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韋氏被幾個妯娌排揎,加上太夫人的敲打,她便不敢像之前那樣對皓寧耍婆婆的威風。這倒讓皓寧得寸進尺。她知道韋氏對她沒辦法,愈發得了意。韋氏不及她思維敏捷,言辭上反而吃虧。于是,便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她。
給她裁衣服的料子看起來光鮮,卻俗不可耐,不過皓寧陪嫁豐厚,光衣服就幾大箱子,織金、錦緞各色名貴衣料應有盡有,一天一身不重樣,都夠她穿上兩三年,韋氏送來的定例衣裳她一概都賞了下人。
韋氏雖在廚房又添了幾個人,卻暗中讓自己的人挑皓寧不合口的做,要不就把剩的飯菜回鍋再端上來,專門撿李令桓不在的時候給皓寧。皓寧哪吃得慣這些,讓丫鬟幾次跟廚房討說法,卻支使不動那些廚娘,便派了讓自己最厲害的兩個丫頭,把所有的菜都扣到了那廚娘的臉上,還把廚房給砸了。
廚娘狼狽的跑到大房院子來,哭喊這找韋氏做主:“太夫人和各房的午膳還沒有做,特特的先給少夫人單做,倒成了不是。少夫人那兩個丫頭,把廚房砸了,現在馬上到了時辰,若是餓壞了太夫人,奴婢怎么擔待得起。”
大夫人總算抓住了皓寧的痛腳,此時倒不慌不忙起來,冷笑著對站在一旁的皓寧說道:“奴婢們伺候不周,自有管事的罰她們,你派人擅自砸了廚房,長輩們的膳食怎么辦?你以一己之私,竟然耽誤長輩們用膳,真是不孝。”
誰知皓寧冷笑道:“這些刁奴幾次三番不把我的吩咐放在眼里,今天她們敢對我這樣,明天豈不要唐突太夫人和母親。我只是小懲大誡。至于長輩們的膳食,媳婦自然不敢怠慢。”說著回首對自己的丫鬟點了點頭。
外面進來幾個丫頭,端著食盒,進屋擺在飯廳的桌上。皓寧笑道:“媳婦已經從‘宜賓樓’給各房定了酒席送過來,足夠中午開銷了。”
韋氏便知道她早就策劃好了,就等著大鬧一場呢,哼了一聲,說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該派人砸了廚房,糟蹋東西。”
皓寧滿不在乎的笑道:“廚房損失的東西,都算在我賬上,我看盛著菜的盤子都有豁口了居然還在用,知道的說母親節儉,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唐國公府過得寒酸呢,沒得叫人笑話。正好,趁這次機會,給廚房的器皿都換換,省的廚房用那種東西對付,傷著太夫人或者母親可就不好了。”
韋氏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她本意是要讓皓寧吃些苦頭,如今卻鬧得自己沒臉。只好讓她回去,卻不肯輕饒砸廚房的兩個丫頭。
皓寧則揪住廚房的幾個廚娘,要求韋氏打發走,兩個人又開始杠上了。
他們兩個主子置氣的結果就是下邊人倒霉,皓寧的兩個丫頭挨了打,而怠慢皓寧的廚娘也挨了一頓板子,丟了差事。
大夫人故意給皓寧沒臉。就在大房院子里面處置那兩個丫頭,還讓所有下人都來看。皓寧則針鋒相對,面無表情的看著處置完自己的丫頭,就帶著人去了廚房,還把所有管事都叫來。當著他們的面打了那兩個廚娘板子。
大房鬧得不可開交,涵因這邊卻悠閑地緊。
“夫人。大房少夫人定了‘宜賓樓’的午膳,您看要不退回去。”祈月深知涵因和皓寧之間的矛盾。現在正值涵因懷孕,她可不敢冒險讓涵因吃皓寧送來的東西。更何況,涵因自己有小廚房,憑大房那邊怎么折騰,也虧不了涵因的嘴。
涵因搖搖頭,懶洋洋的問道:“就單送我一個人的,還是各房都有?”
“好像全有。”祈月笑道,“今兒也不知怎地,少夫人忽然這么大方。”
正說著,沁雪回來了,把廚房發生的糾葛跟涵因說了一遍。
“我就說呢,沒過節,也沒什么大事,怎地就忽然請上客了,怨不得。”涵因笑道:“侄媳婦還真是舍得花錢。”
“那這菜?”祈月請示道。
“先給幾個姑娘送去吧,讓她們挑,剩下的,你們拿去分了吧。”涵因倒不是不放心皓寧會在這種時候給菜肴動手腳,只是她的嘴被自己請來的廚娘養刁了。
當時的烹飪方法多以煮、蒸、炙為主,這個廚娘則祖傳了炒菜的手藝,涵因很久都沒有吃過炒制的菜肴,自然懷念無比,要不是自己挺著大肚子,恨不能自己也用那廚娘家祖傳的鍋鏟給自己炒幾個菜吃。
涵因吃了飯,正歇午覺,迷迷騰騰的聽到有動靜,睜開了眼睛,原來是沁雪站在門口向里面探看。
“進來吧,我起了。”涵因也睡夠了,吩咐了一聲。
沁雪走過去把床的帷幔挑開,把涵因扶了起來,沖著外面拍拍手,蘭兒帶著兩個小丫頭把洗漱的東西端了進來。
沁雪一邊給涵因擦臉,一邊笑道:“夫人,有人在外面求見呢。”
涵因看她一眼,笑道:“怨不得你這么不安生,進進出出的。”
沁雪低了頭,小聲說道:“是彤玉。”
彤玉是之前皓寧的貼身丫頭,因為替皓寧誆騙涵因,反被涵因算計,做了李令桓的小妾,讓皓寧大大的丟了臉。
沁雪那么會打聽事情,是因為她向來在丫鬟中人緣好,當年在靖國公府的時候跟一幫大丫頭交好,彤玉也在其中。后來彤玉給李令桓做妾,她們雖然同出靖國公府,卻因為大夫人和涵因關系緊張,不敢走得近了。
彤玉所說的事必定是大房的事,涵因作為三房的夫人自然是要避嫌的,沁雪作為涵因身邊的大丫頭,府里的事她自然是很清楚的,這時候不用涵因吩咐,她就該把彤玉找個借口打發走,但沁雪想起之前的情分和彤玉的處境。還是決定給她向涵因通傳。
涵因挑挑眉毛,不早不晚,偏這個時候來,想必是沒辦法了才找上她來,她看了沁雪一眼,說道:“下不為例。”
沁雪一笑,福了福:“謝夫人。”
果然彤玉一來就向涵因跪下了:“姑娘救我。”她還用的是原來在靖國公府的稱呼。
昨天祈月上夜,今天就歇了覺。這會兒歇好了又來上房看涵因有什么吩咐,正聽見彤玉叫涵因姑娘,皺了眉頭,走上前去呵斥道:“渾叫什么呢。也要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祈月這一聲不僅是糾正,更是提醒她現在涵因的身份,有些事能管,有些事想管也管不了。
彤玉一怔。低頭說道:“夫人……”
原來皓寧因彤玉沒陷害成涵因,反而讓自己的名聲受損,因此深以為恥,看見彤玉也百般不順眼,總想找機會教訓彤玉。只是彤玉跟著皓寧這么多年,深知這位三姑娘的脾氣。皓寧進門第一天,妾室拜見主母的時候,就老老實實的,還去皓寧的屋里磕頭請罪。
皓寧見她識相,也知道新婦剛進門也不好大鬧,便把她輕輕放過了。
之后彤玉就不敢露頭,一直老老實實的呆著。她在皓寧進門之前曾經懷了孕,大夫人怕李令桓婚事本就艱難。若還未定親就有了庶出子女,更是無人愿意議親,故而吩咐丫鬟給了她打胎的藥。
皓寧進門后,根本不讓李令桓近身,李令桓卻偏吃這一套。對她百依百順,誰惹皓寧不高興了就非打即罵。
皓寧從今天早晨起來氣就不順。平時并不叫李令桓的妾室、通房們站規矩,今天忽然擺起譜來。讓她們過來伺候早膳。
一頓飯吃完也沒說什么,彤玉剛要退下去,卻被皓寧叫住了,她讓別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留彤玉在跟前。
“我聽說少爺昨天歇在你屋里了?”皓寧喝了一口茶,眼神閃著寒光。
皓寧進門之后根本不讓李令桓近身,李令桓忍不住,悄悄去了彤玉的屋子,呆了不到半個時辰。皓寧就是這個怪脾氣,自己的東西哪怕不喜歡也不給別人。昨天她已經不給李令桓好臉色了,今天趁著李令桓不在,她跟韋氏大戰了一場,現在回來便開始發作彤玉。
她不讓李令桓碰,卻討厭李令桓去碰別的女人。
彤玉忙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半餉方說道:“是,不過……”
只聽“啪”“嘩啦啦”的聲音,皓寧竟然把一條雙層東珠的項鏈仍在地上,那鏈子穿著東珠的線吃不住勁兒,一下子散了,三顆碩大的東珠和數十顆小珠滾落在地上。這東珠不僅顆粒飽滿,在陽光的照射下盈著一層柔潤的光芒。
東珠是遼東特產,如今,朝廷和高句麗交惡,這樣好的珠子就愈發難得。這還是大太太的父親做特使出使高句麗的時候,高句麗王為了穩住隋朝,讓他幫高句麗向皇帝說好話賄賂給他的。就連從前進貢到宮中的也未必有這么好。這是大太太最名貴的嫁妝之一,如今給了皓寧。
皓寧便讓彤玉去把這些珠子撿起來。
彤玉拿了個盒子,在地上趴著,撿了許久,終于把珠子撿起來。
皓寧看也沒看就讓她把珠子放在桌上,說話又和煦了起來,很是通情達理,一會讓彤玉給她捶腿,一會兒又跟她談起靖國公府的往事,說的彤玉淚水漣漣,皓寧也頗為感慨。
彤玉走的時候,下意識的往桌子上看了一眼,盛著珍珠的盒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不見了,她剛剛忙著伺候皓寧,也沒有看見有人進來。心中不禁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家姑娘越是這樣和善,就越說明在打著什么主意。
彤玉回房的時候,走過院子,發現皓寧的兩個丫鬟一邊看著自己,一邊竊竊私語,這兩個丫頭是大太太特地挑出來給皓寧做陪嫁的丫頭,一個叫菱香,一個叫荷香,從前跟她并不熟識。彤玉心中愈發不安,進了屋子才發現自己那個伺候丫頭并不在。
過了一會兒,那丫頭回來,彤玉一問,才知道,被媽媽叫去描刺繡的樣子了。
彤玉心跳了幾下,把那丫頭支開,把自己的東西全翻了出來。她的屋子很小,東西也不多,統共一個柜子,一只箱子。
她把所有的東西都倒了出來,終于在箱子底發現了一個小布包。
她拿著那個小布包,手抖著,思索良久,終于一咬牙,趁著皓寧去跟大夫人爭執的時候悄悄跑了出來,拿著這個東西來找涵因。
現在她跪在涵因面前哀求著,希望涵因能救她一命,她把那布包打開捧到涵因面前。
“你還真會給我找麻煩。”涵因拿一顆碩大的東珠,對著窗外的陽光欣賞著,那光澤迷人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