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玥睡過頭了,好不容易擠下公車,一路小跑著進到公司大門,她衝著電梯頻頻揮手,電梯門還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不疾不徐地合攏,林玥吐了口氣,擡腕看了看錶,不禁又多摁了幾下鈕,心想著,這電梯一上一下,她八成兒是遲到了。
“早。”席煜城摁了下鈕,旁邊的電梯叮地一聲,開了。
“席總,早。”見來人是他,林玥嚴謹地躬了躬身子。
“不必行此大禮。”他說,一派輕鬆的口氣。
林玥尷尬地笑了笑,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別開臉,兩頰泛起微薄的紅。
“一起?”席煜城作勢要踏進電梯。
林玥猶疑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下一秒,猝不及防,更叫他一把拽進電梯,驚魂甫定,她只敢輕微喘氣。
“睡得好麼?”他問,跟沒事兒人似的,理所當然。
“還好。”她含糊地答道,過了幾秒,又聽見他說,“昨天的短信我收到了。”
林玥噢了一聲兒,更垂下眸子,心裡說著,可是你沒回。
他卻彷彿讀心術似的,“之後還有些應酬,等閒下來已經很晚了,所以,沒回你電話。”他這樣說著,眉宇間俱是坦蕩一片。
聽他這樣說,一直以來沉悶的心情竟也一點一點,跟著開朗起來,“席總,昨天的事兒,是我太沖動了,您不生我氣了?”她仰頭看他,小心刺探。
他依舊挺拔而立,似一株臨風的玉樹,神色如常,她卻看不出任何情緒,他一味沉默,電梯上升至人事部,她匆忙道了別,一腳已經跨出了電梯,方纔聽見他在她身後說,“如果有心道歉,似乎欠缺誠意。”
“呃?”林玥回頭看他,眼睛又慢慢彎成好看的弧度,“席總,晚上我請你吃飯。”
席煜城略頷了頷首,脣角牽起笑意疏朗,林玥卻感覺如沐春風般,步履輕盈,馬尾在腦後一甩一甩地。
臨近下班的時候,方錚又打來電話,“生日怎麼過的?”他問,電話那頭隱約有水聲嘩嘩。
“沒怎麼過,就和同事唱K。”她答,顯得意興闌珊,過了幾秒,她又問了句,“幹嘛呢,那麼大動靜兒。”
“刮鬍子呢。”說話間又操起電動刮鬍刀,推了幾下。
林玥噢了一聲兒,又隨口問道,“不上班麼?”
方錚衝了水,拿毛巾往下巴一抹,邊說道,“我在外地出差,現在在酒店,一會兒得陪客戶吃飯。”
“林玥,走了。”丁惠蘭催促道。
林玥衝她點了點頭,又對著電話,“你忙吧,我也下班兒了,改天——”
“等等,”方錚打斷她,“我得出差一星期,這期間可能比較忙,不能常給你電話,等我回來,有些話要當面兒跟你說清楚。”
丁惠蘭又指了指手錶,林玥嗯了一聲,也沒往深了想,“好,你忙你的,回來再說。”說完便匆忙切了電話。
丁惠蘭挽著林玥,邊走邊興致怏然地說,“吃鐵板燒去。”
“你做主。”林玥笑答,出了煜城的大門,方纔想起她早上跟席煜城約好的,賠禮飯,如若缺席倒真是毫無誠意了。
丁惠蘭趁火打劫,訛了她幾多不平等條約之後,才志得意滿地走了。
林玥撥了個電話給席煜城,“席總,我下班兒了,您看,是約在哪兒,我直接過去。”
對方停頓了兩秒,方纔說道,“我在辦公室,你上來吧。”
林玥僵了僵,又幹笑了幾聲兒,“席總,您忙,我不急,忙完給我電話,我隨時能走。”
席煜城卻自顧自地說,“其他人都走了,你上來吧。”林玥聽他這話說得,好像他們在偷情似的,席煜城不像那樣小家子氣的人,她林玥也沒做虧心事兒,就朋友唄,想多了倒矯情。
出了電梯,林玥環顧了下四周,果然沒人,大廳都黑漆漆地,就總裁室的燈還亮著。
她鄭重其事般扣了三下門,方纔扭轉門把,踏進內室。
席煜城也只是在她來的時候招呼了下她,“渴了那兒有水,無聊了看報紙,玩兒手機都成,我一會兒就好。”他說得極隨意自然,活像她是他媳婦兒似的。
林玥粗略翻了下報紙,娛樂版早看焦了,她又耐著性子翻了翻平時不甚關注的財經版,頭條大字橫幅地寫著:席氏一蹶不振,煜城風頭正盛
林玥大概看了下內容,其中隱晦透露些席煜城得勢忘本的意味,林玥坐得累了,又換了個姿勢,間或看了看席煜城,一副老僧入定的從容不亂。
“看夠了沒。”他突然說,頭也沒擡。
林玥愣了下,即收斂眼色,悻悻然道,“我看財經呢。”
“噢?說來聽聽。”他繼續投入工作,似乎還能抽出點閒情逸致聽她胡侃。
“我是沒想到財經版也能跟娛樂版似的八卦。”她無聊地說,顯得興趣索然。
席煜城說,“經濟關乎民生,民生關乎八卦。”三分玩笑七分調侃的腔調。
之後又無話,林玥看了看錶,總算明白資本家所謂的一會兒,是以榨乾勞動人民的最後一滴剩餘時間爲前提的。
她坐不動了,又閒閒地踱到飲水機旁,端了水磨磨唧唧挪至他身後巨幅的落地窗,從煜城的頂樓俯瞰下去,A城的夜景一覽無餘,霓虹朵朵次第開放,放眼望去,一片繁花似錦。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玻璃裡看見一雙影子,這樣的比肩而立,方纔察覺,她穿了高跟鞋,也只到他胸膛而已,他的下巴仍舊高高在上,他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訴,“看什麼?”熱氣鑽進耳蝸,溫暖而曖昧。
四周的空氣分子似乎都躁動起來,林玥不敢妄動,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夜景,很好看。”她說,聲氣兒柔柔軟軟地,像棉花糖,彷彿一落入空氣,便化了。
他的影子在玻璃裡笑,寬厚的大手自然而然地,更覆上她握著水杯的手,另一手同樣被他捉住圈在腰際。
就是和方錚,也沒有這般親密過,更不要說其他任何異性,只覺有源源不斷的熱流,在體內橫衝直撞,“席,總,我們,不是這樣的關係。”她縮在他懷裡,聲若蚊吶。
席煜城將她摁進胸懷,從她身後準確找到了她的脣,那股混雜著剃鬚水味的薄荷清香便席捲了她,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在她脣上喃喃道,“現在,我們是這樣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