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隨著那血色飛舞的瞬間,她的心,也仿佛停止了跳動。
“御庭——”伸出手去,仍是拉不住他下墜的趨勢。
殿外,雜亂的腳步之聲響起,救駕之聲不時傳來。
厚重的殿門被外力撞開,大隊侍衛(wèi)手持銀亮刀劍,如潮水一般用了進來,本在最前面的,是高勤于阮慎言,
局勢,被很快控制住,胡培受傷被擒,蒙昊卻是中了一劍,趁亂逃走,他的聲音,遠遠傳來:“慕容襄,本王會再回來的,一定會的——”
“公子!”青衣男子沒有再追,朝著那血泊之中的人影奔了過去。
“御庭!”你怎么樣?怎么樣?“跪在地上的女子,已經(jīng)顧不上周圍的人影與聲響,眼里只有那張愈見蒼白的臉龐,伸手撫去,手上黏黏的,殷紅一片。
哪一刀,用盡了全力,狠狠看在他的后背之上,深可見骨,血流如注。
“你好傻,你真的好傻,你怎么可以這樣去撞那刀尖?你不知道會受傷么?你不知道會流血么?你怎么可以這樣嚇我……”感受到他體內(nèi)的生命力正在慢慢消失,驚慌失措,扯著他的衣襟,狂亂叫著:“風(fēng)御亭,我告訴你,你給我好好撐著,御醫(yī)馬上就要來了,你睜開眼,不準(zhǔn)有事!不準(zhǔn)!”
“別怕……我很頑強的……沒那么容易死……”風(fēng)御亭蹙眉,額上冷汗冒出,艱難笑了笑,又道:“就算我死了……還有若塵……我也放心……”
“風(fēng)御亭,你這個混蛋!”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死死握住他的手,恨聲道:“你聽著,這輩子,你休想拋下我一個人,上窮碧落,下盡黃泉,我都會跟著你!絕不放手!絕不!”
“襄兒……別哭……”忍著那漸漸而來的眩暈感,伸手去撫她的淚痕,可是,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真是好累,閉上眼,手臂慢慢垂了下去。
“御庭?御庭?老天,你別嚇我!”伏在他身上,失聲痛哭。
軒轅霽云呆呆站著,看著那地上橫躺的挺拔身軀,與伏在上面的纖細人影,他們的深情,他們的苦楚,他們的執(zhí)著,都是他們的,與他無關(guān)。
“——你認(rèn)為,他們之間,你插得進去嗎?”那一向冷漠如冰的青衣男子,持劍走過他的身邊,忽然說出這樣一句。
“朕——”低低應(yīng)了一聲,抬眼時,他已經(jīng)大步奔到那兩人前,單膝跪下,伸手過去,探向男子的脈息。
“公子,沒事,他只是失血過多,暫時昏過去了。”封住他傷口周圍的幾處穴道,止住了流血:“我身上有呂先生的治傷圣藥,不用擔(dān)心。”
慕容襄含淚點了點頭,望向那昏迷過去的男子,毅然站起,面朝著眾人簇擁下的當(dāng)朝天子,聽聽而立,目光閃動,那絕世風(fēng)華,照亮了所有人的眼。
“子非,你放心,朕一定會找最好的御醫(yī)醫(yī)治他,等他好了之后,你們便留在京城,朕……”話未說完,已經(jīng)被她輕聲打斷:“皇上,子非心意已決,青皇上開恩,讓我夫妻立時離開京城……”
聽的那低沉獨特的嗓音,除了軒轅霽云與阮慎言之外,其余人等都是睜大了眼,神色震驚,那高勤更是驚慌叫出聲來:“你……你是……慕容大人……”怎么回事?舉世矚目的少年神子,那個風(fēng)度翩翩的俊逸公子,居然是一名絕色少女!
慕容襄只朝他略一點頭,便又轉(zhuǎn)向軒轅霽云,眸光楚楚,堅定且動人。
莫若塵將風(fēng)御亭打橫抱起,站到她的身邊。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都可以在你身邊,唯獨朕不行?子非,朕不會再強迫你,你留在京城,讓朕能時常看到你,好不好……”軒轅霽云看著眼前的情景,悲憤與蒼涼涌上心頭,喃喃喊道:“子非,朕求求你,不要離開——”最后一句,哽咽在喉,不能自己。
慕容襄緩緩搖頭,轉(zhuǎn)向身邊的男子:“走吧,若塵。”
莫若塵點頭,抱著風(fēng)御亭,隨她朝殿門處大步行去。
那個青色身影之后,有點點滴滴的落紅,隨著那行走的腳步,滴落在大殿灰白的石板上。
軒轅霽云看得真切,微微瞇眼,方才他已經(jīng)封住了風(fēng)御亭的穴道,止住了流血,那么這血,便不是風(fēng)御亭的——
莫若塵,這個武功卓絕的青衣侍衛(wèi),此時的步伐,卻是有些虛浮。
蒙昊,身上中了他一劍,幾乎同時,也是反手揮出一刀。
原來,他亦是受了傷。
他們兩人,一個昏迷,一個受傷;而自己,身邊有傅泰與阮慎言,高手如云……
有一絲炙熱,在心底升起,越炙越旺。
他在等待著什么?
他在等待著什么?
等她的驀然回首,等她的忽而轉(zhuǎn)身嗎?
轉(zhuǎn)身,還有可能嗎?
心底那個美麗的夢想,還有機會實現(xiàn)嗎……
這個機會,再不抓住,下一刻,便是永遠失去她了!
“公子,別回頭,若塵一定會護你出去!”她的耳邊,響起低低的聲音。
有些不解,卻是依言而行。
“子非,等下……”背后,傳來軒轅霽云的聲音。
沒有理會,朝著那大開的殿門,疾步而去,眼看就要到的門口。
“來人!”
只聽得一聲高呼,殿外瞬間又沖進兩隊侍衛(wèi),將幾人團團圍住,銀亮的刀劍在夜色下閃耀著炫目的光芒。
“子非,回來,回到朕的身邊來……”帶著一絲希翼,一絲卑微,目光刻意避開那昏迷不醒的男子,避開那白衣之上的點點血花,顫抖著,執(zhí)拗著,朝她伸出手去。
“御庭,若不是我強逼著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來,他也不會象現(xiàn)在這樣,性命垂危……”慕容襄頓住腳步,卻并不回頭,輕嘆著:“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霽云哥哥,就此別過吧!”
霽云哥哥?
這一聲久違的稱呼,卻是讓他失了言語,愣在當(dāng)場。
想當(dāng)年,在鏡花水月大門外,少年的他,立在馬車上,伸長了脖子,癡癡望著路邊不住揮舞著雙手的小小孩童,那明朗的笑容燦爛得如同春日暖陽,稚嫩的嗓音清清脆脆響起:“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相約十年,后會有期……”
往事,歷歷在目;此時,卻是心如刀割。
“子非,你告訴我,你心里,有喜歡過我嗎?有過嗎?”情難自控,拋開了帝王的尊嚴(yán),拋開了身份的束縛,朝著那個纖細的背影,用盡全身力氣,凄厲大叫:“你,喜歡過我嗎——”
喜歡過嗎?
腳步停住,不經(jīng)意間,昔日送別一幕在腦中閃現(xiàn),那個時候,自己心底,何嘗不是惆悵滿腹,留戀難言?
送君別去花如雪,贈我相思夢亦芳。
如果對他全無情意,她又怎么會因為這可能存在的危險,不顧一切趕回來?
慕容襄挺直身子,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眼露晶瑩,微微嘆氣道:“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霽云哥哥……”眼角有一滴淚落了下來,夜風(fēng)吹來,散在了風(fēng)里,消逝不見。
永遠,是霽云哥哥……
軒轅霽云仰起頭,硬生生講眼淚逼了回去,唇邊,是一抹悲愴的笑意:“真希望,再回到當(dāng)年初見之時,那個時候,我真該順從自己的心意,將你綁上馬車,塞進行囊,一起帶回京城來——”不敢再看那回眸的女子,那個在心中糾纏了那么多年的人影,閉上眼,攥緊了拳頭,厲聲道:“趁我還沒有改變心意,走!快走——”
慕容襄心中一緊,不敢再往后望一眼,一路飛奔而去。
出了殿門,莫若塵更是一手抱著風(fēng)御亭,一手?jǐn)y了她,展開輕功,發(fā)力狂奔。
終于,到了馬車面前。
“公子,快上車——”張口喊出,將風(fēng)御亭放上馬車,下一個動作,竟是一個踉蹌,撲倒在車架上。
“若塵!”趕緊扶起他來,接著宮門處燈籠發(fā)出的光亮,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已是面無血色:“若塵,你怎么了?受傷了嗎?”
“我沒事,公子快上車,快!”撐起身子,毫不溫柔的,將她推上車去,接著便是拉起韁繩,一拍馬臀,駕車而去。
“若塵,回府去!”坐到車上,看著車廂上昏迷不醒的人影,再望向車前強自支撐的男子,慌亂的內(nèi)心,漸漸冷靜下來。
此時城門緊閉,如此亡命形象,根本無法出城,惟一之計,卻是找個地方休養(yǎng)生息,避過風(fēng)頭,再作打算。
大概沒人會想到,這個時候,他們還會大搖大擺回府吧?
馬車飛馳,一個轉(zhuǎn)彎之后,終于拐進了那熟悉的街巷,在府邸門口停了下來。
大門虛掩著,悄無聲息。
慕容襄一步踏進,卻被身后之人一把拉住:“公子,等下——”
里面,似有人聲,吐納間,內(nèi)力深幽而綿長,那是,那是6
“有人埋伏在里面么?”慕容襄疑惑望他,驚魂未定。
只聽得一聲輕笑,大門從里面被人打開,一下子走出數(shù)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若塵,你跟人打架打輸了嗎?還受了傷?真是丟老夫的臉!”為首的老者,面容清瘦,神情孤傲,剛一打照面,就是出聲訓(xùn)斥。
“師傅!”莫若塵驚喜喊了一聲,強打精神,超前拜了下去。
幾乎同時,一雙手臂伸了出來,及時截住他手中重傷昏迷的男子,略一注視,搖頭道:“真是胡鬧,這個風(fēng)小子,老夫早就告誡過他,眼疾剛好,不宜與人動武,這下可好,子非丫頭該心疼死……”
慕容襄呆呆看著眼前之人,半晌沒回過神來,下一瞬,一只溫暖的手掌撫上她的頭發(fā),有人朗聲笑道:“老夫早說過,我這小徒兒,他日恢復(fù)女裝,那是迷死人不償命,不相信是吧?看看,真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那個小子想要娶子非,哼,先過了老夫這一關(guān)再說!”
是在做夢嗎?
他們應(yīng)該是遠在云山啊,怎么都來了?
睜大了眼,目光一一掠過眼前的眾人,此時此刻,渾身繃緊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下來。
三絕都來了,御庭,有救了——
這一場夢,實在漫長。
饒是兩月之后,身處那云霧繚繞的山巔小屋之中,望著窗外的茫茫云海,仍是有絲怔忡與不信。
萬分危急之時,忽然,絕處逢生,人生的機遇,實是不能只用奇妙二字就說的清楚!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搖了搖頭,噙著一絲淺笑,目光落在那床榻之上俯臥沉睡的男子身上。
其實并不是奇跡。
她的夫君,早就預(yù)料到會有這樣的場面,所以在云山醫(yī)治眼睛之時,就以她的名義,邀請幾位長輩下山,前往京城相助。
大家本來同路而行,無奈他自己心急如焚,遠遠跑到前面去了,這樣一來,一前一后,便有了十余日的差程……
正想得入神,床榻上一聲慵懶輕呼:“襄兒……”
“醒了么?,不多睡會兒?”含笑過去,蔣那一頭長發(fā)輕輕籠開,再掀起他身上那一層薄被,手指過去,撫上那溫暖的背脊:“呂伯伯說了,你醒了就該擦藥了!”
“嗯。”風(fēng)御亭低低應(yīng)了一聲,又是歡喜,又是懊惱,每回讓她給自己擦藥,真是既覺得享受,又萬般折磨,不說其他,單是那柔滑的小手在自己背上輕柔撫過,便是渾身顫栗,身下直接發(fā)生巨變,比死還痛苦。
隨著傷口慢慢愈合,體力漸漸回來,這樣的煎熬更是要命。
好幾會,都已經(jīng)將她摟在懷中了,偏偏想到呂征義正詞嚴(yán)的警告,縱然是身軀僵硬,箭在弦上,也只能拼命忍住,一動不動。
誒,誰叫自己當(dāng)初太過貪心,要了她那么多回呢……
“又在胡思亂想什么?”慕容襄放下藥盒,擦了擦手,微微笑道,順著他的目光,看著自己尚是平坦的小腹,小手輕輕撫上:“才兩個多月,還早呢。”
“這個臭小子,真是害人不淺!”害得他老爹年紀(jì)輕輕,就做和尚。
“當(dāng)初是誰一心一意期盼喜事不是,怎么現(xiàn)在后悔了?”瞥他一眼,暗自好笑,這個朝代,沒有那些避孕物事,倒真有些麻煩,那個安全期也實在不安全,兩人就歡愛那么幾次,居然就中獎了!——看來要找個機會,給呂伯伯說說,讓他給研究個什么相關(guān)的藥物出來才知,不過這個話,怎么說得出口……
再望向床塌上的男子,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坐起身來,開始穿戴,起身就要出門。
“喂,你做什么?呂伯伯說過,你還要靜養(yǎng)幾日,別急著出門!風(fēng)御庭,你給我回來!”
“你呀!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了,性子還這么毛毛燥燥的——”風(fēng)御庭見她幾個大步過來,趕緊停下,將她小心按坐在榻上:“我不過是想出去給你弄點補品吃吃,每回都是是若塵來做,我這個當(dāng)夫君的,真是過意不去。”
“若塵是孩兒的干爹,他關(guān)心下他的干兒子,有什么不好的?你就安心養(yǎng)傷吧,若真的過意不去,孩兒出生之后的吃喝拉撒,都由你來照顧好了!”
“我怕是管不了吃呢——”風(fēng)御庭睥著她,目光落在那因為懷孕而變得更加飽滿的胸前,光芒閃動,似笑非笑。
“壞人,亂看什么!”惱羞成怒,一個枕頭甩了過去。
“別甩了,這習(xí)慣可不好,你忘了,半個月前才甩了一個枕頭到山崖下面去,等人家若塵尋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山耗子在上面做了一個窩了!”風(fēng)御庭哈哈大笑。
“你,你盡是欺負我!”不甘心大叫,居然有了一絲淚花。
“哎,你哭什么,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說說,是哪一句說錯了?我收回不行嗎?”風(fēng)御庭大驚失色,趕緊將她圈在懷中,柔聲安慰。
“我也不知道呢,就是心煩……”他已經(jīng)對自己夠好了,沒有什么可挑剔的,可是為什么心里就是毛毛燥燥的?
正說著,外間有人敲門。
“公子?”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
“乖,別哭了,若塵進來,看見會笑話的……”手指伸出,好笑幫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珠,心中暗自埋怨,哼,這一笑賬,自然是算在那未出世的小家伙身上!
“進來!”啞聲答應(yīng)著,仍是停不住地抽泣幾下,怕莫若塵進來看見,急急抹著眼淚。
應(yīng)聲之后,莫若塵小心翼翼,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水推門進來:“公子,這是才燉好的山雞湯,呂先生專門加了安胎健體的藥草,你趁熱喝吧。”
慕容襄一聞到那古怪的藥味,便是微微蹙眉,苦著臉道:“又來了,你們要把我養(yǎng)成母豬嗎?”
“我怎么覺得,你是變相地罵我嗎?”風(fēng)御庭挑了挑眉,小聲嘟嚷著。
“隨你怎么想。”慕容襄笑著,忽然間,心情大好,取了勺,小口吃起來。
“這是呂先生給你搽背的藥膏,呂先生說,搽了這盒,就完全好了……”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藥膏遞了過去。
“好。”不用他說,還真有些困,如今身為孕婦,一天到晚都想睡覺,這不,肚子一飽,瞌睡立時就來了。
這兩個男人,越來越親近了,真好……
關(guān)上房門,兩名男子走到院外一處空地。
不無處,是山間清泉,流水潺潺,在陽光底下,映出七彩幻色,綺麗無比。
“有個問題,你早該問我了……”風(fēng)御庭面對如此美景,滿足嘆息,回頭望望那一臉沉默的男子,不覺笑道:“真是佩服你,若是我不提起,你只怕是一輩子都問不出來。”
“當(dāng)時,為什么?”莫若塵平靜說道。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風(fēng)御庭微微一笑。
“你在擔(dān)心什么?是因為公子嗎……”心中有些不解,當(dāng)時的情景,即使是與蒙昊對戰(zhàn),無暇分身,至少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他重傷的同時,還能飛身旋起擊出一掌,將胡培擊退,這一身功夫,并沒有因為眼疾而耽誤,就算為了救人,也絕對不該捱上那一刀!
所以,那一刀,他是故意的。
風(fēng)御亭長長嘆了一口氣,坦白道:“是,我是故意的——”
莫若塵撇他一眼,沒有作聲。
莫若塵撇他一眼,沒有作聲。
“你家公子,最大的弱點,便是善良,心軟。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看出,那個皇帝在那一刻心灰意冷,一心求死,倘若,真是受了傷,或是怎樣,以他的性子,不知會傷心難受成什么樣子,真的是走不了了!所以,我不想給他這個機會她欠他的,我來償還便是!”漫不經(jīng)心笑道,根本沒有將那傷痕與痛楚當(dāng)回事,“——唯一遺憾的,我竟然低估了那個胡培的實力,居然砍得那么狠,那么深,險些送掉性命……”
莫若塵靜靜看著他,半晌,方才說出:“你瘋了。”
“是么?我其實很清醒,我只想把她帶走,不只是人,也包括她的心……”背負雙手,喃喃道:“是不是覺得我很卑鄙?沒有辦法,冷君毅的全然放手,與你的不求會把,都是我永遠做不到的……”
“我與將軍,一直很羨慕你的幸運。”
“將軍……”提到那個天神一般的男子,兩人對望一眼,神情惻然,仰望蒼穹,俯瞰和善,何處不是那個偉岸的身影。
“——他,永遠活在她的心中,無人能及。”
那一日,不經(jīng)意間,看見她在紙上寫出孩兒的名字,女孩是憶君,男孩是思毅,他知道,在她心中,有一處位置,始終為那個人保留著,不論今生,還是來世。
對視一眼,心底,有一絲酸楚,更多的,則是欣慰,他們的懷念,其實不必她少,對于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
沉默一會,莫若塵開口:“這回下山,在鎮(zhèn)上看到一則告示,說朝廷征兵,不日即將開赴麒麟關(guān),征討蒙傲,揚我大漢威名……”
“這天下,仍是不太平——”苦澀一笑,道:“說是歸隱,卻哪里能真正避得開?如此,只盼她晚些知道……”
風(fēng)云變幻,硝煙又起。
那個傷心失意的軒轅霽云,是想在戰(zhàn)場上,金戈鐵馬,尋回信心吧?
她曾經(jīng)說過,四國爭霸,天下統(tǒng)一,是那個人的宿命,一將功成萬骨枯,那鐵血帝王的名號,錚錚鐵騎下的疆土,真是他所期盼的么?
真的,是這樣期盼的么?
遙遠的京城,空曠的大殿,一燈如豆,煢煢孑立。
那一抹耀目明黃,裹住那瘦削的身軀,冠蓋京華,憔悴如斯。
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嘆息,低低響起——
“子非,情愿用這無限江山,去換回你回眸一笑,嫣然如花……”
嗜血征戰(zhàn),只為打下一片江山,讓這大漢的疆土,綿延到天的盡頭,這樣,無論她去到哪里,都是在他的守護之中。
永遠,在他的守護之中……
夜涼如水,山腳下,晚風(fēng)過處,一陣笛音輕盈響起,充滿了憧憬與冥想,依稀是少年奏過的那首思鄉(xiāng)。
一曲終了,站起身來,望著對面碧眼挺鼻的男子。
“藍衣,明知她已經(jīng)心有所屬,還要去見嗎?”想起那個不可一世的白衣男子,憤懣的同時,心底也是止不住的感嘆,他與她,絕世而立,風(fēng)華便如頂上日月,溢彩流光,天地之間,卻是獨成風(fēng)景。
“我答應(yīng)過神仙哥哥,一生一世奉她為主,效力終生……”抬起眼眸,,碧眼遠望,那一輪明月,亦是那般清潤澄澈,扣人心弦:“無論她心屬何人,永遠是我心中唯一的月神。”
執(zhí)笛男子微微點頭,在心底嘆息:于我,亦是如此。
那一抹月色,高懸于天,縱然不能相守,只要能遠遠望見,也是一種幸福,不是嗎?
“走吧,趁夜上山,天亮的時候,就能夠見到她了……“
是啊,他們的月神,就快見到她了……
茫茫草原,風(fēng)吹草低,一片柔和靜謐的景色。
氈房之中,一男一女,對著那千里之外傳來的訊息,相對惘然,驚愕失聲。
“什么?不是神子,是神女?“
“騰格爾安答,她居然是名女子,居然是女子!“粗獷威武的虬須男子,攥緊了手中的密報,懊悔不已:”怪不得他身子那么軟,身上那么香,怪不得我一看到他,心里就歡喜,心就跳得厲害……“他們還一起同床共枕過,那個纖細柔弱的身子,就睡在他的臂彎之中,觸手可及,他竟然一無所知!真是個瞎子!
“難怪,公子一直不愿接受我,不是因為我不好,而是……“面容嬌美的女子喃喃自語道,怔怔落下淚來,臉上卻是光彩叢生:”不是不喜歡仙兒,而是因為同為女子!“
“塔娜,你真是傻氣!“知道心愛之人是女子,還在計較她喜不喜歡自己,真是個傻丫頭。
“烏利翰,你不也是一樣!“若他早知道公子是女子,只怕早就按捺不住,以流夷國主的身份,向大漢朝廷請求聯(lián)姻了吧?可是,明白真相的同時,也記起了在那小院之中看到的那個風(fēng)華絕代的偏偏男子,他便是公子心中真正愛慕的那個人吧!
“可憐的塔娜,我們竟然喜歡上同一個人……“同病相憐之人,述說著思念,述說著懷想,慢慢依偎在一起……
月光,從窗外斜斜射進來,照在榻上那個玲瓏柔美的身軀之上。
門開了,帶進一室柔和的光芒,與些許清涼。
擁緊被褥,翻了個身,輕輕閉眼,迎上一雙柔情似水的鳳眸。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我睡了好久了,一直在做夢……”低低埋怨著,撫上他有些清冷的俊臉。
“我與若塵喝了一點酒,說些事情——“他滿蘊深情,對著那迷糊的嬌顏寵溺一笑:“夢見什么了?可有夢見我么?”
“夢見了好多人,有霽云,有藍衣,有無痕,還有烏力罕跟林仙兒……”看他一眼,眼中含淚,唇邊卻是微微一笑:“唯獨,沒有你。”
夢里不知身是客,每一個人的喜怒哀樂,都牽動著她的心……
“是么?這么狠心拋下我一人?”大手捉住他的柔荑,湊到唇邊,輕柔一吻,下一刻,便是將那幽香的身子拉近懷中,低聲問道:“笑的這么看心?到底夢見他們什么?也是像我這樣抱你親你嗎?”
“當(dāng)然不是!”慕容襄仰起頭來,朝著他,綻放出絕美的笑容,清輝漣漣,如月芳華:“我夢見,他們每一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路,都會過得很好。我看了,真是歡喜。”
“那我們呢?”
“我們?”只怔了一下,便是一拳捶過去,口中嗔道:“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腹中還帶了個小的,你還要問我什么?”
“襄兒,我的襄兒……”湊近她的耳畔,喃喃念道:“明月曖日,宛若雙生,這輩子,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似的,今生今世,永不分開。
心滿意足,低沉磁性的笑聲從胸口傳來。
“何必計較我又沒有夢到你呢——”握住他的大手,軟軟靠了過去,聲音,如晚風(fēng)一般柔和:“這,就是我們的夢,剛剛才開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