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京

“我說不要去吧，你們不信……”倪安不滿地說道：“這下好了。”

“要不是堵車，我們早趕上姚勝青他們了。”洪成想起來就生氣。

那天一大早就出發了，五人在南京吃了早飯，一切都好好的，卻突然聽到消息，說大地震來了，城中很快就亂成一團。各種車輛好似瘋狂一般想逃出去，一時間把路面擠的水泄不通，好不容易行駛到長江隧道，竟然在里面堵了一整天，幾人只得在車里睡著了。到了早上6點多鐘，竇亦平出去打探了一圈，卻聽說整個南京城早已亂成一團了，一些車主也已棄車而去。洪成再也按捺不住，一踩油門，死命地前駛后倒，左右撞擊，硬是把車從隧道里擠了出來。

到了浦口，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籍，一些破損的車輛雜亂地停在路中間，甚至包括不少建筑都已起了火，冒著黑煙。一行人早已餓的發暈，卻無法找到任何餐飲之類的店鋪開張。轉入一家超市，幾個人發現超市內貨架被推倒，各種物品雜亂地散落各處，但所有食品卻早已不見蹤影。洪成收集了一些工具，又撿了兩把長長的刀交給竇亦平拿著。

上了車，竇亦平見洪成有些疲倦的感覺，便說道：“洪哥，讓我開一會兒吧。”路過一所中學時，發現有家小吃店的排風扇竟然冒著煙，倪安和吳紫藤上前說了半天好話也不肯開門。竇亦平一著急，一腳油門就將車沖破了店門。店主是一對外地的老年夫妻，一臉受了驚嚇的表情，洪成拿出一疊鈔票遞給老板娘，要求準備點吃的。老板娘這才緩過勁來，卻反過來給洪成打招呼，說要打仗了，全是壞人，不敢開門。正說著話，門外果然沖來數人，一個個手持著棍棒，大聲喝問：“有什么吃的都給我們。”竇亦平一言不發，彎腰從車里拿出兩把砍刀，一手一把，“咣咣”互相碰了碰刀背。

洪成身影一動，走到前面厲聲喝到：“你們想干什么？”對方當頭一男子似急了眼，一聲不發，舉起鐵棍就砸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洪成不退反進，左手迎著鐵棍來的方向反手往上一托，虎口張開，正接著鐵棍時手腕一翻，沿著鐵棍順勢往下一捋，直抓著了對方的手腕，接著一矮身后退兩步，左手拉著對方的身體輕輕往后一帶，只見那人一個咧咀摔爬在地，往前滑出數米，腦袋直直地撞到了墻壁上。

“好一招四兩拔千斤！”朱庭流喝道。

竇亦平杏目圓睜，一個弓步跨上前來，大吼一聲：“來！”

這一下，竟然把門口的五人嚇的沒了魂，想上又不敢上，想退又不忍丟下里面的同伙，一時間傻愣在那兒直哆嗦。

洪成走到男子身旁，一腳踩住脖子，轉身厲喝：“還有誰來？”這一聲竟似將對方喝破了膽，只聽“咣”的一聲，對方當頭一人手中的鐵管驚落在地，雙腿一軟竟然“卟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大哥！”男子說話的聲音幾乎變了腔，“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打工的，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呶，我們，我們有錢……”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紅票票。其余四人也跪了下來，紛紛掏起口袋，一起說道：“是的，我們有錢，有錢……”

竇亦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轉頭對洪成看了看。洪成也沒了主意，抬起了腳，被踩著的那人痛苦地爬了起來。老板娘卻發話了：“唉，聽口音也不是南京人，都是外地打工的吧？”那人靠著墻坐在地上說道：“我們都是河南人，昨天在工地上做了一整天工，老板也沒來，也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晚上九點鐘出來找東西吃，才發現什么吃的都沒有了。”

“唉！”老板娘嘆了口氣，轉頭對老板說道，“老頭子，給他們也下點面條吧，這電也停了，冰箱不好用了，東西也容易壞，不如讓他們吃頓飽的。”老板應了一聲趕緊忙碌。幾個人一聽此話，激動的連連作揖，爭著要把手里的錢遞給老板娘。老板娘接過鈔票，看了看，卻扔到了地上，又嘆了口氣，說道：“小伙子，你覺得現在這些花花綠綠的紙還有用嗎？”

倪安在一旁突然說道：“唉呀，你把我手都揪紅了！”原來吳紫藤過于緊張，緊緊捏著倪安的手，出了一手心的汗。倪安一轉頭，又對朱庭流說道：“你發什么愣？”朱庭流哦了一聲，也嘆了口氣，說道：“呵呵，是啊，這些紙還有用嗎？”

那六人一見面條上桌，也顧不得燙，三下五除二就干了個底朝天，各吃了幾碗面條后連聲向店主夫妻道謝并離去。洪成看了看老夫妻倆，又想了想，從手腕上脫下了一只寬寬的手鐲，走到二人身邊說道：“大叔大媽，你看我們身上除了那些沒用的紙外，也沒什么好東西，這個是純銀的，你收著，鈔票沒用，這東西不管在哪個年代都肯定有用的。”老板娘連聲推辭，倪安走了上去，接過銀手鐲往她手上一推，說道：“阿姨，這個請你一定收下，再幫我們弄點路上吃的好嗎？”老板娘想了想，說道：“好吧！那邊還有幾箱啤酒和礦泉水，你們帶上一些。其他東西都放不長……哦，對了，還有幾箱方便面……”

可能因為受了驚嚇，而且在隧道里待了一整夜又沒睡好，幾個人吃飽肚子就感到乏力，簡短商量后決定休息一會兒再走。店主夫婦將閣樓上的床鋪整理了一下，讓倪安和吳紫藤爬了上去，自己到廚房間去了。洪成和竇亦平則把幾張桌子拼在一起躺了下來，朱庭流找了幾張撞壞的桌椅擋在門前，從竇亦平那里拿過來一把刀抱在懷里，坐在地上靠著門瞇上了眼。

沒想到，這個盹竟然打了好幾個小時，朱庭流一眼睜，竟然看不到一點點光線，摸索著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按了一下，晚上九點。趁著微弱的光能看到洪成和竇亦平睡的正香，想了想又閉上了眼。

……

“快到黃梅了！”吳紫藤輕松地說道。倪安早已累的不行，直叫：“天啊，我是哪年騎的車了啊，能不能再慢點？”吳紫藤笑道：“我可是老騎車的。”朱庭流也笑了起來，剛想說話，突然覺得心中一緊，好像人有飄起來的感覺，定神一看，前面的竇亦平連人帶車竟然真的飄浮起來，并慢慢地向一邊斜傾下去。“唉唉唉~”竇亦平喊了起來：“怎……怎么回事？”話音未落，懸浮在空中的五人連同自行車又突然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這一下摔的不輕。竇亦平摔在最前面的馬路中間，朱庭流和吳紫藤幾乎并排行駛，兩人已摔到了一起。洪成顧不得跌落一地的物品，趕緊爬起身，三步并兩步跑到前面，一把抱起了倪安，連聲問道：“沒事吧？”竇亦平也爬了起來，坐在路中間一臉茫然地回頭望著大家。吳紫藤也坐了起來，抬手看了看，手掌處已經擦出血跡。“庭流！”吳紫藤輕聲喚著。朱庭流一動不動。吳紫藤連忙爬了過去，拉了拉他的肩，突然朱庭流“呵呵”地笑了起來。吳紫藤伸出去的手一頓，然后變成了小拳，重重地砸在朱庭流的頭上。

“唉喲！”朱庭流一骨碌爬起來，說道，“打我干嘛？”

“叫你裝死！”吳紫藤嬌怒。朱庭流一摸腦袋，笑道：“不是啦！大家知道剛才怎么回事嗎？哈哈，跟我預料的一點不錯。”

倪安的褲子擦破了個口子，其他并無大礙。洪成扶起了她，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兩步，正聽到朱庭流的話。“哦？這是怎么回事？”

“先休息一下吧，大家也都累了。”朱庭流一邊說著，一邊扶起自行車推到路邊。幾個人都把車停好，沿路邊坐下。

“剛才我們是失重了！”朱庭流說道，“我在一本書里曾看到過，當地球在短時間內頻繁發生磁極倒轉的情況，地面上的物體就會產生失重現象，而此時，靜止的東西一般會保持原狀，而正在移動的物體，特別是在行走、蹦跳的時候，就會脫離地面產生懸浮現象。”

“哦！”洪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道，“你是說剛才發生磁極倒轉了？”

“嗯！肯定是！”朱庭流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而且絕對不止一次。”

太陽已經掛在西天，紅紅的。

……

104國道，南京湯山段。

小車在路上慢吞吞地跑著，王艾云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輕輕理了理頭發，輕松地說道：“這下路好走了！”王艾云老家是句容的，卻遠在河南打工，但她始終不忘家鄉，經常郵寄愛心物品參與到句容的愛心公益活動當中。

同城的還有一名女子，名叫蘭花婷，在南京市區開了一家小超市，竟也通過網絡參與到了句容的愛心公益活動當中。此時，蘭花婷笑了起來說道：“云姐，你真厲害。”

“哈哈！”王艾云笑道，“我可才學會開車不久呢。”王艾云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從河南把車開到了南京，而且還進了城接到了蘭妹妹。南京城里真的可算是一片廢墟了，廢棄的車輛橫七堅八地停在路面上，還真不好開。

“一年啦，還不久啊？”蘭花婷笑著問道。

“人家平時沒怎么開嘛！”

前面不遠處，一輛奔馳停在路邊，一個***在路中間，一手舉著一把鈔票，發瘋似的揮舞著。王艾云減慢了車速，小心翼翼地繞著開了過去，只聽那人口中大喊：“幫幫忙，分點油給我，我給一百萬……”透過車窗，蘭花婷的眼里充滿可憐的神情望著這個富翁。

王艾云看著倒車鏡里的那個男人逐漸變小，搖了搖頭嘆道：“錢，真的沒用了嗎？”

“可不是！”蘭花婷想起來還有點后悔，說道：“那天超市六點鐘就開門營業了，一開始還好好的，后來突然就闖進來一群人，見東西就搶，我都嚇暈了，打１１０也沒人接，只好趁亂跑回了家……唉，我那超市算是完了。”

王艾云淡淡地笑了笑，說道：“還舍不得啊？你看剛才那人，那車，那鈔票，不全成廢品了嗎？”

“是啊！”蘭花婷繼續說道：“在家待了兩天，嚇得不敢出門，想打電話給朋友，留的全是手機號碼根本打不通，昨天不小心翻出了你辦公室的電話，沒想到還真找著你了，你還在上班啊？”

“不是！”王艾云答道，“我也正憂豫著是去北京，還是回老家。外面傳言北京有個巨大的防空站，不怕地震和洪水的，很多人都去了北京，我也想去看看。又想到朱哥說過要去西藏，我又拿不定主意了。正好你打過來電話，我就想，索性去句容，跟大家在一起心才定。”

車窗外的風輕輕地刮進車內，吹動王艾云的發梢，王艾云的臉色紅潤起來，每次一說到句容的這個愛心公益組織，她總是心里暖暖的，感覺到一種溫馨，一種歸屬。

“看，前面有人！”蘭花婷用手指著前方。“不管他，我們快到了，先把你送到你河哥哥那里去！”王艾云壞笑道，腳下一動，車子一加速沖了過去。

……

“奇怪，有輛車來了。”竇亦平突然看見南京方向駛來一輛車。是夠奇怪的，這一路上，能動的了的車實在是太少了，而且幾乎全是去北上的，沒有一輛是往南走的。

車子逐漸靠近，車上正是王艾云和蘭花婷。

“停車！”蘭花婷突然大叫，“是朱哥他們！”

“啊？”王艾云慢慢停下了車，轉頭看去，果然是朱庭流等五人。來不及倒車，一邊喊著“竇哥”，一邊拉開車門就跑了過來。蘭花婷也下了車，站在車旁，笑瞇瞇地望著眾人。

“真沒想到會是你們！”竇亦平一把拉住王艾云的手，說道。

幾人相聚，各自把情況簡單說了一遍，大家陷入一陣沉思之中。稍許，洪成問道：“該去西藏的早都出發了，句容留下的還有很多人，不知你們打算找誰？”

“我們打算先去醫院的。”蘭花婷脫口說道。朱庭流抬眼看了看她，蘭花婷卻似害羞般低下了頭。朱庭流露出淺淺的一笑，想了想，說道：“還是先去我哥家吧，他去了防空站，現在嫂嫂和劉意等幾個女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