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向前線運送的兵力大多是機械戰士, 因為數量巨大,所以只能使用較慢的運輸車隊。這次增兵以真人士兵為主,所以他們直接搭乘軍用運輸機前往交戰區。
到達后, 有在前線駐扎已久的士兵前來接應他們, 將新來的這隊人馬帶到了駐地。當晚, 前線便開了一個動員會, 指揮官十分樂觀地描述著目前的戰況, 他說魔法師那邊資源有限,阿爾伯特前幾日收縮了戰線,可能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我方嚴防死守,瞅準機會發起反攻, 一定能夠取得勝利。
士兵們熱烈鼓掌, 給足了指揮官面子。但當他們各自返回營房, 臨睡前湊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沒有誰相信剛剛那番光明燦爛的發言, 即使是暫時收縮了戰線,魔法師們卷土重來也會是很快的事。之前傳回后方的照片大家都見過,照片從各個角度展示了魔法陣的威力,連堅韌的機械戰士都承受不住那樣的法術攻擊,更何況□□凡胎的人類。一時間, 大家士氣低迷, 一片愁云慘霧地各自進入夢鄉。
機械戰士和士兵們住在一起, 同住的還有后勤部門先前購進的女仆機器人。第二天一大早, 遲楓剛剛走出營房, 就看到了那些女仆們正在進行打掃和整理工作。
哈默從另一邊的營房出來,走過來拍了拍遲楓的肩膀。
“是不是很失望, 老兄?軍用機器人和民用機器人差得太遠了,這些女仆,連張像樣的臉都沒有,真是讓人提不起興趣。”
遲楓笑笑,推哈默去食堂吃早餐。
“喂!看那邊!”
這時哈默忽然驚叫起來,他抬起胳膊指著斜前方,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遲楓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下子就明白了哈默為何這么詫異。遲楓自己倒是不詫異,他只感到頭痛。
不遠處,若拉正在跟勞作中的女仆機器人們搭訕。
她不再是前幾天的那個禿頭了,斑拉給她植了濃密的頭發,但可能是機器人對斑拉的頭發接受度不高,原本棕色的頭發在若拉身上失去了色彩,現在,她頂著滿頭灰白的長發,竟然還用心地扎了個雙馬尾。
平心而論,灰白的頭發并不讓她顯得蒼老,反倒讓她拉開了與人類的距離,更凸顯了機器人的身份。
若拉看到遲楓和哈默,跑了過來。
她向二位戰友道早安,問他們是不是要去吃早餐。
哈默沒料到這個劇情走向,瞠目結舌看著遲楓:“你們認識?不……我是說……你們認識?”
遲楓扶額:“是的,認識。”他轉向若拉,又說:“誰允許你打扮成這樣在軍隊里招搖過市的?”
若拉解釋,說斑拉已經向上級坦承了若拉的事情,并已經獲得了許可,她可以用女性的身份留在前線。
遲楓眉頭緊皺,暗道,上級還真是好說話。
“所以,不是crossdress?”哈默已經混亂了,“女性機械戰士?”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喊起來:“斑拉那個女瘋子搗的鬼對不對!杜克,我早說了不要跟她走得太近,這都是什么事啊!”
他大喊大叫地走開了。遲楓擔憂地看著若拉,提醒道:“沒有任務的時候別亂跑,你看,大家不太容易接受你的身份。”
若拉用她無機質的眼珠靜靜看著遲楓,點了點頭。
“什么時候開始戰斗?”她忽然問。
遲楓搖頭,他也不知道。
分別之前,遲楓再次提醒若拉別亂跑,他昨晚已經聽說有士兵打算捉女仆機器人來取樂,那時候他們還在幻想女仆們的美色,不知道這些軍用內務機器人的面容是多么猙獰。
但若拉不一樣,她有一張真正的,女孩子的臉。
斑拉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來到前線之后,除了幾次小型的偵查行動,士兵們沒有接到別的任務,整天在駐地無所事事。
遲楓所在的小隊出過一次任務,為了不被魔法師發現,他們都沒有帶機械設備,小心翼翼地深入了對方的陣地,結果一無所獲。他們既沒見到任何魔法師,也不知道有沒有誤入魔法陣。可能真的如傳言所說,敵方布置的魔法陣都是針對機械戰士和機械設備的,如果是毫無武裝的人類戰士,即使踏入了魔法陣,也不會受到法術影響。
兩手空空無功而返,戰士們都有些尷尬,以至于營房中的氣氛一直很冷。作為班長,遲楓覺得自己有必要調動戰友們的情緒,他提議大家唱歌活躍一下氣氛。戰友們很配合,可惜合唱一首之后卻都還是打不起精神。
高宇提醒遲楓,這種群體性的反常反應可能是因為受到了魔法的影響。
魔法嗎……有別于對機器的實體攻擊形式,魔法師們對人類的攻擊方式是影響大家的心情嗎?
遲楓想,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但軍人要服從命令,即使心情不佳,該上陣殺敵還是要上陣殺敵,這種伎倆對于錫平軍隊的戰斗力影響有限。
后來出去執行任務的戰士們也或多或少出現了類似的癥狀。軍方覺得情況不妙,將這一現象向后方報告,由研究所進行重點研究。
為了提振士氣,前線士兵們開始每天在營地舉行晚會。但因為條件有限,晚會的內容十分枯燥無聊,既沒有啤酒可以開懷暢飲,也沒有野味可以大快朵頤,漢子們只能劃拳吹牛,以及參與或圍觀自發組織的搏擊比賽。
最開始是真人對抗,后來,機械戰士們也加入了戰局。為了安全起見,機械兵不與人類對打,只是互相當對手。有人暗暗開了賭局,像觀看賽馬比賽一樣招呼戰友們下注。這種行為后來被指揮官發現,禁止了,但好賭是人類的天性,在被禁止之后,暗莊轉為地下進行,并沒有杜絕。
這天晚上,遲楓百無聊賴地站在人群中,圍觀著兩臺機器人之間的比賽。參賽的是昨天的勝利者和昨天失敗之后頗不服氣的另一臺機械戰士。
他們彼此十分熟悉,剛一開局,都嚴加防守,生怕露出破綻。
不少人覺得節奏有些沉悶,不禁拍手催促,希望兩方能立刻扭打在一起,讓觀眾們看個過癮。
機械戰士之間的切磋不會讓他們受傷,據說是因為他們的內置程序中有保護設置,一旦做出對同胞產生不可逆轉損傷的操作,系統就會自動遏制動作的力度,確保安全。
他們也不像人類一樣有情緒,容易意氣用事,發了脾氣就不管不顧,機器人們都是冷靜克制的,站在搏擊場上會拼命,但不會殺紅眼失去理智。
從某個角度說,機器人比賽,比真人之間的比賽更讓前線指揮官們放心。
“太菜了。”耳邊忽然傳來這樣一句評價。
遲楓下意識扭頭,看到了兩個銀色的馬尾辮。
“你怎么出來了!”遲楓壓低聲音吼道,他慌張地左右看看,幸虧大家都在關注戰局,沒人發現他身邊的若拉。
若拉梳著馬尾辮,上身穿作訓服,下身卻穿了一條短短的百褶裙,想必是隨身藏著帶到前線的。
“別看了。”若拉注意到遲楓的眼神,“斑拉眼光太差,買了那么多衣服,只有這一件還算漂亮,就帶來了。”
“快回去,大晚上的,被人發現很危險。”遲楓嚴厲地提醒她。
“總不能一直躲起來。”篝火的火光在若拉的眸子中閃耀,她扭過頭來看遲楓,“我想了個好主意。”
“嗯?”
“這一局結束之后,我上去比賽,把他們全打趴下。這樣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在駐地出入,沒人敢動我了。”
“喂!”遲楓想阻止,可惜已經晚了。
場上的比賽剛剛分出勝負,若拉便躥出了圍觀人群,穿著一條短短的百褶裙,站到了搏擊場的中央。
一時間,四周鴉雀無聲。
眾士兵大眼瞪小眼,很多人不明白場上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會從人群中走出一位女孩子?她是誰?
是后勤女仆?還是某個醫療兵?難道醫療兵也負責治療機械戰士嗎?
但還是有人知道若拉的身份,有人開始尖叫:“是那個妹子!機械戰士!女的機械戰士!”
“想不到她還在駐地呢!”
“指揮官不舍得放走她哈哈哈哈。”
“嗷——”
不斷有人發出怪叫,口哨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來,所有人都興奮地盯著若拉下身短短的裙子,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這個妹子將與面前魁梧的機械戰士進行怎樣一場真刀真槍的廝殺。
所有人的獵奇心都被調動起來了,連開暗莊的士兵都禁不住高聲叫嚷起來,吆喝眾人來下注。
遲楓覺得,若拉就像是掉入狼窟的一只美羔羊,所有人都對她不懷好意,所有人都對她虎視眈眈。而她自己卻渾然不覺。
更讓人頭痛的是,雖然遲楓答應了斑拉要照顧她的女兒,但看眼下的情形,他完全沒有這個能力。在對斑拉承諾的時候,他高估了自己。現在,他無法想象,事情將會朝著怎樣危險的局面發展下去。
四周連綿不斷的口哨聲和叫好聲刺痛了遲楓的耳膜,在這樣狂躁的氣氛中,比賽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