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磊被三人堵在存車處,他自知理虧,膀大腰圓的身材弓成了弧形,兩隻腳一點一點向後挪步。
丁小樂的確是答應過要保守秘密,但他完全沒把曹磊當外人,因此隨口就告訴了他關於吉祥身世的事情。
這些天曹磊可忙壞了。
之前報警解救丁小樂母子,電視臺媒體來學校採訪,唐萱和譚子昂直接拒絕了,結果曹磊便一人獨攬“接待媒體”的重任,一邊虛構誇大自己的功勞,一邊享受同學們的掌聲簇擁。
一時間,他成了學校的紅人兒,也著實因此開始膨脹了。
當他知道吉祥的身世後,便當做炫耀的資本,將這件事傳給了其他同學,就這樣,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件事。
“好啊你曹磊,原來是你坑我!”丁小樂氣得牙癢癢,“就因爲你,我捱了子昂一腳,現在你得給我還回來!”
說罷,丁小樂飛起一腳,踢在曹磊的屁股上。
“哎呦嘿!你們能不能別這樣啊,我也不是故意的?!笨迒手樀牟芾谖嬷ü烧f道。
譚子昂手插兜盯著他,“這還不是故意?你還想怎麼故意?。俊?
“還有,我家的事兒也是你捅出去的吧?”丁小樂繼續追責。
曹磊一副被冤枉的樣子爲自己辯解,“你家的事兒還用我捅出去?那天樓下面圍了多少人啊,早已經不是秘密了?!?
提起那天的事情,丁小樂突然悲從中來,一個人走到角落蹲下身,抹著眼淚自言自語道,“就知道欺負我,誰都欺負我!本來以爲我媽找到李叔叔,我就能有個爸爸了,好嘛,差點沒死他手上?,F在還被好朋友誤會,以爲我是大嘴巴,還踹我一腳,我......我怎麼這麼倒黴??!”
“我誤會你了嗎?”譚子昂回懟,“不讓你說就是誰都不能說,爲什麼要告訴曹磊?”
“他是我好朋友啊?!?
譚子昂氣得臉色鐵青,“蠢貨?!?
唐萱揹著手走到丁小樂身邊安慰,“男子漢大丈夫,別哭哭啼啼的。我後來可聽說了,你那李叔叔有間歇性精神病,只能怪你媽遇人不淑,不過還好你毫髮無損,你媽也沒什麼大事,總算有驚無險。至於我......我也沒想責怪你,你別委屈了。”
在這個離婚率還不算高的年代,配偶失蹤、已婚戀愛、引狼入室差點送了命,這些事情無一例外都會成爲街坊鄰里茶餘飯後的談資,被戳脊梁骨更是常有的事,丁小樂母子的生活可想而知。
唐萱有些心疼他。
她蹲在丁小樂身邊說道,“好像每個人的人生都很艱難,你覺得難過,大概你媽媽會更難過,有時間多勸勸她。這個世界上,男人不一定靠譜,但兒子一定要靠譜,要做你媽媽的堅實後盾知不知道?”
丁小樂不哭了,他眨巴著眼睛看著唐萱,小花貓兒一樣的臉蛋兒攢出個疑惑的表情,“吉祥,你說起話來怎麼比劉老師都老?。俊?
“呃?”唐萱憨笑,“有嗎?”
譚子昂一直盯著她看,感覺丁小樂說出了他的心中所想。這個烏吉祥,自打落水後,真的很不一樣了。
曹磊像個受氣包一樣走過來,對著三人深深一鞠躬,“對不起,是我錯了,以後我絕對不會這麼做了,請你們原諒我,我們還是好朋友好嗎?”
唐萱無奈一笑,沒想到自己真的跟這些小屁孩兒混到一塊兒去了,既然自己是個披著未成年皮囊的成年人,那就有責任來化解問題。
她站起身,攤出手,“來,都別再自責了,咱們還是好朋友。”
曹磊見狀立刻走過去把手搭在吉祥手上,“還是好朋友?!?
丁小樂考慮了一會兒,拍拍屁股站起身,參與進去,“嗯,好朋友。”
見站在一旁的譚子昂,遲遲沒有反應,唐萱一把拉過他的手,將四人的手交疊在一起,“好朋友。”
正如唐萱所說,人生艱難。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總是短暫,當某一天一覺醒來,猛然發現已經長大成人,這個世界早已對自己關上了包容的門窗,不再允許自己幼稚、逃避、甚至犯錯,而那個時候,曾經是孩子們的他們卻仍會記得許多年前的那個午後,四隻小手牢牢抓在一起的那個午後。
之後的日子開始進入緊張的忙碌——畢業考試在即,老師們嘮嘮叨叨地緊盯著孩子們的學習。
唐萱果然說到做到,班裡的小考,她無一例外地拿了高分,這讓譚子昂很是意外,更加意外的是劉老師,她也曾懷疑過這孩子是不是作弊了,但想到她在班裡的人緣,估計也沒什麼人肯借給她抄。
唐萱經常聽到“吉祥”這個名字被老師口頭表揚,自己倒也沒覺得怎麼樣。她本來學習就不差,要不是爲了成全弟弟,也不會早早的休了學,這種小學的考試題對她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弟弟初中的時候,她還跟著熬夜苦讀輔導功課呢。
好日子沒過幾天,唐萱聽到了一個噩耗。
那天下午,同學們都睡眼惺忪地在上自習課,唐萱拄著臉漫無目的地發著呆。
班主任劉老師突然出現在門口,她臉色不太好,語氣也有些著急,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般叫了吉祥的名字。
“烏吉祥,你把書包收拾好,跟我過來?!?
唐萱回過神兒來,心裡一慌,立刻照做。
班裡頃刻炸了鍋,紛紛猜測是怎麼回事兒。
劉老師厲聲道,“沒你們的事兒,該看書就看書?!?
教室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唐萱揹著書包走到門口,“怎麼了劉老師?”這時才注意到阿峰已經在門外等候了。
阿峰躬下身,臉色也不太好看,“吉祥,跟我去一趟醫院?!?
唐萱感覺應該不是什麼好消息,但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阿峰一直沒有告訴他。
當車子停在省人民醫院樓下的時候,唐萱問道,“是要做移植手術了嗎?”
阿峰默而不語,走上住院樓樓梯的時候他纔開口道,“吉祥,你爸爸他......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