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把唯一的頭盔給了喬安, 自己先跨上了摩托,回頭看了喬安一眼,問:“你自己上的來嗎?”
喬安已經把腦袋塞進了大大的頭盔里, 外頭的聲音被隔絕了大半。她并沒有聽到嚴格的詢問, 只專心往后座上爬了。
喬爸在年輕的時候也愛騎摩托。喬安記得, 那時候左鄰右舍家幾乎都有輛摩托車, 每天喬爸都會跟鄰居一起, 載著孩子上學放學。
而嚴格的這輛摩托,在型號上比喬安記憶中的摩托要大上不少,光是往車上爬, 就費了她不小的力氣。
喬安坐上后座的剎那,整輛車體都跟著晃動了一下, 包括已經坐在前頭的嚴格。
貌似瘦弱, 沒想到沖擊力還挺大, 都是假象啊。嚴格心中暗自笑了笑,轉過頭, 囑咐說:“抓緊了。”
喬安還在感慨,過會兒下車時說不定會更狼狽,一不留神車子已經被發動并往前沖了,她的身體被慣性直直地往后拉扯,為了不被甩出去, 于是她下意識地抓住了身前人的大衣。
嚴格的大衣只扣了一個扣子, 被喬安這么往后一拽, 毫無懸念地崩開了。喬安立馬又松開了手, 大聲地道歉。
海邊的晚風總是那么肆無忌憚。大衣扣子解開的那一瞬, 冷風便無情地透過毛衣鉆進嚴格身體。他不自覺打了個冷顫,緩緩停下了剛出去沒幾米遠的車子, 有些哭笑不得。
不冷死也得變成冰渣,還是海鹽味的。嚴格重新扣上了扣子,很自然地把喬安無處安放的手塞進了兩邊的口袋里,同樣大聲地回應:“這回抓緊了。”
從手被嚴格抓住的那刻起,喬安的心突然有了微妙的感應,像是觸電一般,麻酥酥得不受控制,只能任由嚴格擺弄。
她的手僵硬地環繞著嚴格的腰,不敢用力,又不想松開。若有若無間,她似乎已經感受到了他的溫度,原本冰涼的指尖,終于有了些暖意。
摩托駛過一條街道后,喬安抬起頭,隔著護目鏡,看到嚴格的耳朵已經開始泛紅了。他沒有把車速開得太快,但終究還是抵不過冬天空氣間流動的寒冷。
經過發生地陷的那個路段附近,喬安注意到,不少的車輛因為不知道路況而堵在了那里,都在排隊等著繞道走,而嚴格的摩托,此刻正載著她自如地穿梭在路上。
剛想開口說句感謝的話,喬安眼前頓時被五彩斑斕的光亮照亮了。她順著光源往左前方看,有朵煙花剛好消散開,下一秒,又有其他不同色彩的煙花隨著“砰砰”的聲響在天空中綻放。
喬安有些興奮,口袋里的手拍了拍嚴格,在他身后喊道:“看吶,有煙花!”卻不知道這個稍顯曖昧的舉動,讓嚴格心頭一暖。
與你又近了一步。
到了電臺樓下,喬安吃力地從摩托上下來,摘下頭盔還給了嚴格:“謝謝你送我過來。”
她低頭看了看手機,這趟路程用了有二十分鐘,預計和她開車過來要花費的時間差不多。還好有嚴格幫忙,喬安暗自慶幸。
喬安剛剛摘下頭盔,披散的頭發有些凌亂,她只隨手整理了兩下,難免還留了些地方沒有顧及到。一低頭,喬安頭頂上那一縷不服帖的頭發便進入了嚴格的視線。
嚴格也下了車,一只手夾住頭盔,另一只手則把那一縷頭發撥回了它該在的區域。
喬安感覺到頭上的異樣,抬起頭,正好撞上了嚴格溫柔的目光。她眨了眨眼,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頭發有些亂。”嚴格勾了勾嘴角,眼睛里像有潭水一樣,波光粼粼。他的手輕輕撫了撫喬安的頭,“好了。”
其實頭發早就理順了,可他看到喬安有些慌亂的眼神,如同只局促不安的小貓,讓人忍不住想要安撫。
喬安原本還想說嚴格的耳朵被風吹紅了,這下倒好,估計她的耳朵這會兒比嚴格的還要紅上不少。
嚴格又想開口說些什么,話還沒出口,便被戛然之間打斷了。
“喬安!”
兩人循著聲音望向不遠處,有個穿粉紅色外套的人從車上下來,遙遙地喊了一聲,跟喬安招了招手。
喬安瞇了瞇眼,看清了那人的樣子,是宋毓。看來她終于結束休假,正式回歸了。
宋毓已經一路小跑了過來,親昵地挽起喬安的胳膊,撒嬌道:“我可算是能上班了。”
喬安有些驚訝。宋毓只請了幾天的假,沒想到回來就像換了個人一樣。不過也好,這才是喬安記憶中的宋毓,她有些欣慰:“回來就好。”
她才想起嚴格還在,于是又開口介紹說:“這是宋毓,我同事。宋毓,這是嚴格。”她頓了頓,補充說:“我學長。”
喬安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補充這一句,她本來想說嚴格是她的朋友,可一張嘴,就改了口。感覺上學長會比朋友要關系近一些還是遠一些呢?
嚴格對著宋毓點了點頭,算是問候了。他注視著喬安,說:“你們快進去吧,外面挺冷的。那我先走了,有空再聯絡。”
喬安看著嚴格離去的背影,還在想著嚴格最后那句話。“有空再聯絡”,可你什么時候會有空啊,難道沒空就一直不能聯系了?
喬安甩甩頭,心想,嚴格那一句只是客套話,怎么會被自己拆解出了其他意思。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也變得這么敏感,一字一句都要反復斟酌了。
一旁的宋毓用肩膀輕輕撞了撞喬安,無辜地眨了眨眼,問:“他真的是你學長嗎?”
“對,是學長。”喬安邊回答,邊往前走,“快進去,冷死了。”
宋毓緊跟著喬安,繼續追問:“你們真的只是校友的關系嗎?”
喬安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目前來說的話,的確只是校友啊。
宋毓往喬安身上又貼近了幾分,問:“那他不是gay吧?”
“不是。”喬安淡淡地回應,宋毓的這句提問也讓她想起了嚴格之前的訪談,“他在節目里說,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暗戀?還是交往中?”宋毓又問。
喬安回答:“暗戀。”
對啊,他有暗戀的人了。與他媽媽的相識純屬巧合,他念錯的那句臺詞也只是口誤,剛剛他幫自己整理頭發,恐怕也是因為他的強迫癥吧……
喬安隱隱有些失落,可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盡力牽制住面部的肌肉。
男神終究還是只能遠觀,也只適合遠觀。一旦接觸,不是毀滅之前的幻想,就是越陷越深,無論哪個結局,看起來都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身旁的宋毓舒了口氣:“那就好……暗戀有什么呀,只要沒結婚就沒有法律效益,好男人都可以挖墻腳挖過來!”她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隔著空氣抓了抓拳頭,“喬安,你也說他是你學長了,你看,能不能幫幫我啊……”
喬安還沒回過神來,一頭霧水:“嗯?幫你什么?”
“我好像對你這位學長一見鐘情了……”宋毓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卻又格外地軟糯,“只遠遠看一眼,我就感覺到了他的不同。你也知道,自從魏四時之后,我再也沒喜歡過其他人了……”
宋毓她有沒有喜歡過其他人,這一點喬安還真不了解。可她既然提起了魏四時的名字,似乎是在暗中提醒喬安,當年就是因為喬安沒告訴她魏四時是同性戀的事實,這才導致了她出了丑。
喬安轉頭看了眼宋毓,她正可憐兮兮地望著喬安,眼眶有些泛紅。
有時候喬安甚至會對宋毓有些嫉妒。不管她是否情緒不定,是否或多或少使些小心機,宋毓總是能大膽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這是喬安永遠都做不到的。
大部分時間,喬安寧愿相信,命運會在暗中安排好一切,順其自然總比反其道而行之要安穩得多。
“好,我試試看。”喬安答應了宋毓。
下班后,宋毓家有司機過來接她回去,她見喬安沒開車,便主動送了喬安回家。路上提起嚴格,宋毓只要了他的手機號,說想要先自己試試去聯系。喬安沒多說,把號碼給了她。
回到公寓,喬安怎么想都覺得有些不禮貌,畢竟自己沒征得嚴格的同意,便把號碼給了別人,換做是誰都會覺得莫名其妙。
喬安顧不得已經半夜接近一點了,拿起手機給嚴格發了條微信報備。
嚴格看到信息時,已經是第二天了。喬安的那條消息很簡單,“宋毓找我要你的手機號,我給她了。沒經過你的允許,抱歉。”
手機上還有條攔截的未讀短信,來自陌生號碼。嚴格讓它留在了攔截里,沒有點擊開。
他看著喬安發來的那幾句冷冰冰的字眼,仿佛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包含在內。好不容易近了些的距離,似乎又拉遠了。嚴格皺了皺眉,回復了一條信息:你希望我跟她聯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