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這位說要擼串去。”丁小樂的話里帶著笑。
韓思貝抓住了罩在自己眼睛上的那雙手, 那手感有些陌生,“誰啊?”
“王老師。”丁小樂說。
“哎呦,王老師干嘛搞得這么神秘兮兮的?王老師好, 快松開我吧。”
那雙手收回去了, 韓思貝轉(zhuǎn)頭向車后的王老師打招呼, 在看清那張臉的時候, 差點叫出聲來。
“俞......”她結(jié)巴了。
俞尚修伸手刮她鼻子, “騎馬呢,還吁?”
韓思貝臉一紅,心中的小失落被老朋友的再次重逢沖淡了。
“你怎么回來了?”她趴在椅背上探頭問。
丁小樂發(fā)動車子, “大明星也得有點私生活啊不是嘛。”
“還是小樂懂我。”俞尚修靠在椅背上把帽子掀開又戴上,他的頭發(fā)沒前幾天見的時候那么蓬松, 臉上也寫滿了倦意。
丁小樂把二人帶到朋友開的燒烤店, 下了車, 俞尚修急忙把下巴上的口罩拽上來,遮住多半張臉。
韓思貝小聲擠兌, “至于嗎,剛剛走紅就要耍大牌啊?”
丁小樂跟老板簡單打了聲招呼,就被服務(wù)員引著去了一間包房。
三人在煙味兒濃重的包房里坐下,丁小樂像當年被老師點名念課文時候一樣,面無表情地依次念著菜單上的名稱。
“你干脆都要得了。”韓思貝插話, “點那么多吃得完嗎?我可吃過晚飯了。”
“吃得完, 我的飯量你不知道。今天為了接他, 我中午沒吃飯, 結(jié)果他那航班推遲了, 我就嚼著口香糖在機場傻等,現(xiàn)在都快餓虛脫了。”丁小樂搓搓手, 等不及店員的服務(wù),直接自己去外面取酒水了。
他一走,俞尚修帽檐下一雙深邃的眼睛像兩只探照燈,定準了韓思貝的方位,臉上是意味深長的表情。
“干嘛那么看著我?”韓思貝有些不自在。
“真好看。”他說。
她尷尬一笑,“謝謝啊。”
“圍巾真好看。”他補充。
韓思貝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抓起桌上的紙巾揉成團朝俞尚修丟了過去。
俞尚修抬手接住紙團,攥在手里把玩。
“不是要參加跨年晚會嗎?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關(guān)西?”她問。
俞尚修挑著眉毛,“這件事......說起來有點復雜。”
這時候,丁小樂拎著一提喝的走進來,“我開車不能喝酒,你們倆想喝什么隨意啊,別給我省錢。”
“你請啊?”韓思貝托腮問。
“是啊,不然呢?”
她眼睛朝俞尚修那邊一瞟,“大明星在呢。”
俞尚修學著她的樣子也看她,“白富美不也在呢嘛。”
丁小樂被兩人逗笑了,“行了行了,你們倆別陰陽怪氣的。這頓我請,看在上學時候你們那么照顧我,我也必須請。”
店員端來焦香的肉串,丁小樂拉開一罐王老吉,俞尚修給韓思貝開了罐啤酒,自己也開了一罐。
三人碰杯,“元旦快樂!”
俞尚修把鴨舌帽反戴,頂棚的吊燈光完整地打在他的臉上,那搭配得相得益彰的五官吃起東西來也那么精致好看。
韓思貝眼看著一個個簽子被擼得溜干凈,心里不禁感慨,真是看好看的人吃東西都覺得倍兒有食欲。
俞尚修沒抬眼睛,卻好像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你們可別笑話我,老實說我都好久沒見過肉星了。我那經(jīng)紀人天天跟防賊一樣防我吃東西,就怕我胖,說我這人先胖臉,容易掉粉。唉,我真的是......有時候把我饞得,看我助理都好像能聞到烤豬蹄的味道。”
“嘖嘖嘖,看來當明星可真不容易啊。”韓思貝拿起一串烤肉皮,邊吃邊說,“我在英國,伙食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那邊的中餐廳就像入鄉(xiāng)隨俗似的,味道一言難盡。不過對于我來說,你可以沒有好吃的,但絕不能在量上控制我,人是鐵,飯是鋼,我學習全靠消耗胃里那點能量了。”
丁小樂這會兒挺起胸脯,“上學時候我最瘦,我就感覺滿學校都找不出幾個像我那么瘦的孩子,結(jié)果現(xiàn)在......”他把胳膊伸過去,跟俞尚修比了比,笑道,“我對自己很滿意。”
俞尚修嘴沒停,含混地說,“所以,我必須多吃點兒。”
“你們有什么新年愿望嗎?”韓思貝喝了口啤酒。
“你先說說。”丁小樂說。
韓思貝雙手合十,虔誠地說,“我希望我家能度過眼前的難關(guān),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家人平安。”
“我今年想盤個廠,不禁抓零售,還想抓訂單生產(chǎn)這一塊,希望一切順利吧。”丁小樂吃了個烤扇貝。
說完,兩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俞尚修的身上,又異口同聲道,“該你了,大明星。”
“我啊?”俞尚修抬起頭想著,嘴上還泛著晶瑩的油光,舌頭靈巧地舔了一下嘴唇,說道,“新的一年,希望我能重獲自由。”
重獲自由?
“這話像牢房里的人說的。”丁小樂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我有時候也覺著自己像是在坐牢。”俞尚修苦笑,“知道我今天為什么沒參加跨年晚會嘛?呵呵,得罪人了。”
韓思貝和丁小樂對視一眼,問道,“是你的經(jīng)紀人嗎?”
“他?我不怕得罪他。”
“你現(xiàn)在到底遇到什么問題了?”韓思貝十分想弄明白這件事。
“簡單地說就是我得罪了人,要被公司雪藏了,想要走下去就得趁我現(xiàn)在還有熱度,盡快找到下家?guī)臀腋哆`約金,但是目前看來,不太可能。”
“違約金多少?”
俞尚修比了個手勢,“八位數(shù)。”
韓思貝和丁小樂的喉嚨同時梗了一下。
上千萬的違約金......這個人就算渾身上下都是金子做的也不至于上千萬吧?應(yīng)該是鉆石,對,鉆石人。
“你可真值錢!”丁小樂感慨,“我要有八位數(shù),還盤什么廠子啊?”
八位數(shù)......
“要是發(fā)生在從前,我們家拿得出來,現(xiàn)在......不一定。”
俞尚修食欲不減,“我知道,你們家現(xiàn)在也不好過,所以我沒打算找你們倆幫忙。還是老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說的輕松,那可是八位數(shù)啊。
“你自己打算怎么做?八位數(shù),你上哪弄去?”
韓思貝在等俞尚修的答復,一旁的丁小樂不自覺地開了罐啤酒,一口灌下,又重重地撂在桌子上,“你們說長大有什么好的啊?小時候我做夢都想長得跟大人一樣高,那樣的話就能看清楚小賣部柜臺里的東西了,可長大了才知道,小時候有小時候的煩惱,長大了有長大了的煩惱,我真沒想到,你們一個個好像活得比我還不如意。”
丁小樂打開了話匣子,說個沒完,陳年舊事仿佛是下酒的好菜,他一罐一罐地喝著,不知不覺就喝醉了。
“司機”醉了,就沒辦法開車了,韓思貝去結(jié)賬,店老包說什么都不肯要,“我要是要了你的錢,小樂酒醒了還不來我這兒□□啊?”
無奈,兩人只好架著丁小樂打車離開。
出租車上,俞尚修問,“知道小樂家住哪兒嗎?”
“難道不是老地方?”
“怎么可能?”他尋思了一會兒,跟司機說,“到省招待所。”
出租車一腳油門,上了道。
“去那兒干嘛?”
“先安排他住下啊。”俞尚修說道。
韓思貝腦子里跳出一大堆問號。
周邊這么多像樣的酒店不住,去省招待所干嘛?那個地方雖說許多年前是專門招待領(lǐng)導和外賓的最像樣的地方,但時過境遷,現(xiàn)在的省招待所,更像是那種存放古物的博物館,哪兒哪兒都散發(fā)著陳舊的氣息。
但轉(zhuǎn)而一想,俞尚修可能有他的打算。
韓思貝就這樣陪著他,去了省招待所,用自己的身份證開了間套房,兩人把丁小樂安頓在床上,已是滿頭大汗。
“走。”俞尚修說。
“你不在這兒陪他?他喝多了,一個人住我不太放心。”
“這個你不要擔心,我現(xiàn)在要帶你去個地方。”俞尚修看了眼手表,拉起韓思貝的手腕說,“快走,不然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