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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章 西部通道
1937年2月1日,四川省主席劉湘收到廣西省主席黃旭初的電報,邀請參加1937年“金牛鬧春”年貨展銷會。展銷地點是南寧。
年貨展銷會,對于劉湘來說,是個很新鮮的玩意。這個時代的四川,過年能吃個飽飯就算不錯,富裕的家庭,能殺上一頭豬,煉上滿滿的一缸豬油,第二年不用過那紅鍋燙青菜的日子,就是神仙過的生活。至于專門為過年搞什么展銷會,從來沒有這個功夫。
讓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去接他的飛機屬于云南省。云南什么時候有了飛機,而且還是能坐十幾個人的大飛機,他完全不敢相信,但是飛機側(cè)面云南航空大大的字又不能讓他不相信。川滇之間,從來都是川強滇弱,只是在蔡鍔那年頭,云南曾鼎盛一時,幾年不相往來,四川不停的在內(nèi)斗和匪患的泥淖里掙扎,云南已經(jīng)一騎絕塵,遠遠的走在前頭。
坐在飛機里,劉湘和隨從人員對來接他們的滇軍軍官進行了轟炸式的咨詢。
“云南什么時候有的飛機,有多少飛機?”最關(guān)心實業(yè)的楊芳毓問,這位川軍的前參謀長,談出軍界后,一門心思撲在經(jīng)濟發(fā)展上。他排除主張向外國購買武器、反對自建鋼廠的重重障礙,在四川建成重慶電力煉鋼廠,讓四川經(jīng)濟有了質(zhì)的飛躍。
云南的軍官知道什么應(yīng)該講什么不應(yīng)該講,說:“目前滇北有云南航空公司,在昆明、昭通、大理、騰沖、蒙自之間開通了空中航班。每周往返一次。滇南沒有民航,有一支超過一百架空中格斗機的戰(zhàn)隊。”
“你們也參加這次南寧的年貨會?”喬毅夫打聽說。
“我們年年參加,在昆明、蒙自都有年貨會場,都是面向群眾的零售會場,這一回南寧的東西比較多,各地的商家云集,明年一年的看樣訂貨,都在這回南寧的年貨會上。”
“我們又不是商人,讓我們?nèi)プ鍪裁矗俊币恢遍]著眼養(yǎng)神的張斯可突然睜開了眼睛。
“這次不只是你們,還邀請了甘肅的李先念、青海的李卓然和隴南的陳海松主席。主要目的是希望你們參與到西部各省的物資交流中來,大家取長補短,互通有無,促進經(jīng)濟,增加收入”
“你們云南都有一些什么商家參加?”付常問道。
“宣威火腿是年年都要去的,每年在年貨市場的訂單,宣威一地一年都趕不過來。其它的還有各地的煙草、干菜、香菇、藥材、三七、茶葉,好多好多。我們的貨物大多是用火車運到中南國的南都,再從南都進到南寧,今年滇東和滇東北開始用汽車運到貴陽,從貴陽用火車運到南寧,每年都要去七八個專列。”
“這些亂七八糟的能干什么大事!”劉湘有點看不起。
付常說:“甫澄有所不知,干菜、香菇等物,皆取自農(nóng)家。農(nóng)家取之于山中,收之于田壟,本作為自給自足,一旦步入市場,即可換回大洋,購鹽巴、扯布料、讓底層民眾的經(jīng)濟豐富起來,有了富裕的可能。民富則國強,有滇一省深知其中三昧!”
“我們也是跟著廣西學的,廣西現(xiàn)在,各鄉(xiāng)各鎮(zhèn),已經(jīng)開始做一些小廠,專事生產(chǎn)本地特色的物資,如姜皮糖、大米餅、果脯、魚干等等,長年向周邊供貨,農(nóng)民忙時生產(chǎn),閑
時做副業(yè),家家有錢蓋新房,廣西一省,去年一年,不含農(nóng)業(yè),光是這些企業(yè)的稅收,就高達兩個多億。”
“兩個多億!”五位四川大人物都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自己平常的聲調(diào)。
飛機就在一系列的驚嘆中在南寧機場降落。南寧機場在南寧市的東頭,一頭緊靠城市,另一頭是一片蓮藕塘,航站大樓掩映在巨大的扁桃樹下,即使冬天,也枝繁葉茂,綠葉蔥蔥。
“常恨夏歸無覓處,不意轉(zhuǎn)入此中來!”付常看著自己身上的大皮襖,再看著這烈日當空,笑道。
張斯可也脫下身上的棉長袍,換上一件春秋的長衫,說:“早穿棉袍午穿紗,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這時又有一架飛機在跑道上降落。本來迎向他們的人群立即一分為二,部分迎著他們走來,另外的幾人迎向那一架飛機。
“甫澄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莫怪才是!”迎向他們的是黃旭初,這位,還穿著襯衣。
“迎得已經(jīng)夠遠了!”劉湘笑道:“都去了專機把我們從成都迎來,這還不算遠的話,那就只能去我們家里接了!謝謝以行省長,讓我們這些土包子來開開洋犖。”
大家都笑了!
這時,另一架飛機也打開了艙門,從里面走出了十來個人。為首一個,身穿西裝,打著領(lǐng)帶,腳下是光閃閃的皮鞋。身后幾個,都是夾克式軍裝,小翻領(lǐng),露出里面的襯衣和領(lǐng)帶,德式大沿軍帽的正中央,是一顆紅艷艷的金屬五星。
紅軍?天下有這種樣子的紅軍嗎?再注意看一看迎接他們的人,竟然是廣西的小諸葛白崇禧。這一伙人肯定不是平常人。
看到白崇禧,幾個軍人都敬了一個軍禮,同樣穿著軍裝的白崇禧一一回禮,認真程度,絕不是敷衍。
這時,付常認出了其中一個穿軍裝的人,驚叫一聲:“徐向前!蘭州的徐向前!”
張斯可的眼睛從來沒有瞪過這么大,看著領(lǐng)頭的穿西裝的男子,問了黃旭初一句:“那是誰?不會是張國燾吧?”
“不是,那是西北局書記,我們廣西東蘭人,黃松堅。”黃旭初的語調(diào)里,不無驕傲。
只見徐向前主動走了過來,把手伸向劉湘,說:“上回杜義德回來說,多虧劉主席協(xié)助,尋找散兵工作才進行得很順利,正想找個時間好好向劉主席道一聲謝,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了!多謝多謝!”
劉湘很鎮(zhèn)定的握手,回答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打仗歸打仗,打完了,就應(yīng)該干一些打完了的事。”
徐向前說:“來來來,我給劉主席介紹一下,這位是我黨西北局的書記黃松堅同志,是我們這次廣西之行的向?qū)А_@位是青海省省長李卓然、這位是甘肅省省長李先念,這位是隴南省省長陳海松。”
這時,喬毅夫陰陽怪氣的說:“你們共產(chǎn)黨做事,也很有趣,好好一個甘肅,硬生生一分為二,只是為了多安排一個省長嗎?”
黃松堅并不以為忤,笑著說:“設(shè)立省份,完全是從管理角度考慮,我不僅支持兩分甘肅,還支持川康分治,我從來都不認為,地盤大,就富裕,土地寬,就強盛。”
兩分川康,是四川鬧了很久的話題,誰都知道分開比合在一起好,但是一上到最高的
位置上,就不舍得把自己的管轄范圍分走。因此四川的法規(guī)政策一直都是川康兩套,麻煩之致。
黃旭初在中間打了個圓場:分治也罷,集中也罷,都是中央說了算,我們就不操這個心了!
近五十歲的付常看著二十三歲的陳海松,說:“自古英雄出少年,看到陳省長,我真是覺得自己老了!這回陳省長帶了哪些產(chǎn)品來參展?”
陳海松已經(jīng)習慣了別人夸他年輕,很自然的說:“前輩過獎了!這回我們地處遙遠,不便攜帶產(chǎn)品,只在之前發(fā)了一些樣品過來,這回就只能有展品了。都是一些當?shù)氐耐廉a(chǎn)。風干肉、毛毯、枸杞之類的東西。相約不如偶遇,在機場會見各位前輩,這是老天給的機會,趁此機會,我想跟幾位前輩提個建議,還請幾位考慮考慮。”
“哦!說來聽聽。”劉湘說。
“我想從天水開一條公路到廣元,接通廣元到重慶的公路,我的物資才能送過來。老百姓也會因此富裕起來。”陳海松說。
“這一段,山高谷深,開路不易,所謂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就是指的這一段。能夠有這份計劃,陳省長為國為民之心讓人感動。”楊芳毓已經(jīng)完全脫離政治和軍事,成了四川主管經(jīng)濟的第一人,他完全是從隴南的角度考慮。
“我們支持!”黃旭初說:“炸藥我們?nèi)嗌俳o多少。不要錢!”
“我送一百臺堆土機過去,就得劉主席借路才行。”從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大家抬頭一看,是中南國的洪超。緊接著,洪超身邊的一個頭戴遮陽帽,戴著黑眼鏡,一套休閑服的男人說:“你出推土機,我出柴油。”
聽到聲音,黃松堅高興的大叫了一聲:“老覃!”這位,正是桂西政府總理覃善鳴。
在南寧賓館,知道陳海松意見的人都紛紛表示,大力支持。云南龍云說,滇黔公路已經(jīng)完工,所有的工程人員一開春就全部移師隴南。盧燾也表示,貴州的工程人員也會隨之北上,工錢由貴州方支付,只要管飯就行。廣東黃翼中說:這種大事,不能少了廣東,廣東別的沒有,就是水泥多。福建蔣光鼐說:所有的運輸費用,我們包了。洪超最后講了一句,我們就出一百臺推土機,有點拿不出手,這樣吧,推土機算海南的,修路吃的大米,算我們的。
四川一伙完全懵了,三拼兩湊,一條上千里的山路,人員資金基本解決。在如今的中國,還有這種事嗎?劉湘知道,這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如果能夠加入這個團隊,自己會因之而富,如果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云南貴州隴南出兵,廣西廣東福建青海甘肅出力,還有一個不知底細的中南國,抬抬手就把自己給滅了。想到這里,他當即說:“我一回去,馬上開始修整重慶到廣元的公路,擴寬,找平。迎接大部隊進川。”
徐向前私下問黃松堅,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么個結(jié)果,黃松堅說:趁此機會,把天水通往蘭州的公路改造升級是正經(jīng)。徐向前哈哈大笑,說:你還真是不揩出油來不松手,不占盡便宜不收兵。
黃松堅告訴他,這不是自己的主意,是中南國鄭大師爺教的,目的就是要嚇服四川。按中南國陳主席的說法就是把這條西部大通道貫通,小小一個四川,不聽話就吃掉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