼內帶上一抹關切:“今夜我在院子里遇上大哥和四妹妹他們,聽他們說要接什么人回府,還提起太太和真妹妹,只說你們不高興。我就是擔心呢,不知發生什么事,就想來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