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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旨意是以明詔下發的,天使就在刺史府衙大堂宣的旨,不出一天,這個消息包括旨意的具體內容,便會傳遍了涼州。
皇帝很高調的表示了對李湛的支持,但李湛并沒有感到絲毫的輕松。他把玩著那個墨玉雕麒麟的鎮紙,看著供在供桌上的圣旨,以及擺在案上張克行的奏折,眉頭緊鎖在一起,一直坐在衙門的后堂。
今天沒有什么事,很早就可以從衙門出來了,可李湛一直沒有走的意思。于是,衙門的胥吏們也不敢走,他們現在是有些怕了這位刺史了。變著法折騰人,誰也不想觸了他的霉頭,被發到那種窮鄉僻壤看著那幫窮鬼啃泥巴。因此李湛不走,他們誰也不敢走,就只好陪著李湛干坐著。
涵因已經聽說了詔書的事情,下人已經把御賜的東西送了回來。她只隨意看了兩眼,便命祈月把東西收好,她可不希望這兩樣東西在眼前晃悠給自己添堵,可惜御賜的物件扔不能扔,送不能送,只好放到箱子底,眼不見心不煩。
之后就等著李湛回來。她知道這么大的事情,李湛從府衙回來必會跟她商量。
可是一直等到天將黑,李湛也沒有回來,也沒有派人回報要出去應酬。
涵因便派小丫頭去看看李湛有什么事,是不是在忙著。
小丫頭回來對涵因說道:“衙門里的大叔說老爺已經坐在后堂一天了,沒有處置公務,也沒吃飯。”這些胥吏見府里有人來問,自然是想讓李湛趕緊回去才好,他們也才好回去,見到了這個小丫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涵因想了想,便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當時沒有醬油,不過糖、醋、油、鹽還是全的,蔥姜蒜這種食用香料也并不缺乏,而且當時的人喜歡制作各種醬,涵因了讓人帶了李湛喜歡的幾種口味的醬,還讓人把特制的鐵炒鍋搬了來。試著炒了幾道很簡單的菜,口味還不錯。
涵因之前就感嘆過,可惜世宗和她都不是吃貨,更對制作調味料沒有研究。要不然中華美食史就被早早的改寫了。不過好在孜然在此時已經很普及了,到了這里之后,涵因沒少吃烤羊肉串、烤羊腿。
不過。涵因這種做菜的方法讓廚娘目瞪口呆,那時候會炒菜的人太少了,因為那時大多數人都是吃的動物油,很少有人把植物油用在炒菜上,倒是芝麻油從晉代開始就有了。但價格一直很昂貴,只在宴席的菜品上淋上一點,用以增加香味。
因此當她看到丫頭們把放在角落的特別打造的大鐵鍋拿出來,就愣愣的看著,當她看見涵因將那瓶珍貴的香油倒了那么多進鐵鍋,便心疼的夠嗆。再之后是倒進去一堆切得并不十分精細的青菜和肉片,更是張大了嘴巴,只覺得這位夫人實在太會敗家了。她一直在大廚房。不知道涵因自打懷孕設小廚房之后就一直就讓自己的專屬廚娘這么做著吃,那廚娘不愿意跟著來涼州,涵因才只好將就她做的口味。
不解歸不解,心疼歸心疼,出鍋后那一盤盤散發著香氣的菜肴真是讓人食指大動。廚娘本還有些看不上這樣做菜的法子,此時也不敢再腹誹了。
涵因做好了兩葷一素一湯。又拿上了一小瓶酒,涵因便讓祈月提著,帶上幾個丫鬟婆子,坐上一乘翠幄肩輿,親自從朔風館的小路出了府邸,來到旁邊的府衙。
因李湛沒有走而不敢擅自走的胥吏們,見夫人親自來了,也都松了一口氣,忙跑出來跟涵因行禮。涵因從肩輿上下來,見到他們想走又不敢走的郁悶表情就知道,這些日子這些人沒少被李湛折騰,于是笑道:“幾位辛苦了,今天我請幾位喝酒,天色晚了,趕緊回去吧。”讓祈月把帶著的銀子分給這些人。
眾人接了錢都笑道:“多謝夫人體恤。”這些胥吏的頭頭們都被李湛整到窮鄉僻壤吃土去了,留下的這幾個是職位低老實聽話的,他們平日分錢也分不到大頭,不過收點小錢,涵因每人給他們一兩銀子,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
帶涵因走進去,幾個人望著涵因的背影嘀嘀咕咕道:“這位夫人倒是大方。”
另一個說道:“聽說李刺史艷福不淺,是個絕色,可惜帶著帷帽,也看不見長什么樣。”
“有什么好,聽說是個妒婦,李刺史本來想要納集芳苑的璇玲姑娘,愣是讓夫人給趕了出去。”其中一個分享著自己聽來的八卦。
“哎呀,管人家的閑事干什么,拿了錢還堵不上你的嘴,走吧,去喝兩杯,今天坐得屁股都疼了。”幾個人的東西早收拾好了,見能走了,拍拍屁股趕緊溜。
涵因進了府衙后堂,李湛正坐在桌子后面低著頭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進來竟然沒有聽見。
“老爺。”涵因見他沒有抬頭的意思,徑自走到他面前,摘了帷帽,叫了他一聲。在這種公共場合,涵因一直保持著尊稱,雖然現在這里已經沒有進進出出的胥吏和仆役們了。
這一聲終于把李湛從沉思中喚醒了,他回過神,看見涵因,吃了一驚,說道:“夫人怎么來這里了。”
“天黑了見夫君還要在衙門忙,就派人來看看,衙門的人回話說夫君一天都沒吃飯了,所以妾身就給老爺送飯菜來了。”涵因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又笑道:“公事再重要,也不能不顧惜身體。”
李湛笑道:“什么時辰了?”
“都快到戌時了。”涵因答道。
“哦,都這個時辰了。”李湛忽然拍了拍腦袋,說道:“哎呀,叫他們外頭的都趕緊回家吧。”
涵因笑道:“已經讓他們走了。”
李湛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想事情想住了,都沒注意到。”自己還是把這件事看得太重了,今天一整天都在琢磨張克行還有各世家會有的反應,還有自己應對的策略,不知不覺就這個時間了。他嗅到食盒中散發出來的食物的香氣,肚子很不客氣的“咕嚕”叫了一聲,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的朝涵因笑了笑。
涵因忍住笑,說道:“憑是什么大事,祭五臟廟最大,老爺還是趕緊吃飯吧,都是剛做的。”涵因把鋪在桌子上的折子小心的放在一邊,打開食盒,把菜肴和羹湯拿出來,將筷箸遞給李湛,自己則站在一邊給他倒酒布菜:“老爺快吃吧。”
李湛笑道:“你也坐下,跟我一起吃,咱們也有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涵因往窗外瞥了一眼,天氣正熱,窗子上只蒙了一層輕紗,外面掃院子的仆役時不常往屋里看一眼,小聲道:“我已經吃過了,別鬧,又不是家里,叫人看著不像。”
李湛知道涵因在外頭最是注重規矩排場,在家又是另一個樣,也拿她沒辦法,只好埋頭吃飯。他是真的餓了,雖然動作同平時一樣優雅,不過速度卻明顯快了許多。不一會兒功夫便風卷殘云般吃光了,連酒都沒顧得上喝幾口。
漱了口,又喝了一口祈月用滾水沖泡的散茶,方笑道:“夫人的手藝比家里的廚娘還要好。從長安出來,還以為吃不上一品居的菜式了。沒想到夫人竟然學了這么一手。”
涵因告訴廚娘的方法,又被廚娘傳到了自家丈夫那里,現在成了一品居的招牌菜,因為香油用的多,還要專門打制鐵鍋,因此價錢也奇貴。君子遠庖廚,李湛自然不會去過問廚房的事情,哪里清楚這里面的曲折,還以為涵因跟廚娘學了一手。涵因也沒打算糾正李湛這個錯誤,要不然又要解釋她怎么發現這種烹調方式,怎么調出這種口味等等,麻煩得緊。
“從前老爺不是在衙門忙公事,就是要出去應酬,妾身也沒有機會做,老爺要是喜歡,我時常做給你吃。”涵因笑道。
李湛握著她蔥管一般細長白嫩的手指,笑道:“我哪舍得夫人這么操勞。”
涵因飛了一個白眼,把手抽了回來,小聲罵道:“安生些吧,這可是府衙。”她雙頰微微泛紅,聲音帶著嬌嗔,倒更像是跟他打情罵俏。
看著自己嬌柔的妻子,李湛想起今天皇帝搬的詔書,臉又沉了下來,看著涵因說道:“我還是送你回長安吧。”
涵因愣了愣,便知道李湛是因為詔書的關系,笑道:“我們回家再說。”
李湛點點頭。
回去的路上,涵因沒有乘肩輿,只戴了帷帽,和李湛并排走著,兩個人都很沉默。進了府門,他們卻并沒有徑直回醉臥居,而是牽著手,沿著湖邊慢慢走著散步。
晚風還帶著白日的余熱,撲在人的臉上,只讓汗水更加粘膩,楊柳的枝條在風中輕輕的搖擺,發出“嘩嘩”的聲音,仿佛在傳遞著某種密語。
祈月知道他們有話要說,便讓跟著的丫鬟婆子先回去,自己則提著一盞燈,遠遠的跟著。
兩個人靜靜的走了一陣,李湛見周圍沒有了人,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皇上這是逼著我跟這里的豪門世家翻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