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上,我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一團綠。原來是我的兒子大衛穿著
一身童子軍制服,搖著我的手臂。
“大衛,你在這里做什么?”
他說:“爸爸,已經七點鐘了!”
“七點鐘?我還沒睡夠呢!你不是應該自己看看電視,或找點事做嗎?”
“我們會遲到。”他說。
“我們會遲到?什么事情遲到?”
“健行啊!”他說,“記得嗎?你答應過我,可以替你報名參加,志愿協助領
隊。”
我嘀咕了幾句童子軍不該聽到的話,但是大衛絲毫不以為忤。
“趕快,去沖個澡。”他一面把我拖下床,一面說,“我昨天晚上就幫你把
衣服準備好了,所有的裝備都在車子里,只是我們必須在八點鐘以前,抵達集合
地點。”
大衛一路把我拖出臥室,離開以前,我瞥了仍然沉睡的茱莉和那溫暖柔軟的
床鋪一眼。
一小時又十分鐘后,我們抵達了森林邊緣。十五個戴著童子軍帽、系著領巾
、別著徽章的男孩,裝備齊全的等在那里。
我還沒來得及問:“領隊在哪里?”少數幾個還在附近晃來晃去的家長都紛紛
上車離去了。環顧四周,我發現我是唯一還留在那兒的成人。
“領隊不能來了。”其中一個男孩說。
“怎么會呢?”
“他生病了。”他旁邊的男孩說。
“對呀.他的痔瘡又發作了,所以現在你變成指揮官了。”第一個說話的男
孩說。
“我們該怎么辦呢,羅哥先生?”其他的孩子問。
起先,我有點惱怒硬被編派上這個差事,但是我不會因為要帶領一群孩子而
驚惶失措,畢竟我每天在工廠里,都在做同樣的事情。我們打開地圖,討論這次
荒野探險的目的地。
我了解到,這次健行的規劃是要讓整個隊伍循著一條小徑,穿過森林,走到
個叫“魔鬼峽谷”的地方。然后,我們在那里扎營過夜。到了早上,我們再回到
最初的出發點,爸爸媽媽們應該會在那兒等候小佛瑞迪、強尼和他們的朋友走出
森林。
我們首先必須先走到十英里外的魔鬼峽谷。所以,我要整個隊伍排成一列.
大家都把背包背在肩膀上。我手上拿著地圖,在最前面領路。于是我們就出發了
。
天氣簡直太棒了。陽光從樹影間灑落,天很藍,微風徐徐吹來,氣溫有一點
低。但是,我們一走進樹林中,就發現這正是健行的好天氣。
這條小徑很好走,因為差不多每隔十碼,就會看到樹干上的路標(用黃色油漆
刷上的斑痕)。另一方面,樹林中草叢茂密,我們必須成一列縱隊前進。
我原本以為我們會照著每小時兩英里的速度前進,也就是一般人步行的速度
。我想,以這樣的速度,我們應該可以在五小時內走完十英里。我的手表現在指
著八點三十分,即使中間預留一個半小時的休息和午餐,我們都應該可以輕輕松
松的在三點鐘以前,抵達魔鬼峽谷。
幾分鐘后,我轉過身去看看情況。出發時一個挨一著個的童子軍隊伍現在已
經開始拉長,每個人之間的間隔都超過一碼,有些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大。我仍
然繼續走。
又走了幾百碼以后,我回頭望,隊伍拉得更長了,而且中間出現了幾個很大
的間隔,我幾乎看不見走在最后面的男孩。
我覺得我最好走在最后壓陣,而不是在前面領軍,才有辦法照顧到整個隊伍
,確定沒有人落在后頭。于是,我等候第一個趕上我的男孩,問他叫什么名字。
“我是朗尼。”他說。
“朗尼,我希望由你帶隊。”我告訴他,并且把地圖交給他,
“只要沿著這條小路走就好了,不要走得太快,好嗎?”
“好,羅哥先生。”
于是,他踏著中等的步伐繼續前進。
我對著后面的隊伍大喊:“每個人都走在朗尼后面,不要有人超到他前面,
因為他手上有地圖,明白了嗎?”
每個人都點頭,揮手。大家都明白了。
我站在路旁,等著整支隊伍通過。我兒子大衛一邊走,一邊和他后面的朋友
談著話。現在他有朋友為伴,對我簡直視若無睹,實在是太冷酷了一點。又有五
六個男孩走過去,他們都可以輕易的跟上隊伍。然后,中間出現了一大段間隔,
接著又有幾個童子軍走過,在他們之后,出現了更大的間隔,我沿著小徑望去,
看到一個胖孩子,已經是一副快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在他后面,才是其余的隊伍
。
我等到這胖孩子一走近,就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賀比。”這胖孩子說。
“你還好嗎,賀比?”
“喔,當然沒問題。哇,今天真是熱。”他說。
賀比繼續向前走,其他孩子跟在后面。有些人好像想走得快一點,但是,他
們又沒辦法繞過賀比。我走在最后一個男孩的后面,整個隊伍就在我前面拉開,
大半時候,除非我們正好在爬坡或走彎路,否則我就可以看到整支隊伍。隊伍現
在似乎踏著穩定的節奏前進。
倒不是風景太過沉悶,不過,過了一會兒,我就開始思考其他事情了。就拿
茱莉來說吧,我真的很想和她共度這個周末,但是我完全忘了要和大衛一起健行
這回事了。我猜她會說:“你就是這樣!”我不知道怎么樣才抽得出時間來陪她,
這次健行唯一大發慈悲的地方是,她應該會了解,我也需要陪陪大衛。
然后,我又想起和鐘納在紐約的談話。我一直都還沒有時間來想想這件事情
,我很好奇,一位物理教授和企業界的重量級人物一起,在豪華轎車里干什么。
我也不明白他描述的那兩個現象到底有什么作用,我的意思是“依存關系”……
“統計波動”——又怎么樣呢?這兩個現象似乎都很普通。
顯然,制造業中充斥著各種依存關系。也就是說,一個作業程序完成了以后
,才能進行下一個作業程序。零件是依照一系列的步驟制造出來的。在乙工人能
進行步驟二之前,甲機器必須先完成步驟一。在我們裝配產品之前,我們必須先
把所有的零件做好。而我們必須把產品裝配完成,才能出貨。以此類推。
但是,你在任何流程中,都會找到這類的依存關系,并不是工廠所獨有。駕
駛汽車就必須仰賴一系列的依存事件,健行也一樣。為了要抵達魔鬼峽谷,我們
必須走這條小徑。在賀比走過小徑之前,大衛必須先走過小徑。這是依存關系的
簡單例子。
那么,統計波動呢?
我抬起頭,注意到在我前面的男孩走得比我的速度略快一點,因此他和我的
間隔,比幾分鐘前又多了幾英尺,于是我跨了幾個大步,趕上他。然后,我有一
度又和他太靠近了,于是我放慢腳步。
是了,假如我一直測量我的步伐,我就會記錄下統計的波動。但是,這又有
什么大不了的呢?
假如我說我走路的速度是每小時兩英里,我的意思并不是說我每時每刻都完
全照著兩英里的時速前進,有時候,我的速度可能是每小時兩英里半,有時候,
我的時速可能是一點二英里,但是經過一段時間,走了相當的距離后,我的平均
速度應該在每小時兩英里左右。
工廠的情形也如出一轍。焊接變壓器上的電線要花多少時間呢?假如你反復計
時,你可能發現平均要花四點三分鐘。但是,每一次焊接所花的時間其實可能從
二點一分到六點四分不等。沒有人事先就能說:“這次會花二點一分鐘……這次
會花五點八分鐘。”沒有人能預測到像這樣的資訊。
那么,這有什么不對呢?到目前為止,我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無論如何,我們
沒有選擇的余地,我們還能用什么來代替“平均值”或“估計值”呢?
我發現我幾乎要踩到前面的男孩了,隊伍不知怎么的慢了下來,原來我們正
在爬一座長而陡峭的山。每個人都在賀比后面動彈不得。
“趕快呀,賀皮(Herpes,皰疹的諧音)!”一個男孩說。
“皰疹?”
“對呀,賀皮,移動身體。”另外一個男孩說。
“好了,夠了。”我制止那些騷擾者說。
然后,賀比爬到山頂了,他轉過身來,整個臉都因為爬坡漲紅了。
“不錯,賀比!”我為他打氣,“繼續向前走!”
賀比在山頭消失。其他人繼續往上爬,我則跟在他們后面。我在山頂停下來
,往下望望前面的路。我的媽呀!朗尼跑到哪里去了?他一定在我們前面半英里之
外的地方。我只看得見賀比前面的幾個男孩,其他人都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了。
我把雙手擱在嘴巴旁大喊。
“嘿!大家跟上去!把距離拉近!加快速度!加快速度!”
賀比開始小跑,他后面的孩子也都跑了起來,我則在他們后面慢跑。而賀比
——我不知道這孩子身上帶了什么東西,但是從他跑步時發出的鏗鏗鏘鏘聲音聽
來,他背上似乎裝了一堆垃圾。跑了幾百碼之后,我們仍然沒有趕上,賀比慢了
下來,其他孩子都喊著要他跑快點。我喘著氣,怒氣沖沖的向前跑,最后,我遠
遠望見了朗尼。
“嘿,朗尼,站住!”我大喊。
孩子們一個接著一個,沿著小路把我的呼喚傳下去。朗尼聽到喊叫聲后,轉
過頭來。賀比眼看就要得到解脫,開始慢下腳步,其他人也一樣。當我們走近的
時候,每個人都轉過頭來看我們。
“朗尼,我以為我告訴過你,保持中等速度。”我說。
“但是,我的確照著你的話做呀!”他抗議。
“待會兒大家要走在一起。”我告訴大家。
“嘿,羅哥先生,我們休息五分鐘如何?”賀比問。
“好,大家休息一下。”我告訴他們。
賀比立刻跌坐在路旁,伸出舌頭來喘氣。每個人都拿出水壺,我在附近找到
一塊舒服的木頭,坐下來。幾分鐘后,大衛走過來,坐在我旁邊。
“你表現得很棒,爸。”他說。
“謝謝,你覺得我們已經走了多遠?”
“大約兩英里吧!”他說。
“只有這么多嗎?”我問,“我以為應該快到了,我們每小時一定不止走了兩
英里。”
“但是,照朗尼手上的地圖看來,顯然不是如此。”他說。
“喔,我猜我們最好繼續前進。”
男孩子們已經排好隊伍了。我說:“好,出發。”
我們又開始前進。現在路很直,所以我看得到每一個人。我們大概走了三十
碼以后,我注意到同樣的現象又出現了,隊伍拉長了,每個人之間的距離逐漸拉
大。該死,照這樣下去,我們整天都要這樣跑跑停停。假如我們不能走在一起,
有一半的人很可能會迷路。
我一定要想想辦法。
我首先檢查朗尼的速度,但是朗尼確實是踏著穩定而中等速度的步伐前進,
沒有人會跟不上這樣的速度。我往后望望整個隊伍,所有的孩子都依著和朗尼差
不多的速度前進。而賀比呢?現在不再是問題人物了。或許他覺得上次大家進度延
誤,他要負很大的責任,所以現在似乎格外努力跟上隊伍。他就緊跟在前面那個
男孩的屁股后面。
假如大家都照著一樣的速度前進,為什么朗尼和我之間的距離,也就是隊伍
的最前面和最后面,距離會愈來愈大呢?
這是統計上的波動嗎?
不,不可能。我們應該已經把統計上的波動平均掉了,我們都以相同的速度
前進,因此任何兩個人之間的間隔可能會有若干不同,但是經過一段時間以后,
平均起來卻不會有任何差異。同樣的,朗尼和我之間的距離應該會有某種幅度的
擴大和縮小,但是平均起來應該還是一樣。
但是,實際情況卻非如此。雖然我們每個人都維持和朗尼一樣的中等速度,
隊伍卻愈拉愈長,我們之問的距離一直擴大。
只有賀比和他前面的男孩例外。
那么,賀比是怎么辦到的?我觀察他,每當賀比落后一步時,他就多跑一步來
追上,也就是說,事實上他要比朗尼和其他走在他前面的男孩花費更多力氣,來
維持同樣的相對速度。我很懷疑以這種走走跑跑的情況,他還能維持多久。
但是……為什么我們不能都照著朗尼的速度前進,保持一定的隊伍呢?
我正注視著隊伍時,前面發生的情況吸引了我的視線。我看到大衛慢下來幾
秒鐘,調整他的背帶。在他前面,朗尼仍然渾然不覺的繼續向前走,開始出現了
十英尺……十五英尺……二十英尺的間隔.也就是說,整個隊伍拉長了二十英尺
。
這時候,我才逐漸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朗尼設定了隊伍移動的速度。每當有人走得比朗尼慢的時候,隊伍就拉長,
有時候甚至不一定像剛剛大衛慢下來的時候那么明顯。假如有個男孩跨出的一步
比朗尼的步伐短了半英寸,整個隊伍的長度就受到了影響。
但是,當有人走得比朗尼快的時候,又會如何呢?當有人步伐跨得比較大或比
較快時,不就彌補了拉大的差距嗎?因此,原先的差異不是又平均回來了嗎?
假定我走得快一點,能不能縮短隊伍的長度呢?我和前面的男孩之間,大概隔
了五英尺的距離。假如他繼續照目前的速度前進,而我加快速度,我可以拉近間
隔,或許也能縮短整個隊伍的長度,這完全要看前面的狀況而定。但是當我撞上
了前面那孩子的背包時,我就不得不慢下來(而且假如我真那么做,他一定會向他
媽媽告狀)。所以,我必須把速度減慢到和他一樣。
一旦我拉近距離,緊挨著他走,我就不能再走得比前面的孩子快了,前面的
隊伍也一樣。也就是說,除了朗尼之外,我們的速度都完全要由隊伍中在我們前
面那個人的速度來決定。
開始有點頭緒了。我們的健行也是一系列依存關系和統計波動的結合。我們
每個人的速度都在變動,有時快,有時慢,但是我們想走得比平均速度快的能力
卻受到了限制,我們的速度必須取決于前面隊伍的速度。所以,即使我一小時能
走五英里,假如在我前面的那個男孩一小時只能走兩英里,我就不能全速前進。
而且,即使我前面的男孩能走得和我一樣快,除非前面每個男孩都能同時以五英
里的時速前進,否則我們兩個人都不能走那么快。
所以,我走路的速度,有它的極限(我只能快速前進一段時間,超過我的極限
,我就會不支倒地,喘不過氣來),其他人也一樣。然而我要走多慢,就能走多慢
,不會受到任何限制,其他人也一樣。而且我想停就停。但是,只要任何人停下
來不走,隊伍又無止境的拉長了。
所以,實際發生的狀況不是各種不同的速度相互抵消平均,而是統計波動的
“累積”,而且大半時候,還是“慢”的累積——因為依存度限制了發生更大波
動的機會。這也正是為什么隊伍會拉長..如果想要縮短隊伍,唯有要每個人都
走得比朗尼的平均速度快一點。
往前看,我發現我們每個人需要彌補的差距有多大,完全要看我們是在隊伍
中的哪個位置而定。排在第二的大衛只需要彌補他和朗尼的平均速度之間的累積
差距,也就是追趕上他前面二十英尺左右的路程就夠了。但是對賀比而言,要防
止整支隊伍拉長,他除了必須彌補自己的波動外,還要加上前面那些孩子的波動。
而我走在隊伍的最后面,因此如果要縮短隊伍,我必須有一段距離走得比平
均速度快,而這段距離恰好就等于前面所有男孩拉大的差距。因此,我必須彌補
因為他們落后而累積下來的差距。
然后,我開始思考這對我的工作有什么意義。我們工廠里,絕對也有依存關
系和統計波動這兩種現象,而健行時,也是兩種現象并存。假如我把這群童子軍
比喻為工廠里的生產系統……就好像生產模型一樣。事實上,整個隊伍確實也生
產了一個產品,我們生產的是“走過的小徑”。朗尼“消費”著他前面還沒有走
過的小徑,以進行生產,沒有走過的小徑就相當于原料。因此,在這個生產流程中
,朗尼第一個走過小徑,然后,就輪到大衛的工序,然后是他后面的男孩,以此
類推,一直輪到賀比和他后面的男孩,最后輪到我。
我們每個人就好像工廠生產流程中某一個工序,都是一系列依存關系的一部
分。我們之間誰先誰后,有沒有什么關系呢?無論如何都得有人在前面,有人在后
面,但是無論我們怎么調動男孩在隊伍中的次序,都仍然會產生依存關系。
我是整個流程的最后一關,唯有當我走過小徑時,產品才算“賣出”,而這
才是我們的有效產出——有效產出不是朗尼走過小徑的速度,而是我走過小徑的
速度。
朗尼和我之間的距離又怎么說呢?這就是存貨。朗尼一直在消耗原材料,所以
在我走完這段路以前,其他所有人走過的路都只是存貨。
那么,營運費用又是什么呢?營運費用是能讓我們把存貨轉為有效產出的一切
花費,在我們的情況中,也就是這群男孩走路需要消耗的精力。我沒有辦法真的
把它量化,唯有當我疲倦的時候,我才會知道。
假如朗尼和我之間的距離一直在擴大,可能代表了存貨一直增加。有效產出
是我走路的速度,而我走路的速度會受到其他人速度波動的影響。嗯,所以當前
面累積了比平均速度慢的波動以后,就會一路影響到我走路的速度,也就是說,
我必須慢下來,也就是說,存貨增加了,整個系統的有效產出卻下降了。
而營運費用呢?我不太確定。對優尼公司而言,每當庫存上升的時候,囤積存
貨的倉庫開支也隨之上升。倉庫開支是營運費用的一部分,因此這個指標的數據
一定也隨之上升。就這次健行而言,每次我們加快速度,追上隊伍的時候,營運
費用就會增加,因為我們耗費了比平常更多的精力。
存貨增加,有效產出下降,而營運費用可能也增加。
我們工廠的狀況不正是如此嗎?
對,我想是的。就在這個時候,我抬起頭來,發現我幾乎快撞上了走在我前
面的男孩了。
啊哈!這下可好了!這證明了在剛剛的類比中,我一定忽略了什么。前面的隊
伍事實上逐漸縮短,而不是拉長。每件事情到了最后,終于還是相互抵消了。我
樂得靠在一旁休息,看著朗尼照著平均兩英里的時速前進。
但是,朗尼并沒有照著標準時速前進,他停下來,站在路邊。
“為什么停下來?”我問。
他說:“該吃午餐了,羅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