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四雙眼睛同時盯著, 沈姝有些緊張,但她覺得自己作為一名高齡女博士,能去會議廳給幾百人做報告, 就一定能應付這種“死亡”場面。
其實他們叫自己猜杜蘄說的是什么, 就一定程度上證明了杜蘄一定是拒絕了那名女性, 只不過猜他說了什么這件事, 確實是有點難度。
沈姝故作鎮(zhèn)定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頭發(fā), 手放下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右手腕上的那根頭繩,于是立刻想到了什么,問杜蘄:“你有帶頭繩嗎?”
“我嗎?”杜蘄有點茫然。
沈姝沒站起來, 只是從手腕上取下來今天多帶的這根發(fā)繩,然后出其不意地抓起杜蘄的手腕, 給他帶上:“吶, 給你一根。”備著。
以后被搭訕, 如果手上的情侶戒指不足以阻攔女生的話,就舉起手腕上的這根頭繩, 給她看吧。沈姝瞇眼一笑,又是一記過分開朗的笑容。
杜蘄抬起手腕,看了看手上那根新增的樸素無比的黑色發(fā)圈,腦子很快繞過彎來。帶根發(fā)繩而已,有那么開心嗎。
心里失笑的同時, 迅速抬起那只手, 拇指食指大張, 用虎口卡住沈姝的下巴, 然后順勢掐了掐姑娘的臉, 于是那本來就肉乎乎的兩頰就又鼓了鼓,活像一只嘴里儲滿糧食的倉鼠。
“姐姐你還猜不猜了?”三個孩子無聊起來, 一個勁兒地催促沈姝。
沈姝先是瞪了杜蘄一眼,就輕輕撥下那只作怪的手,慢聲細氣地故意道:“可能就是加了微信什么的,然后回來負荊請罪了吧?”
幾十分鐘前,三個孩子在周圍跑跳,杜蘄就被一名女性攔住了去路。
青年穿著一身普通的運動套裝,甚至還接地氣地背了三個兒童運動水壺,但他面部輪廓分明,身形高大又修長,而陽光下的青年溫文爾雅,即使混在人群里也十分顯眼。
“您一個人帶三個孩子爬山?真厲害啊!”杜蘄走在三個孩子的后邊,突然被身旁一起下山的女性搭話了。
“嗯,還好。”杜蘄沒打算和陌生女性多說話,于是只是禮貌道。
“嗯,那個…”陌生女性卻突然吞吐起來,似乎有事相求。
汪小姐看了一眼和自己并排走著的男性,視線里閃過一絲傾慕。半個小時前,自己到了山頂買水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手機信號怎么也接收不到,根本付不了錢,于是當時排在自己身后的這位男性紳士地替自己付了錢。
她沒想到的是,下山的路上竟然又碰到了他。這樣的機緣巧合,讓她覺得自己一定要加到這位男性的微信,哪怕找借口呢。
“什么?”杜蘄禮貌地問詢,視線卻緊盯著身前蹦跳著竄來竄去的三個孩子。
汪小姐有點尷尬,最終還是說出口:“剛才在山上買水的時候,您幫我付了錢,現(xiàn)在到山下了,我給您微信還錢吧。”
還錢?杜蘄側(cè)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這名女性,立刻意識到什么,于是迅速回絕:“沒關系的,不用了。”
“那…我有沒有機會和你做個朋友呢?”汪小姐的借口被一口回絕,干脆直接把意圖說出來,就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嘴唇。
杜蘄朝不遠處的出口處遠遠看了一眼,迅速捕捉住一只走神發(fā)呆的沈姝,看見女生的一瞬間,他面上就露出來一絲溫和的笑意。
“蘄哥哥,快點走啊!沈姐姐在等我們呢!”唐小妹出言幫忙。
杜蘄看了眼身側(cè)似乎滿懷期待的女性,于是立馬朝沈姝的方向指了一下,那伸出來的手上好像算好了角度一樣,正巧露出來什么東西在陽光下閃了一下,青年的面上也掛上一絲客套和疏離:“不好意思,我老婆在出口那里等著我。”
他身側(cè)的汪小姐立刻掛上尷尬的表情,然后很快讓出路來,只是又心有不甘,似乎又邊走回頭幾次。
“我小叔說,他老婆在出口等著他。”
珂珂嬉皮笑臉地轉(zhuǎn)述出來杜蘄的原話,然后三個孩子就開始一起起哄。
“唔~”
“咿~”
…
老婆?沈姝立刻思緒飛揚,腦子里亂七八糟。所以…杜蘄在暗示著什么,還是只是求表揚?
她突然覺得自己在做某考閱讀理解,老師給的標準答案也許和作者的本意完全不沾邊,所以,她真的可以自行理解嗎?
而杜蘄即使在爬上山又立刻下山這樣的運動量下,也一點也不狼狽,他身姿挺拔,還清朗俊逸,看著沈姝的眸子里神采奕奕,永遠比看旁人時多帶了一絲笑意。
兩人四目相對了數(shù)秒,沈姝疑惑又遲遲不敢相信的表情看在杜蘄眼里,真是無奈不已。雖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沈姝的遲鈍還真是…一如既往啊。
于是率先伸手給兀自糾結(jié)的姑娘,吩咐幾個孩子:“好了,你們先上車,準備回家。”
幾人剛才邊說邊走,已經(jīng)到了車跟前,于是三個孩子率先上了車。這時一輛大型重卡駛過,轟隆隆聲里,揚起大批塵土。
“阿嚏!”沈姝立刻打了個噴嚏。
杜蘄已經(jīng)迅速換了個位置,然后站定。他身側(cè)背著的三個水壺還在不斷互相打架,馬路上不斷有汽車經(jīng)過鳴笛。而他身后有陽光和塵土,以站在矮一頭的沈姝面前這樣的姿態(tài),有意無意的,替她擋了一部分塵灰。
“阿嚏~”是杜蘄也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沈姝放下捂嘴的手,看到青年因為突來的噴嚏而驟然偏過去的臉,沒忍住笑出聲,于是上前拍拍杜蘄的肩膀:“還好嗎?”
上車后,杜蘄特意開了暖風,而沈姝昨晚沒睡好,爬山又磨破了腳,于是上車不久就坐著睡著了。
可能是因為在車上睡著的原因,夢里,沈姝和杜蘄也“坐”在車里,只不過只有他們兩個人。
與其說坐在一起,不如說疊在一起會更合適一點。因為他們又親密地坐在了一個座位里,以那個曖昧的姿勢,在駕駛座。
四目相對,身體相貼,氣氛繾綣。沈姝也不知道夢里的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趴在杜蘄身上學青蛙叫了兩聲。
“呱呱~”夢里的沈姝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甚至還特意鼓了鼓腮幫子。
她肉肉的臉頰被人工充了氣,鼓起來的時候多有滑稽,杜蘄立時發(fā)出一聲輕笑,然后問她:“你在干嘛?”
沈姝無辜地抬眼看著身下的杜蘄,尋求認同:“你不覺得我這樣的姿勢,好像一只青蛙嗎?”
杜蘄瞥了一眼兩人的姿勢,漂亮的眸子里有光流過,慣常的順著她:“那你是青蛙的話,我是什么?”
沈姝就突然高興起來,一下子用雙手環(huán)住青年的脖子,頭低下靠在他的胸口聳了幾聳,聲音里全是撒嬌:“你是天鵝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那只天鵝~”
話音剛落,身子驟然一輕,是杜蘄把自己抱得更靠近他一些,然后唇上落下一吻,青年特有的清潤的聲線響起來:“哪里有這么漂亮的癩□□?”
漂亮嗎?嘿嘿嘿!
沈姝在夢里也被哄得眉開眼笑。
“沈姝?”三個孩子已經(jīng)先下車回家了,獨自留下來的杜蘄負責把還在睡夢里的沈姝叫醒,于是就拍了拍兀自在副駕駛座上笑得開心的沈姝。
正做著美夢的沈姝驟然被喚醒,有幾分不情愿,于是在安全帶里扭了扭身子,哼唧了幾聲后,甚至還把頭轉(zhuǎn)了過去。
杜蘄有些好笑,拍了拍有賴床嫌疑的姑娘背后的椅背,聲音里很是溫柔,還特意放低了音量:“你做什么夢了?都流口水了。”
流口水了?!沈姝一瞬間被驚醒,慶幸自己剛才轉(zhuǎn)向了背著杜蘄的方向,于是就對著窗戶照了照自己的臉。
是窗戶鏡面反射不明顯的原因嗎,她怎么沒看見自己嘴角的哈喇子?沈姝左看右看,還伸手擦了擦嘴角。
明明就…干干凈凈啊?
身后傳來悶悶的笑聲,沈姝立刻明白了什么,回頭瞪了眼杜蘄,無聲表示自己的抗議。結(jié)果杜蘄竟然還特意抽了張抽紙遞給她,沈姝氣極,當下拍了一下那只手腕。
杜蘄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從善如流地收回手掌,又逗她:“那你,扣扣眼垢?”
“哼~”沈姝轉(zhuǎn)過頭去,這次學聰明了,直接掏出手機迅速確認了一下眼角:“大騙子!”果然…她就不該醒過來的。
“好了好了,是我的錯。”杜蘄傾身過來給她解開安全帶,揉了一把沈姝的頭發(fā),溫聲問:“你夢見了什么,笑那么開心?”
“我夢見…”沈姝回想了下那個甜甜的夢境,突然就不生氣了,轉(zhuǎn)過來身子:“夢里,你夸我是漂亮的癩□□。”
癩□□?杜蘄哭笑不得:“你確定這是夸獎?”
沈姝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游了一條星河,純凈又清澈:“當然是了,因為你是癩□□一直想吃的天鵝肉啊~”
杜蘄聞言靜了一秒,她竟然覺得自己是癩□□嗎?
明明又漂亮又優(yōu)秀,一路讀書到博士,畢業(yè)后大概會水到渠成得留校當老師,而沈姝的世界似乎從不會被世俗打擾,歲月靜好,又簡單美好,讓他忍不住想要陪她一起,看朝陽和晚霞。
而他又有什么好的,不過是一介商人,甚至因為對婚姻的心理障礙,連一個讓她有安全感的承諾都沒給過…
青年伸手撫了撫沈姝的發(fā)頂,心里那個早已存在的念頭來回翻滾著,有句話即將翻涌而出。
“你…”沈姝還沒問出來,杜蘄已經(jīng)再次探過來大半個身子:“我們談一談。”
青年的表情很認真,沈姝也不舍得跟他開玩笑了:“談什么?”
“如果我現(xiàn)在說訂婚,你會不會被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