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院里,賈天賜把飯擺在那四人的病床前,點燃蠟燭。本來昏迷的四人竟都坐了起來,賈大師趕緊把飯遞過去,它們就不顧一切的一把一把的抓飯往新長出來的那張嘴里送,雞血順著指頭往下滲,滴到衣服床單上一片殷虹。這就是餓鬼吧,韓水凝打了個寒顫。趁著它們注意力都放到飯上,賈大師把熊黃酒撒到床邊,不知是什么化學反應,那酒一絲酒精的味道都沒有,反而是散發著惡臭。賈天賜不斷的往屋里送雞血飯,賈大師就一碗一碗的遞過去,那四個無底洞就把飯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
不時,一桶雞血都見底了,再看那四“人”身子都在打晃……更詭異的一幕,他們的臉皮好像削掉的土豆皮,一塊塊的龜裂,卻沒掉下來,而是飄到空中,那后長出來的五官一個個褪下凌亂的飄著,想一想,黑漆漆僅有搖曳燭光的屋子里到處飄著嘴唇,鼻子,眼球,耳朵……韓水凝緊緊貼近賈天賜,校醫安慰的拍拍她的后背,結果害得她干嘔了起來。那四個學生的身子好像斷線的木偶,直愣愣栽倒在病床上,本來糾結在一起的五官開始舒展,可是脫皮的部分卻是血肉模糊……
賈天賜看著學生們,舒了口氣:“看這種情形,明天五官就能復位,不過要去正規醫院待上一陣子了。”說完給他們打了抗生素,并做了簡單包扎。不過在韓水凝看來,古埃及人都比他做的更好,沒見過哪個木乃伊的繃帶是在嘴和鼻子上打結的……
韓水凝現在有些慶幸莊之蝶治好了自己,要是自己栽在這師徒手里……她下意思的搓了搓自己光嫩的臉頰。賈大師把剩下的熊黃酒倒到雞血桶里,又點了一把黃符把灰扔進桶里,就見“五官”、“臉皮”都飄到桶里。賈大師自己似乎也不太相信這效果,他又掏出一把剛才的黃符仔細端詳,然后嘖嘖道:“恩?怎么……這么好使,早知道就都拿了?!彼匆婍n水凝再看自己,“擺攤時見個瞎子弄了一大堆符四處賣,看它畫的挺唬人的,就從他那……額,買了點。沒想到還真有效果。恩,那瞎子還真有些本事嘛!”
賈大師自己是絕對不會承認的。事實上,這些符其實是個瞎子擺攤賣的“平安符”、“鎮宅符”、“辟邪驅鬼符”什么的,自己覺得他畫的有幾分神似,想著以后來生意時可以用來騙錢,又欺負人家眼疾看不見,就裝成了城管嚇跑了那瞎子,“沒收”了黃符……他本想用這些辟邪的符驅鬼把它們趕回樹林里,再讓韓水凝和賈天賜帶上鬼臉面具裝成無常去重建鎖魂局,然后再在那面具上附上紙魂復原陣眼。不過,那瞎子的符也夠坑人的,竟適得其反,那鬼魂就好像是一群聞到臭味的蒼蠅,一股腦的都被引到桶里了……
賈大師此時在慶幸他好在今晚做了實驗,要是直接賣給顧客事主……呵呵,他可算明白那瞎子是怎么瞎的了……而此刻的韓水凝正在問候莊之蝶的全家,這小子也不知道是抽哪根筋,竟然一大早說走就走,還把自己留給這對師徒!
哎!這對師徒讓人說什么好呢,來抓鬼的師傅連用的符都弄不明白,當醫生的徒弟把病人綁成了粽子……一想到賈天賜吹噓他師傅是何種的了得,自己又是如何精通中醫鬼道外十七科,韓水凝就越覺得今晚這除鬼行動要出岔子。如果這對師徒都能這么靠譜的話,劉曉靜都能刪了韓劇摔了電腦當學霸!
然后,果不其然……
那群鬼一進那個桶,桶上立馬就上了一層白霜,接著混合著熊黃酒的雞血如同開了鍋,狂沸起來,液面冒著泡的往上升。這一下也弄得賈大師一個措手不及,他忙不跌的又點了把符,把灰撒了進去。雞血立刻止了沸,慢慢降下。
眼見那紙灰沉入雞血之中,那下降的液面猛然間串起老高,到了桶口處,雞血快速旋轉,形成一個大漩渦。那本已氧化成了暗紅色的雞血變得如剛流出來般鮮亮,漩渦中浮現出那些碎裂殘破的臉皮五官,伴隨著漩渦一圈圈的旋轉,漸漸伸展出一張張扭曲的面孔,似乎要從漩渦里掙扎而出。
再看賈大師還是一臉“平靜”,可就算他再怎么裝高深也不管用了——就算聾子都能聽見他那牛喘聲……他揮手示意賈天賜過來,三人靠在門邊,都做好了撒丫子的準備。
賈大師這次也不敢在亂點他那“山寨”黃符了,可他又對那桶束手無策,只好在胸前畫著十字,口里念著:“阿彌陀佛。”,腳下踩著魁星踢斗……
那些人臉漸漸掙脫了漩渦的吸引,涌出桶口,直奔他們而來,賈大師一點都不像是個六旬老者,一側身就溜出了門。韓水凝見一人臉像自己沖過來,愣住未來得及反應。身邊的賈天賜反應極快,伸手操起門邊掛飾就朝著那人臉砸去。那些人臉出奇的懼怕那飛來之物,竟都鉆回桶中。
“當啷”一聲,飾物墜地,賈天賜很是詫異,他上前拾起那個飾物,是一面銅鏡。韓水凝湊上去一看,那是莊之蝶用的陰鏡,看來應該是早上來看病人時他隨手掛到墻上去的。賈大師也湊了過來,看了看那銅鏡,看到那群惡鬼如此懼怕這東西,就直接把那銅鏡扣在桶口上,那群東西馬上就老實下來。
賈大師喘了口氣說道:“這下沒事了,你們大可放心。有我在,什么……”
他又是一副高人嘴臉,看來這神棍又開始犯職業病了,完全忘了剛剛他是如何在第一時間奪門而出拋下他倆的情形……韓水凝懶得去理他,而賈天賜已經完全習慣了他師傅這一套了,也不搭茬。又檢查了一下病人,然后詢問了一下韓水凝今早她起來時莊之蝶的情況。
“他?和往常一樣啊。”韓水凝想到今早尷尬的一幕,會心一笑。
賈天賜疊著眉毛不置可否的說:“是嘛!”
他又去打量那塊銅鏡。那鏡子和所有古裝劇里什么小主王妃用的鏡子一樣,可能還沒那些道具精美呢。后面使用簡單的刻花雕飾,除了整塊鏡子是全銅制作的,還真沒什么特別之處。上面一絲銅銹都沒有,看來也不會是什么古物了。 賈天賜研究半天也沒個頭緒,無奈的搖搖頭。
賈大師可能是見沒人捧他臭腳,要不就是找到了新樂趣。他鬼鬼祟祟的對賈天賜說:“你要可小心點,看看那丫頭一提那小子就傻笑。”
賈天賜繼續無視他師父,他扭頭去征詢韓水凝的意見,“這桶鬼怎么處理?”
韓水凝扯了扯嘴角,就只當他在和自己開玩笑,沒有吭聲。
賈天賜也發覺問錯了人,自己師傅現在又是一臉的老不正經的表情,也懶得理他。就又去研究那桶。賈大師見自己徒弟不給面子,就悻悻地過來和韓水凝聊天,卻是滿臉八卦的都在打聽莊之蝶。
“你是說你第一次是在迷魂局里遇見那個小伙子的?”賈大師少有的認真起來,“可這就怪了,你說他是怎么穿過那片林子的?”
“他不是和我一樣被那東西弄進去的嗎?”
賈大師沉默不語。韓水凝心中的那絲她已經壓下來的猜忌和不安又翻騰起來,莊之蝶帶來了太多的問題,甚至他本身都是個大問題。這時賈天賜的急呼聲打斷了她,“這是怎么回事?”
韓水凝靠過去一看,那桶壁上已經結了一層薄冰,銅鏡也被牢牢的凍住了,封住了桶口。
“沒什么可大驚小怪,陰煞凝水而已?!辟Z大師瞪了一眼賈天賜,“咋咋忽忽的,都二十好幾了,怎么還跟個愣頭青似的!”
看似一位嚴厲的老師在教育自己的徒弟,其實韓水凝清楚他完全是在為剛才校醫無視他的事找面子。這對師徒還真是讓人沒話說呢。
賈天賜出奇的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鏡子。銅鏡背面結了霜,仔細分辨才看到一層白色粉末從鏡子背面往外滲。
賈大師臉色也開始陰晴多變了,“這些鬼得馬上處理掉,這鏡子看來是挺不了多久了?!?
他推來預先準備好的小車,和賈天賜把那桶弄到車上。桶已經凍到了地板上,煞是費事。賈大師看看鏡子,事不宜遲,現在又沒什么好辦法,就按當初計劃的那樣看看復原原來的鎖魂局。
三人鬼鬼祟祟的推著個凍成冰坨的桶,進了陰林。路上賈大師指指那封在桶口的鏡子,解釋說,那玩應根本就不是塊鏡子,那叫匯骨碟。是銅水混了骨灰做成的,卻是不知是做什么的。莊之蝶那小子不知道從哪里得了這晦氣的玩應,當成了銅鏡拿來驅邪了。幸好沒出什么大亂子,還陰差陽錯的救了他們。不過可能是煞氣太重,都已經不是這骨粉弄得碟子可以承受的了,里面的骨粉都滲了出來,等骨粉滲沒了,也就該玩完了。
到了那片四合院,韓水凝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那條陰森的鬼街她還歷歷在目。賈天賜體貼的把手搭到她肩上,肩頭的力量和溫度讓她平靜許多,這個半吊子醫生還真有溫柔細心地一面啊。韓水凝笑的很甜。
就和賈大師講的一樣,他們找到了暗室發現了祭壇和賈大師設的道壇,賈大師馬上準備物品,讓韓水凝和賈天賜帶好面具準備裝成無常再把那群鬼困回林子去??僧斮Z大師走到道壇前時,整個人晃了一下。
賈天賜一個箭步來到師傅身邊,看來這對師徒還是感情很好的。
看到呆愣愣的師徒二人,韓水凝莫名泛起了寒意,道壇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一柄木劍,別無他物。韓水凝錯愕看了看賈天賜,他臉色鐵青的說道:“龍膽沒了。”
韓水凝木然的點了點頭,一股寒意先于大腦反射傳到了腳底,她手里還攥著那鬼面具,不過,已經知道原來算計好的都于事無補了……
賈大師抽動了下嘴角,喃喃的說著:“沒了,怎么沒了……”不過這個不怎么靠譜的老頭還是在關鍵時刻沒掉鏈子。他指了指道壇對倆孩子吩咐道:“鎖魂局不成了,我要開鬼路,直接把這群鬼送到陰陽界去,你們倆先回去等我?!?
“師傅……”賈天賜欲言又止,賈大師擺擺手,一笑,“本來封著的這個正主一定是跑了,不過也不會來害我。道是你倆小心,那東西沒準也是奔著她去的?!彼檬忠稽c韓水凝,“把這拿著。”抄起那把滿是灰塵的木劍就塞到小丫頭懷里。
別看那好似玩具一樣的木劍,竟有數斤重,她雙手捏著那劍,直愣愣杵到地上。賈天賜苦笑一聲,接過手來,“老妹啊,你這身子骨,上戰場連槍都拿不動,不就剩等死了……”
韓水凝白了他一眼:“那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賈天賜無語的拽了下她的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