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扯皮就到此為止。既然你知道我的來意，我有個提議。”
“提議，說來聽聽~~？”
“把‘愛麗絲’的開發數據全部交出來……上面的命令，是讓我們毀掉這些數據，連同整棟設施一起。”
“噢噢~~破罐子破摔嘛~~我懂我懂~~明知道黑客攻擊被察覺了~~肯定會引起對手的警惕，研究設施會在短時間內遷移得無影無蹤，而國家安全局也會在第一時間針對你們展開驅逐~~所以只能搶在遷址之前先下手為強對不對~~？”
“沒錯……反過來說，只要你肯合作，交出‘愛麗絲’的數據，幫助我們達成最初的目標……”
“就放我一條生路？”
“不僅如此，我們還會為你安排出國的路徑，嶄新的身份，保護你一生的人身安全。怎么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衣男人的提議，讓研究員突然失聲大笑起來。
“有什么可笑的？這對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壞事。這兒除了你之外，一路上就沒有見到其他人影。看來你已經被國家給賣了……”
“等等，你誤會了。國家并沒有賣了我，而是，我拋棄了國家喲~~話說，你們還真是白跑一趟了~~白白送了這么多性命，其實愛麗絲的研究數據，早在你們來這里之前，就被我全部處分掉了……就連1KB都沒留下。”
“什么！？不可能……想用這種無聊的鬼話來拖延時間嗎？”
研究員的發言完全超出了黑衣男人的預料，讓他產生了些許動搖。
但黑衣男子很快便確信研究員是在信口開河，要說理由也很簡單——
因為他很清楚‘愛麗絲’的價值，C國**耗費了數十年，斥資數百億的最重要科研項目，絕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舉地遭到廢棄。
眼前的研究員，也絕不會具備刪除研究數據的權限。
即便他有這項權限，也絕沒有理由這么做，要知道，毀掉那些數據就等同于叛國，毫無疑問會被送上死刑臺。
“哈哈，我又沒必要說謊~~何況，你就不覺得不可思議嗎？為什么這棟設施的防守如此薄弱呢？通常情況下，這里可是會配置國家安全局的特殊部隊日夜把守的喲~~？可今天，你們入侵的時候，是不是連門口的保安都沒見一個~~？”
“……難道已經連夜轉移了？不，存儲著龐大數據量的硬件設備，不可能輕易從設施內部搬離……”
“沒錯沒錯~~那些設備一支集裝箱卡車的車隊都要運幾個來回呢~~所以，答案是……這棟樓里發生了叛亂，如今正被危險的恐怖份子給占據著~~”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
研究員笑著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面孔，“昨天夜里，我~~也就是****，奪取了設施的核心控制權限，劫持并啟動了設施內所有的自動安保系統~~接著，只要嚇唬嚇唬這里的同僚們，告訴他們‘不快點滾蛋的話，我就要下閘門放毒氣了喲~~’，大家就都逃之夭夭了吶~~”
研究員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話來。
“一派胡言……你為什么要做出這種事？難道，你也……”
“不不不，別誤會，我可不是哪國派來的間諜。做這些，我只是為了滿足私欲罷了~~我的所作所為，毫無疑問是叛國罪，恐怕在三個小時之內，就會有一支整編的特殊作戰小隊來鎮壓這里吧~~由于是**指派的，他們的裝備恐怕是你們這些違法入境的特工所無法比擬的，同時也對這兒的構造了若指掌~~就算我掌握了整棟樓的安保系統，相信被突破也只是時間問題。更何況，大部分的自動兵器都被你給拆除了吶~~哈哈哈，剛剛真的是太精彩了，我在監視屏幕前都不禁要鼓掌~~你的身手屌爆了吶~~簡直就像是在看好萊塢電影一樣，到底是怎么鍛煉出來的吶~~”
研究員一點都不吝嗇贊賞之意，研究設施內的自動安保系統，具備著非常優異的防御性能，除了黑衣男人之外，他的手下全都成為了那些兇惡兵器的誘食。
然而，黑衣男人的戰斗水準超乎想象，自動兵器在他眼里簡直不值一提，就像是玩具一樣拿他束手無策。
反觀另一邊的少年，他在潛入方面一看就是個外行，研究員則是出于好奇心，故意沒有開啟他所在路徑上的安保系統，所以他才能平安無事。
“……為了私欲？毀掉數據對你有什么好處嗎？”
黑衣男人沒有理會研究員的夸贊，而是繼續詢問了下去。
“好處？唔……似乎沒什么好處……啊，不對~也并不是沒好處……怎么說呢~~？純粹的自我滿足吧~~”
“自我滿足？”
“所謂的科學家就是這樣的生物喲~~其實大家都很純粹，對物質沒有什么追求，有的就只有強烈的求知欲，一言蔽之，就是怪胎吧~~我們會瘋狂地埋頭在自己的研究里，卻對凡塵俗世不聞不問~~而研究的課題，成果，就是我們的一切。這么一來，‘愛麗絲’就像是我的親生女兒一般~~”
“女兒？可你卻毀了它，這不是很矛盾嗎？”
“不，我沒有毀了她，刪除已經‘沒有用處的數據’恰恰是為了保護她……沒錯，就從像是從你們這樣的人手里，同時也從國家手里。”
沒有用處的數據，由此引出的結論就只有一個。
“難道說……”
“沒錯，愛麗絲，我美麗而純潔，足以魅惑整個世界的女兒——愛麗絲……她已經誕生了。”
“……”
相對于興致高昂的研究員，黑衣男人卻沒有作出什么特別的感想。
“誒誒誒~~？反應太平淡了吧，我原以為你會更驚訝一些的……難不成上頭沒告訴你們‘愛麗絲’究竟是什么嗎？”
“我沒興趣知道，我的工作只是執行命令，僅此而已。”
“別這么說嘛~~機會難得，聽聽也沒壞處~~啊，對了，你就當作是一個笨蛋父親正在夸大其詞贊賞自家孩子好了。”
“別想拖延……”
“所謂A.L.I.C.E.~~其實是一套能夠自由改變空間狀態的系統~~！”
沒有理會黑衣男人的打岔，研究員自顧自地展開了說明。
“這套系統的作用有很多，其中最受矚目的就是——物質的跨空間的量子傳送功能。有了它，空間和距離的概念會因這套系統而被徹底顛覆~~一旦將她投入實用的話……會發生什么不難想象吧？”
墻邊的少年從剛才開始就不敢出聲。
他原本并沒心思去搞懂兩人究竟在說些什么，對于一介普通的學生而言，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只有如何逃離這個異常的空間。
只不過，研究員太過脫離現實，太過天方夜譚的臺詞，甚至讓少年都一時之間忘記了恐懼。
——跨越“空間”。
這是只有在許多科幻題材的小說故事中才會出現的概念，現實中根本就只是妄想罷了。
試想一下，假如有哪個國家，可以無視空間距離，在世界上的任何位置瞬時展開自己的軍隊，那么任何軍事防備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如果真如那研究員所言，那么世界的政治格局也將因此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胡說八道……如果那種裝置已經進入了研發階段，世界上的各大國家都會想方設法地毀掉它才對，怎么可能還在悠閑地進行諜報戰？”
“哈哈，因為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是癡人說夢……就好像你，不也是沒有相信嗎？”
“……”
“也難怪，世人皆是如此，往往都只會被眼前的常識所局限。就好像古人不愿意相信地球是圓的，也不相信人類能夠攀上月亮一樣。人類有習慣將無法理解的真理視作邪說，將睿智的學者和天才貶成瘋子，在對他們的理論嗤之以鼻之后，甚至將他們當作異端送上死刑臺。可是，凡人們卻能夠在他們死后，沒有一絲愧疚和感激，只是麻木地，怠惰地，心安理得地盜用豐碩的成果！還有比這更厚顏無恥的行徑嗎？”
“哦……？也就是說，你就是那種天才？為了報復無可救藥的凡人而背叛國家？”
面對黑衣男子的質問，研究員搖頭并攤了攤雙手。
“哈哈~~別誤會，我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像我這種連自己煮個面都會手忙腳亂的笨蛋，怎么談得上是天才~~而且對于那些倒霉的前輩古人，我也沒有替他們打抱不平的義務~~事實上，那些被稱為天才的科學家，在我看來其實沒有什么遠大的志向……他們大概都和我一樣，只是忠實于自己的求知欲罷了。”
“那么……你究竟是為了什么，不惜背負叛國的罪名要做到這一步？”
“很簡單，我剛才也說過了。我只是，想要保護自己的‘女兒’。我現在的心情……嗯……大概就和女兒出嫁時的父親差不多吧~~只不過，即將成為她丈夫的‘國家**’……不，不僅僅是國家，應該說是構成國家，構成世界的人類這個種族，還太不成熟了。我絕不認同完美的女兒嫁給這種頭腦簡單的地痞流氓……一想到她即將遭到野蠻地侵犯，我，作為父親……就無法忍受。”
說到這里，研究員的青年收起了笑臉，深深吸了一口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然后，他就像是下定決心般地發出了宣言——
“接下來，會由我親手來啟動‘愛麗絲’！進行一場廣域空間轉移的試驗！不過，現階段的設備還無法保障轉移的安全性，別說是肉體凡胎了，就連‘愛麗絲’的本體，加上這座脆弱的設施恐怕也無法承受試驗中所產生的超重力壓迫。”
“什么意思……！”
“就是說，我們會和這棟樓一起被超重力給碾壓成塵埃哦~~？”
“——！？”
“什……！”
研究員的話，在少年和黑衣男人的耳里，就等同于是‘我要自殺，所以，就讓兩位陪我一塊兒上路吧’一樣。
“哈哈……不過想想不禁有點小激動啊~~由我來奪取自己女兒的‘第一次’~而且初體驗便是令人血脈噴張的4P，實在是讓我……”
“夠了，閉嘴吧。”
沒有等研究員糟糕的比喻說完，黑衣男子放出了短暫的宣言，同時扣動了扳機。
灼熱的子彈在一聲干脆的槍響聲中滑膛而出，研究員的白衣上，暗紅色的血液蔓延開來。
“痛……好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解除保險裝置，A.L.I.C.E.啟動！”
【啟動指令受令中----請輸入語音密碼---】
“啦啦啦~~我們是相親相愛的好姐妹~~永不分離的好姐妹~~啦，啦啦啦~~”
中槍的研究員，因為劇烈的疼痛身體失衡，可這并不影響到他異常高漲的情緒。
他發瘋似地大笑起來，并頌唱著莫名其妙的走音歌謠。
【語音密碼驗證中---完成聲紋認證---完成字符認證---A.L.I.C.E.啟動中---】
無機質的電子合成音在房間中回響，緊接著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重型器械運作時特有的噪音。
砰——
砰——
砰——
黑衣的男人接連扣動扳機，手槍子彈準確地命中了研究員的身體，造成致命傷。
直到口中鮮血塞住氣管，才止住了他瘋狂的歌謠。
研究員就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般，背倚控制臺緩緩地滑倒了下來。
在涂漆的表面，留下了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研究員的青年倒下了，奄奄一息。
然而卻沒能阻止這片空間的異變。
整棟建筑開始劇烈地晃動，就像是地震了一般。
室內的燈光變得忽明忽暗，空氣中，到處都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電流聲，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彌漫開來。
黑衣男人無瑕再顧及蜷縮在墻角的少年，他壓低身體，半蹲著向著墻邊移動。
“開，開什么國際玩笑……！”
對于未知事物的恐懼，讓少年完全喪失了冷靜，精神狀態陷入極度的恐慌之中。
他一邊大吼大叫著“為什么我要受這種罪”一邊舉起拳頭拼命地敲打墻壁。
求生的本能正支配著他的每一寸細胞，腎上腺素的過渡分泌，讓他失去了應有的痛覺。
皮膚擦破，肌肉拉斷，骨骼脆裂，這些都無法阻止他全力揮拳。
“不要掙扎了……沒有任何……物質……可以承受……超重力……崩壞……讓我們……一起……”
研究員擠出了最后的話語，他的瞳孔擴大，眼神已經渾濁，淌血的嘴角卻掛著自豪的笑意。
那是，滿足的笑容，也是代表著勝利的笑容。
“我X——！——！——————！”
少年想要發出咒罵，可聲音卻無法繼續在空氣中傳播。
很快，斑斕的虹光爬滿了他的視野，炫目得難以分辨色彩。
就連思維也因為錯亂的景象而變得紊亂。
最后，三個人影，在空間的扭曲中被漸漸吞噬。
也許在他們的眼前，都走馬燈似地閃現著各自的人生。
對于這個結果，他們懷著各自不同的感悟和思緒，但只有死亡——是平等的。
無論是對天才，對戰士，還是對一介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