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是家裡的獨生女,從幼兒園到高中,一直是老師及父母眼中的乖寶寶,在學習方面,一路順風順水,也沒讓大人操什麼心,順理成章地,高考也一舉拿下,當年全省21萬人參加考試,真真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她考了全省1000多名,如願上了第一志願,當時爸媽就笑得合不攏嘴,大肆操辦了升學酒宴,她就負責端正地坐著,和父母一起,理所當然地接受親朋好友的豔羨及祝福。
她報的是A市的Z大,牌子還算響亮,離家也不遠,大約三小時車程。
後來在大學裡認識的方錚,竟然也說,“林玥,你別的沒本事,就讀書厲害,沒準兒讀到博士後還能當個科學怪人什麼的,到時,就嫁不出去了。”說完他大爺還毫不客氣地配以爽朗大笑。
“紈絝子弟。”她在心裡罵道,轉念一想,還真是無從反駁,她就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一人兒,好像除了讀書,便真是再無本事了。
那時的他們,又有誰會想到,大四畢業那年,林玥卻毅然放棄了保研,投入到找工作的大軍中。
剛念大一的時候,人生地不熟,這個在A市成長起來的大學,對市民有著一種同甘共苦的革命情感,所以,大學內,有六成以上的學生是本地人,總的來說,這個有著悠久歷史的綜合性大學是兼容而幷包的,他們並不排外,倒是她自己,有些融不進這樣民俗差異的集體。
四人間的寢室裡,難得有一個女孩兒,和她一樣,不是本地人,不至同是天涯淪落,倒有幾分惺惺相惜的味道,一來二去,順理成章,她和蘇小茹漸漸走到了一起,到了大二,她們的友誼已經茁壯成長爲幾近形影不離。
同方錚相識,是大二那年的老鄉會,第一印象,那是個張揚的男孩子,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由內而外的自信與活力,初次見面,大家都是陌生人,他卻能侃侃而談,毫不矯揉造作,這樣的男孩子,單是氣質,就足以出衆,如果他還生得星眸劍眉,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排皓齒,那無異於錦上添花。
想當然耳,他周圍緊密團結了一票女生,她不是裝清高,也不是不想認識他,實在是,沒必要再湊那個熱鬧,她就隔著圓桌,遠遠地觀望著,一不小心,就走了神兒,她當時也不明白,此情此景,怎麼會想到那個一面之緣的男子。
那是大一初始,她還青澀得可以,雖然現在也不見得成熟多少。
下午吃過晚飯,她就去圖書館自習了,不知不覺,等她走出圖書樓的大門,天已經黑透,零散點綴了幾顆星子,月亮也藏進薄霧裡,不甚明瞭。
她騎著車沿湖蜿蜒,路上靜悄悄地,她又怕趕不上熱水洗澡,不覺加快了車速,等到撞上的時候,通常是爲時已晚,男子雖然很俐落地閃到了一邊,終是沒躲過車輪與膝蓋磨擦而過。
她急忙急慌地下了車,扯著男子的衣袖一個勁兒地問,“沒事吧?沒事吧?”不給男子回答的餘地,她又開始小雞啄米般不住點頭,“對不起,對不起,光線不好,”說完馬上又改口道,“不對,不對,是我沒好好兒看路,對不起——”
“你別慌,我沒事。”男子促狹地笑笑,他這個被撞的倒安撫起她這個撞人的來。
林玥這才稍微平靜下來,連忙又說,“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男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眉峰輕微聳動,卻答非所問,“你們宿舍不會關門的麼?”
她微微一怔,看了看錶,都十一點一刻了,十一點半就要關門的,她又慌張起來,“要不我給您醫藥費,您自己去醫院,成麼?”說著她開始收刮自己的書包,翻了半天七拼八湊也只有十來塊錢,她拽著皺巴巴的零錢,支吾道,“那個,我,我沒帶錢,要不,你留個號碼吧,我回宿舍就有錢了,我明天儘早打給你——”
男子看著她,不說話,揹著月光,女孩兒看不清男子的容顏,當然也看不見他眼底慢慢浮起的笑意。
“如果您不放心,我把我的宿舍地址給您,還有我宿舍的電話,我的手機號碼——”她這樣說著,眼睛很亮,長睫忽而撲閃,像天上一眨一眨的星子。
男子擺了擺手,彷彿不甚介懷,連聲音也是淡淡的,“好了,就擦破點皮,我自己能處理,你回去吧。”說完即背過身,朝著他原本要去的方向,行將踏去。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看著男子一手插在褲袋裡,明明背影是那樣年輕,卻有一股子穩重內斂的氣質,明明腳步是那樣漫不經心,卻生了風似的,很快便融進周圍的夜色,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自那次老鄉會後,生活又恢復平靜,她照樣過著宿舍,圖書館,教學樓三點一線的生活,偶爾路過籃球場,看見那些張揚的影子,她會聯想到老鄉會上,那個張揚的男孩子,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林玥,下課去看籃球,我們院對國商。”蘇小茹趁教授寫字的空檔,跟她交頭接耳。
林玥一邊抄著筆記,漫不經心地回道,“我要去圖書館。”
“真的不去,決賽也,很多帥哥,高大又威猛。”蘇小茹盡心盡力地誘惑她,真怕這丫頭讀成個書呆子。
林玥放下筆,衝她笑笑,認真道:“我真的沒興趣,況且今天教授講了許多,我需要時間消化。”林玥理所當然地說著,從小到大,她沒什麼特殊的興趣愛好,又使勁想了想,好像只有讀書,是她比較感興趣的,還有,她尤其討厭運動,唯一一次經歷,是初中升高中,體育測試,八百米,跑下來她就休克進了醫院,從此,對運動埋下了深重的陰影。
“當心掉進書眼子裡,出不來。”蘇小茹小聲咕噥了一句。
林玥也只當沒聽見,扶了扶樑上的眼鏡,又認真地做起筆記來。
當天晚上的臥談會,有一個名字貫穿始終,成了當之無愧地主角。
“林玥,你不去看太可惜了,國商那隊長,帥斃了,簡直是流川楓和櫻木花道的綜合版。”蘇小茹說得天花亂墜。
其他兩個女生也極力附和,“我高中同學跟他同專業,他叫方錚,是國商院學生會會長,學習好人又陽光,國商的女生把他當國寶似的護著,跩得要命。”
那天晚上,林玥就在心裡默默記下了那個名字,方錚,真好聽,那時的她,卻沒想到,一個安靜一個好動,一個陽光一個沉悶,他們居然會有交集,那時的她,也沒有想到,她會愛上那個陽光一般的男孩兒。
後來的後來,她反覆地想,她應該是渴望一種叫陽光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