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的驚訝中,那抹橙色光芒忽然穩穩的落在地面上,還來不及聽到烏七解釋,橙色光芒忽然像快速長高的小草一樣拔高,直至高出我一頭我才赫然發現,那橙色光芒中包裹著居然是楚平王……
不,簡單的說,是楚平王身體裡的那抹靈魂。
“陛……陛下他……”
猛然聽到一聲顫抖的聲音,我尋聲望去,牀上躺著的楚平王顯然已經斷了氣,衆人見狀紛紛悲痛至極,那些幾位重要大臣紛紛都下跪,恭送楚王一路走好,我不禁勾脣,看著面前楚平王那越來越清晰的面容,笑著對烏七道:“他們的陛下可就在他們身邊啊!”
“可不是嘛!”
烏七說著,那無色透明的眸子微微看向那抹靈魂道,“怎麼?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全身包裹在橙色光芒中的楚平王熊居,看起來就像是羽化的神仙一樣聖潔、美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居然還能用美麗來形容這樣的男人,只見他微微看向我,開口道:“從一開始看見你就覺得你不是一般的人,如今這般模樣想見也真是應了自己的猜想!”
“猜想?”我揚眉看他,“你是如何看出來的?難道是因爲今天的這個嗎?”
我擡起右手,將戴在手上戒指那面朝他,只是沒想到他微微搖頭,看向我的漆黑眸子里居然還有絲淡淡的笑意,我愕然的看向他,忽然恍然道:“你早就認出我來了,是不是?”
楚平王熊居點頭,他低眸看向我的右手道:“在宮外的時候雖然你著男裝,但是你手上戴的那個東西沒有錯,也許你自己沒有發現,當我向你道歉的時候,它開始發光了……”
我愕然的看著右手上的戒指,沒想到在宮外就被他看見了手上的戒指,怪不得今天他看見以後也沒有問什麼,我擡眸看向他直接道:“準確的說,這個東西是看見你纔會發光,因爲你身上有我們要找的東西,所以我纔會進宮接近你……只是,沒想到今天你會碰了它,所以你的死亡時間就加速了,不知道你……”
“老實說,我也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就死了……”他的目光緩緩的挪向牀上那個和他一模一樣卻已經失去生命的遺體,我忽然發現他出現到現在他都沒有自稱‘寡人’,想來他也知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含義,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到公子珍默然的流著眼淚,那種悲痛的神情忽然讓我想到了昨天他做噩夢醒來時的那種驚恐表情,只聽得熊居微微嘆道:“秦國皇帝在每個國家都佈防了眼力和細作,我不知道該誇他聰明還是罵他卑鄙,孟贏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剛開始我的確是爲她所動,這才聽了費無忌的話娶了她,不過後來聽到鄭疇的警告後,我反省了不少,只是毒已深入,想根治很難……”
沒想到鄭大人的話,他聽進去了啊!
“……表面上和她琴瑟共鳴,暗地裡,我和子閭以及所能動用的勢力一直在調查這件事情,也許是我打草驚蛇了,所以纔會讓他們動了殺心,企圖用慢性毒藥毒死我,很諷刺的是,這件事還是珍兒偷偷告訴我的……”他說著,目光再次流連在公子珍的身上,“記得今天屋裡的香嗎?那是他母親命人在我屋裡動了手腳,珍兒是個好孩子,可惜……”
他說到這兒便不再說下去,倒是公子珍的事情讓我再次驚訝了一番,沒想到他知道是自己的母親對著自己的父王下毒,所以在昨天說出了那樣的話,“姐姐……若我不是生在王宮裡該多好,若我有一對平常人家的父母該多好……”
那滿是悲傷無奈的表情仍是那樣清晰。
“這些我其實都想過,我擔心的是我父王和母親……”
想到這兒,我不禁明白了他當時那糾結的心情了,這孩子揹負的東西簡直超乎了我的相像,我不禁在想,若是我呢?我能揹負起超乎尋常的包袱麼?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便問他,“若是這樣,你爲何要將皇位繼承給他,他揹負的東西已經夠多了,爲何你還要將整個大楚讓他來背?你這樣做不是自相矛盾麼?”
“我並沒有將大楚交給他呀?”楚平王熊居微愣,然後便道,“前面做了那麼多的鋪墊,我怎麼會讓珍兒夾在其中呢?”
我呆呆的和烏七對視了一眼,歷史上明明有記載,楚平王的下一位君主就是楚昭王,也就是不滿十歲的公子珍,可是現下楚平王居然否認了自己並沒有將王位傳給他,那麼這中間到底哪裡出錯了?又或是因爲我的介入改變了歷史?
天哪!那未來的事情還真不是我能承擔的了的!
“只是……”楚平王熊居微頓道:“我走的太突然,估計這後面的攤子不好收拾,而我之前隱忍的都白費了……”
我微愣的看著他,歷史上對楚平王熊居的評價有好有壞,有人說‘平王智慧過人’,有人說‘平王親小臣而疏骨肉’,而我看到的平王卻是一個很善良的人,至少他不是昏君也不是暴君,面對鄭疇的直言不諱,他沒有惱怒,鄭疇因此稱疾辭職抗議,他也沒有在意,要是換個暴君或者昏君,鄭疇肯定性命不保。還有,歷史上沒有記載我所看到的,至少,平王已經很努力在做一個君王了,只是,天意弄人,他終究是歷史上的一個段令人扼腕的君王。
自古以來,政治的敗壞,下層百姓總認爲是奸臣的過錯,君王都是好的。這一方面是因爲君王身份太高,不敢否定,而將批判指向大臣,則可以不承擔可能帶來的後果;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愚昧百姓的真實想法,他們心目中的楚平王,確實還曾經是有政績的,而且遠遠算不上暴虐。
有時我就在想,如果我沒有出現,是不是他就有機會將現在這種局面扳回?是不是就會做一個歷史上人人稱頌的一個好君王?
縱使我這樣想著,也是明白命運不由人的道理。我和烏七再次對視了一眼,並沒有將未來會繼承王位的事情告訴他,我看著他,微微一笑,“你已經很努力……”
我笑的極爲勉強,楚平王熊居微嘆,“這就是命運……”
說罷,他的模樣逐漸模糊掉了,橙色的光芒逐漸的斂在了一起形成了淡淡的光暈,就在這時,戒指上的緋色光芒大盛,一朵如火如荼的緋色曼珠沙華從戒指裡飛了出來,如之前的一樣,它張開像觸爪一般的緋色花瓣將橙色光暈包裹在其中,然後又迅速的縮了回去,緋色光芒一滅,光芒瞬間便消失在空氣裡,就好像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般。
“是啊!這就是命運……”我摸了摸右手上的戒指,低低的呢喃著剛纔他的最後一句話,屋裡的傷痛還在繼續,烏七蹲坐在地上,仰面、張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它道:“總算完成了,現在可以回去了吧?”
我準備點頭,忽然想起了與康的約定,便道:“在回去之前先去一趟客棧吧!我和那人約定了來著!”
烏七白了我一眼,“再見又能改變什麼呢?終究還是要永遠的分離,相見不如不見,還能留個念想!”
“那不一樣啦!就當最後一面了,道個別了,怎麼說他們也照顧過我們!”我說著便轉身,轉身的瞬間,我瞄了一眼牀上的楚平王和淚流滿面的公子珍,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我想看的居然是公子啓,那人表情淡然如水,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跟他毫不相關一樣,淡然的目光緩緩的凝視著牀上的楚平王,所有的情緒都因他那凝望而緩緩的流了出來……
那樣的神態,那樣的表情倒是讓我想到了一個人——夜翎。
夜,格外的安靜。
我換了一身自己的衣服後便使用了移形咒,不多一會兒我們便來到了宮外那條大街上的客棧。一進門,那店小二就迎了過來,本來是笑臉迎人的,一見我不禁摸著腦袋奇怪的看著我道,“這位……姑娘是……”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裝著,說實話,康和偃冉都沒有見過我穿女裝呢,我現在可是穿著現代的休閒服來見他們的,看他們多有眼福撒!
不過,似乎太過讓人驚奇了點,比如說我眼前這個小二,眼神也太過古怪了點,幸好大堂裡沒有什麼食客,不然我可受不起那麼多人驚異的目光,我微咳了一下道,“小二,我是過來找人的!就是之前住在店裡的那三位公子,他們還在呢吧!”
“哪三位公子?”小二不明所以的問。
“就是前幾天住你們店裡的那三位公子啊!”我說著便做了一個比劃道,“有兩個人長得都很俊,而且氣宇非凡,另外一個則是他們的小廝,他們住在二樓的上等房間,你不記得了嗎?”
“哦,你說他們啊!”那小二似乎想起來了,他恍然道:“他們今天就走了,對了,他們臨走之際還託我將一封書信交給來找他們的人,莫不是你就是他們所說的那個人?”
聽到小二這樣一說,我不禁有些失望,這麼大老遠的跑過來,他們居然走了,不是說好讓我出宮時找他們的麼,怎麼反而他們先跑路了?
“是啊!我就是他們口中的那個人,請問那封信在哪裡?”
“跟我來。”
我隨著店小二來到櫃檯前,小二從裡面將那封信遞到我手裡,道:“喏,就是這封信!他們走的時候還很匆忙,似乎有什麼急事吧!”
我聞言將信封撕來,右手一抖便看見了洋洋灑灑的幾個大字:“見到此信,弟切莫生氣,只因家裡告急,兄不告而別,敬請原諒。”
看到此處,我不禁微嘆,楚平王一死,大楚就會動盪,而他們這些附屬小國必然會受到牽連,想來鍾離國出了什麼大事他們纔會這麼急著趕回去吧!
我這樣想著便聽到小二道:“那位客官讓小的轉告您一聲,若沒有去處,可以去找他!”
聞言,我失笑出聲,也好,不說不再見便是沒有再見,這樣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念想了,吩咐小二拿筆來,展開那封信的背面,我這樣寫道:“見到此信時,我已經回去了,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了,我並非責怪你們不告而別,只是錯過今天便是永遠,照顧之情不能忘,兄弟之情也不能忘,再見亦是永不想見,多謝你們之前的照顧,我無以回報,回到家會想你們的,請珍重!”
寫好信後我便將信交給了小二,然後又掏出之前偃冉給我的那幾個錢幣,我對他道:“只要是他們三人,不管其中哪位前來問我,你都要將這封信交給他!如果是不認識的,陌生人就不要管他們!若是一年半載還沒有人來的話就直接將它燒掉吧!”
那小二點頭,接過信,然後便不好意思的將錢幣退回我手裡道,“這個……姑娘您還是自己留著吧,小的不能要!”
我笑笑,“來到這裡,能見到你們就是緣分,這個東西我不好帶回去,你就勉爲其難的收下它吧!就當做好事!”
這裡的錢幣帶回去就是古董,我雖然想帶幾個古董回去來著,但是想想還是算了吧!古代的東西終究還是留在古代好,回去不小心弄的社會不安穩,那就是罪過!
交代這些事情後,我便離開了客棧,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和星星,突然感覺自己是好久沒有見到他了,掏出了布袋中的崑崙鏡,烏七冒出腦袋道:“不打算去鍾離看看他們嗎?”
我橫了它一眼,沒好氣道,“既然某貓都說再見沒有意義了,那我還去幹嘛?回去了!”
“切~本大爺是好心,錯過這次可就沒有下次了!”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既知道分離何必相見呢!”
“好吧!本大爺自知老孔了,不過別忘了,回去要吃請本大爺吃大餐的!”
“知道啦!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