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來電炸出了不少的潛水聽眾。之后的時間撥打熱線的人絡繹不絕,當然,大部分都是要來擠兌大叔的,也有幾個打著自己也會穿越的名號想出個風頭。幾經篩選接進的來電里,有個年輕學生,在分享完自己的故事后,甚至還對大叔做了些刻薄的評價。
這對聽眾來說應該都算爆點,導播也示意了主持人,這段可以不掐就播。
舒露黑臉也只持續了一小會兒,特別是喬安下了節目又特別積極地圍在她身邊承認錯誤,她也不好給人臉色看,提點了兩句,便轉移了話題。
宋毓見另外幾人聊得熱火朝天,而她的精力似乎在一小時的節目里已經全部耗盡了,宋毓實在不想繼續牽強附和,于是收拾好東西便先走了。
下了電梯,車庫外漆黑一片。宋毓干咳了兩聲,聲控燈應聲亮起,照亮了她所處的區域。
宋毓把包跨在胳膊上,手里拿著車子的遙控,另一只手翻著手機屏,眼睛只不時往腳下撇兩眼。
大家停車的位子基本都已經默認了,宋毓即使不看路,也能憑感覺走到車子旁。
晚上十二點多,臺里有節目的人不多,除了剛剛開走的那輛車,空蕩的車庫里這會兒四下無人,只回響著宋毓不疾不徐的高跟鞋聲。
咯嗒,咯嗒……
估摸著快走到車子旁了,宋毓盯著手機的眼睛終于抬起,不經意地尋找車子的方位。
而當宋毓的眼皮剛提起,視線里突然閃過一道黑影。黑影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此刻已經停在了她的正前方,擋住了她的去路。
宋毓被那人嚇得心臟咯噔一下,步子也瞬間頓住了。她下意識退后了一小步,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這才注意到他一身黑衣,黑色的棒球帽沿低低地壓著。
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車子就在左手邊,近在咫尺。宋毓雙手握緊了包,隨時準備把包當武器砸向那人的腦袋,她壯了壯膽,往車子的方向快步跑去。
黑衣人似乎沒有攻擊她的傾向。宋毓順利鉆進了自己的車子,平復著慌亂的心跳,剛準備發動車子,黑衣人走了過來。
他敲了敲宋毓的車窗,隨后摘下了帽子,對著宋毓友善地笑了笑,想讓她搖下車窗。
黑衣人約莫四十歲上下,戴了副黑框眼鏡,表情呆滯,全然一副書呆子的木訥模樣。宋毓原本想一走了之,但想著自己在車里,還算安全,于是把車窗搖下了條細微的縫隙,想聽聽那人大半夜裝神弄鬼到底意圖何在。
“請問,音樂不眠節目的主持人下班了嗎?”黑衣人開口問道。
宋毓還是有些戒備,壓低了聲音,反問:“你問這個做什么?”
黑衣人聽完沒做聲,勾起嘴角陰惻惻地笑了笑。
看到他的表情,宋毓腦海中突然冒出了節目里第一個大叔的來電,而在聽完他接下來的話,宋毓幾乎已經確定,大叔就是眼前的黑衣人。
“我是忠實聽眾。”他說。
宋毓正準備猛踩油門,聽到遠處傳來了喬安她們的說笑聲,不由得心中一驚。她轉頭看了眼黑衣人,發現黑衣人此刻正循聲望向遠處的人。
喬安是大眾交通工具的忠實擁護者,若不是晚上上班不方便,打車也不安全,她是絕對不會開私家車代步的。
節目的幾個工作人員基本都是工作了好幾年,除了編輯里有個結婚了的趙姐每天有老公接送,其他人基本都得苦逼地自己開車上下班。
“還是趙姐幸福啊,哪像我們……”舒露忍不住抱怨。
“露姐,你又恨嫁了?”喬安開玩笑說。
舒露倒是坦蕩,“我一直都很想嫁出去,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故作風騷地撩了撩頭發,繼續說:“不過以你們姐姐我的條件,肯定比你們幾個小丫頭片子先結婚。”
“要不,下次在節目里直接給咱璐姐登個擇偶信息吧!”組里最年輕的實習生小王同學揶揄道。
舒露輕輕拍了下小王的腦袋,“咱們節目是音樂不眠,又不是單身狗不眠,小腦袋里想什么吶!”
一群人接著哈哈笑作了一團。
笑過后,喬安又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露姐,生活頻道不是要做交友節目了,你可以去做嘉賓。”
舒露極為配合地回應說:“這個倒是可以考慮,據說他們會用個新晉小鮮肉。”
說笑的功夫,幾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車子,互道了再見后,揚長而去。
宋毓坐在車里,把她們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群蠢貨,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宋毓全程都觀察著外面黑衣大叔的表情,見他眼神愈發凌厲,嘴角的笑意愈發陰沉,她在心中暗自咒罵著同事們的疏忽,卻不由得隱隱為她們擔心起來。
宋毓把車窗最后一點縫隙搖起。在她的視線與黑衣大叔交匯的剎那,她眼神中的恐懼,似乎更刺激了大叔的神經。
黑衣大叔把臉貼近了車窗,食指放在嘴唇上,先是做了個禁聲的動作,而后食指與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隨后狠狠落在了車窗上。
這個意思是,別亂說話,我記住你了?!
宋毓不敢多做停留,即刻緊踩油門,逃離了現場。直到回到家中,她也完全沒有理會父親宋仁國的搭話,徑直回了臥室。
她呆坐在床邊,緊盯著手機屏幕,組里的人此刻正在互道晚安。
宋毓的性子一直很容易走極端,特別是在獨處時,情緒也會被加倍放大。一閃而過的恐懼,已經成為了深不見底的深淵。
宋毓猶豫著,拇指遲遲沒有動彈。一番糾結后,她沒有發送任何信息,直接關掉了手機。
明哲保身。
宋仁國嘆了口氣,對宋毓的母親李莉抱怨:“你說她一直這個樣子,以后會不會……”
李莉本就替女兒擔心,一聽這話,立馬狠狠瞪了宋仁國一眼,低聲斥責道:“醫生不都說了,只要堅持治療就沒事,你又不是醫生,瞎嚷嚷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自己的女兒你能不能多點信心!”李莉眼里滿是不耐煩,她看了眼墻上的鐘表后揮了揮手,“行了,女兒回來了,趕緊去睡,明天還得上班!”
宋仁國回眸望了望宋毓緊閉的房門,以及早已離去的妻子的背影,心里一陣落寞。
這座圍城,住得久了,又不能沖破,壓抑似乎膨脹得更厲害了。
他搖了搖頭,關掉客廳的燈,終究還是聽了妻子的話,回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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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回到家時,客廳仍是燈火通明。
通常這個時間,魏四時不是早就在臥室睡成了豬,就是在夜店、酒吧嗨成了狗。喬安難得能一下班就遇上他,正想跟魏四時好好說一下節目里遇到的奇葩,卻看到他一臉甜蜜地煲著電話粥。
魏四時躺在沙發上,四仰八叉地,毫無戒備,也絲毫沒有注意到家里進了人。
喬安踮著腳尖輕聲走了過去,貓著腰趴在沙發旁。
這么晚了還在打電話,莫非這貨交男朋友了?
喬安八卦之心頓起,耳朵又貼近了些,“喔唷,跟誰膩歪吶?”
“臥槽!”魏四時差點從沙發上彈起來,定睛一看是喬安在搗亂,隨手抓起抱枕遭到了喬安腦袋上,“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喬安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靈活地躲避開對方扔過來的軟綿綿的武器,眉梢眼角掛著笑,繼續八卦:“快說,是不是男票?”
魏四時剛想繼續再“暴擊”喬安,手卻不小心按下了揚聲器,電話那頭聽到無由來的嘈雜聲,不停地詢問,“你那邊怎么了?”
家里有個女人“同居”,確實不方便,魏四時生怕那頭的人誤會,也懶得繼續跟喬安鬧,只白了她一眼,一臉傲嬌地躲進了臥室。
喬安撇了撇嘴,倚在魏四時門外,故意大聲往里面喊:“切,躲什么呀,我都聽出來是誰了,不就是那誰嗎,小馬哥?小周周?小木木?”
里面那位果然坐不住了,連忙開門求饒,“姑奶奶,求你放過我吧!”
喬安其實早就分辨出了是吳醫生的聲音,畢竟拔了18次牙了,吳醫生的聲音已經深深印在她腦海里了。
這兩個人,那天拔牙的時候就眉來眼去的,沒想到動作還挺快,這才過去兩天,這么快就已經勾搭上了。
喬安看著魏四時無可奈何的樣子,終于有了奸計得逞的快感,“好了好了,不打擾你們了,繼續聊吧!晚安啊。”
魏四時點了點頭,剛想關門,只聽喬安又補充道:“晚安啊,吳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