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問了一句誰叫曲環,跪著的這幾個大漢大驚失色,相互看了一眼,又看向涵因,卻不說話。霄云的手下立刻拿起一根棍子向一個人身上招呼:“夫人在問你們話,快老實交代!”
“住手!”那領頭的大漢見自己人被打,高喝了起來,之后又瞪著涵因,一臉戒備神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曲環。看來這位夫人是沖著在下來的了。”
“曲環,鄯州軍校尉,最擅騎射,前些日子鄯州城破,上報的文書說發現了你的尸首,已經給你報了死亡,不過,我看你是用其他人的尸身穿上你的校尉服色,掛著你的印冒充的吧。你混在流民里,難道以為可以蒙混過關嗎?真是好大的膽子,射傷涼州都督,竟然還敢往這里跑。”涵因冷笑道。經過霄云的跟蹤調查,加上涵因讓竹心先生弄過來的鄯州軍的名冊,又看了一些鄯州軍頭目的供詞,涵因便想到了這個人,他在鄯州軍中也是以騎射出名的。對李湛那一箭十有**是他射的。當然這一切涵因也只是猜測。
曲環便知道自己這一次在劫難逃了,牙一咬,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把我交給李湛好了,別為難我的兄弟們。”
這時候,棚子里又沖進來幾個人,他們似乎是干完活回來的,手里還拿著鋤頭、棍子等工具,一看這里的情況,紛紛舉起了手里的家伙,怒叫道:“大哥!”
霄云把涵因擋在身后,他的手下也將刀劍對準了曲環等人的脖子,一時間雙方僵持在那里,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涵因卻并不慌張,她知道曲環就是這里的頭,看著他冷笑道:“你以為你們真能躲得過去嗎。涼州在給流民劃荒地耕種,每個流民都可以領到四十畝,這些日子,已經輪到你們這片的流民營了,但你們卻一直拖著不去。你們這些人身強力壯,為什么寧可去挖河道換些口糧,也不肯去登記領地?還不是怕被發現嗎?大隋的戶籍制度向來嚴格,就算我當沒看見,你們又能逃到哪里去?”
曲環被捆著的雙手攥了又攥,問道:“你到底想拿我們兄弟幾個怎么樣。”
“給你們一條活路。”涵因說道。
曲環看了看涵因。又看了看自己的兄弟,命令道:“都放下家伙。”這些人相互看看,眼神里面待著不甘。動作卻毫無遲疑,顯示出良好的軍人素養。曲環的目光又轉向涵因:“你是什么人。憑什么說這個大話。”
涵因沖霄云的手下一點頭,那手下說道:“這位是鄭國夫人。”
曲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就是在軍前擂鼓助擊吐蕃人的都督夫人?!”涵因在吐蕃人攻來的時候,堅決不逃,并且親自上城墻擊鼓助威的事情在西北一帶的軍中廣為流傳。讓她在軍隊中有了巾幗英雄的美譽。雖然那個時代女人上戰場是不詳之事,不過總會有那么一兩個特例,尤其是這一戰打的很漂亮。
涵因笑道:“正是。”
“這么說,夫人是要把我們捉拿歸案了。”曲環皺著眉頭問道。
“我要捉拿你們,今天來的,就是差役了。現在涼州也只有我能保你們一命。都督和我素來敬重英雄。前些日子,曲校尉還救了我一命,這個人情我怎么也要還的。如果你們想要在涼州待下去。就做我的親兵,我會幫你們把身份都改換掉。如果你們有其他打算,我也不攔著,奉上三百兩紋銀,相信也夠你們去別的地方安家落戶了。”涵因看著他們。又沖站在一旁的盼晴一點頭,盼晴手中抱著一只箱子。見涵因吩咐,便把箱子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白花花的銀子就在里面。
涵因又對手下吩咐道:“給這幾位壯士松綁。”
曲環的手松開,和自己的人相互看了一眼,此時霄云和手下及其緊張,眼睛死死的盯著他們,曲環一伙人現在數量上占優勢,若是真拼起來,難免吃虧,但他們卻不敢違背涵因的意思,只是專注的戒備著。
曲環笑道:“夫人就不怕曲某人領著兄弟們殺人滅口吞了這銀子一走了之嗎。”
涵因大笑道:“家夫在鄯州打吐蕃人之后,常夸贊鄯州軍里有真英雄,曲校尉便是一個,我相信曲校尉不會對一個婦人下這種手。再說,那日曲校尉救了我一命,就算你今天把我殺了,也就算把命還了你,如何?”
曲環也大笑:“在下素來仰慕李都督治軍,當時向都督射箭也并非我所愿,只是不得不為,又聽說夫人是巾幗英雄,還善待百姓,所以當日看見夫人遇到危險,便忍不住出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夫人所作所為,真可謂是奇女子,在下佩服。夫人既然愿意收留曲謀和幾個兄弟,在下和兄弟們愿意為夫人效命!”說完,下跪向涵因磕頭行禮。他的那幾個人見此狀況,也跪下向涵因行禮。
涵因雙手虛扶:“曲校尉和諸位請起。”
曲環站起身來,說道:“不敢當,曲某是大逆罪人,還有什么資格稱校尉,如今不過是夫人門下一走卒爾。”
涵因笑道:“都督撥我私兵一營,準許我自行招募壯士。我便任你做營正,不過,從此以后,你們的名字卻不能用了,我會給你們安排新的身份。”
曲環說道:“謀逆大罪,已經讓祖上蒙羞,曲某等也不敢讓都督和夫人為難,夫人賜名之后,我們會忘記自己的本名,請夫人放心,我們絕不會任性妄為,給都督和夫人招來禍事。”
“嗯,你們有分寸我就放心了,皇上仁德,以后若逢大赦,你們還是有機會恢復本名的。不過在此之前,你們必須行為收斂,不可隨意和人起沖突,哪怕是逞口舌之快,需知禍從口出,而且畢竟難保有人認出你們來。”涵因笑著囑咐道。
“夫人放心,我一定約束他們。絕不出去惹事。”曲環鄭重的保證道。
涵因點點頭,看了一眼那箱銀子,說道:“這些就先做你們的安家費,由你來分配,之后每個月都會發給你們月例。”
“多謝夫人。”眾人向涵因道謝。
之后涵因便讓霄云先把他們安置在城外的莊子里,然后幫他們辦假身份。如今各地大疫,死了不少百姓,加上蘭州、鄯州打亂,戶籍資料有不少散失了,想要弄個合法身份,只要在官府登記即可,涵因可以通過竹心先生很輕松的辦到。
不過,她還是決定告訴李湛一聲,畢竟她這個私兵的編制,是從李湛手里要過來的,占的是李湛親兵的名分,因此李湛必須知情。
“你說誰?”李湛聽涵因說完了整件事,張大了嘴巴。
“曲環,哦,對了現在應該叫張毅了。他們一共有二十來人,我準備把他們編入私兵營。”涵因笑道。
“他八成就是那個沖我射箭的。”李湛一下子想起這個人,說道:“要說鄯州軍里頭,那個曲環的確是有幾分本事。”
涵因沖李湛笑道:“他之前救了我性命,就算是扯平了吧,何況,鄯州兵變,他們也并非主使,只是其他人已然反了,他們也只好跟從,夫君就饒過他們一命吧。”
“我并非挾私報復之人,被射一箭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收容大逆罪人可是大罪。”李湛皺著眉頭說道。
“戶籍和身份都已經弄好了,都是真正的身份替換的,原主在戰亂里頭已經死了,不會有人懷疑的。”涵因笑道。
李湛捏捏涵因的小臉,嘆了一口氣:“你啊,之前管我要私兵的編制就是為了這事。”
“是啊,雖然把他們弄成仆役、部曲也行,不過皇上這一段時間,一直在核檢土地人口,連下兩道詔書要求各地杜絕趁著大災壓良為賤,咱們家一下子多了這么多奴仆,又不是家生的,反倒惹人注意,若是有人真來查了,倒把他們的身份給揪出來,豈不是麻煩。”涵因笑道。
李湛想了想:“這些人倒都是精兵,而且這個曲環的確能力不俗,好吧,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下不為例,不過你也要約束好他們,決不能走漏消息。”
涵因笑道:“放心吧,夫君。”
“之前你不是說要挑選女兵來的嗎?”李湛對涵因動這點小心思還是有些氣惱的,畢竟這件事屬于涵因先斬后奏了。
“已經初步遴選了一百人,準備從中挑揀出五十人,組成一隊,至于另外五十人,是要男兵,曲環,不現在叫張毅,帶了十個人來,剩下的,準備從流民中招募。”涵因答道。
李湛見她做事還是有章程,并不只是要跟他耍個小心眼留下自己的救命恩人,方消了氣,說道:“你要救人我并不反對,對那個曲環,我也是有愛才之心的,不過往后這種大事,你要先跟我商量一下。”
涵因低下頭,柔順的認錯道:“這次是我不對,自作主張了,夫君莫要生氣。”
李湛點點涵因的腦袋,又好氣又好笑:“你每次認錯認的倒都挺痛快的,就是下次接著來,哎,我拿你怎么辦好。”
涵因握著李湛的手,看著李湛的眼睛,笑道:“我不是故意給夫君添麻煩的,我是有分寸的。”
“好了,我知道了。”
“那你不生氣了吧。”
“要真跟你這個丫頭較真,就得被你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