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歪回來了,天氣晴朗,暖暖的陽光,照耀在舒適親切的小山村,在朝陽的村子東頭,相親們在聽村子開會,靠著牆的或者是靠著土坎的,半躺的、坐著的橫七豎八;二歪第一眼就認出了小妮子站著用針線做鞋,錐不動了,就拿針在頭上抹油,那熟悉的身影多可愛啊;還有花姑花枝招展的坐在凳子上,又在擺臭美。村長仍然是以前那怪樣,拉著官腔這個這個、那個那個的講。其實認真聽的就是劉大爺和官司筋張寶,這些都還是那個老調,沒啥新鮮樣。他們看到二歪,先是都很陌生,等看清楚是二歪了,就蜂擁的圍了上來。
“二歪回來了——”
“真是二歪回來了。”
“二歪發財了都——”鄉親們那親熱勁,就像很冷突然見到了一堆熊熊的大火似得,亂嘈嘈拉二歪,打二歪,高興的不亦樂乎。把坐在桌子邊開會的村子就給涼一邊去了。小妮子也停了自己手上的針線活興奮的笑了,跑過來,卻在人羣外站住了,只是悽悽的偷看二歪。
“小妮子呢——,小妮子你看二歪哥給你捎啥東西了。”二歪踮起腳在人羣的縫隙裡找小妮子。大家也都轉過頭來,看小妮子,小妮子的臉緋紅緋紅的,用鞋捂著嘴,那淚水就一下子涌了出來,轉身跑掉了。二歪就丟下行李箱追了過去。在小妮子的家裡,二歪被小妮子哭著關在了門外,也不管二歪咋叫,就是哭著不開門,二歪撩下句:“晚上梨樹園裡見吧。”就耷拉著頭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心想:小妮子這桿沒星的稱,咋就這樣計較起來了?
二歪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見到家人都愁眉苦臉的樣子,自己心裡也不是滋味,躥進屋裡,看到娘躺在牀上,就跪在牀前,用手撫摸著娘那蒼白乾瘦的臉面,二歪娘轉過臉,看到二歪眼睛一亮,笑了,笑的是那麼的難看和恐怖,可是二歪仍然在耐心的輕輕的撫摸,想把娘那滿臉的皺紋給撫平,二歪突然想起了行李箱,打開,取出爲娘買的新衣服;取出給娘買的補品,水果,放在孃的枕頭邊一大堆,並剝開個桔子,掰下一瓣喂在娘嘴裡,可是,二歪娘搖搖頭,沒有張嘴,二歪就大滴大滴的淚往下掉,二歪的娘眼淚也從眼角悄悄的流在了枕頭上,想伸手摸摸二歪,可是怎麼也擡不起來了,二歪握著孃的手冰涼冰涼的,二歪娘看著二歪,一直溫存的瞅著,瞅著……
二歪是看著娘離開了這個讓她受苦一輩子的世界,走了,二歪緊緊的握著孃的手,想把她挽留住,他自愧沒有這種能力,就悔恨的放聲痛哭,那哭聲在這條嶺上一直傳到了溝底的大村,傳到了這片土地的上空。
“二歪娘走了,那是在等二歪啊——”劉大爺噙著菸袋鍋子,眼裡含著淚在向村子裡的人講,“二歪娘活著的時候,二歪就特別孝順。”
村裡的人陸續的都來了,站滿了二歪家的小院子,也堵住了二歪家的門,二歪仍然在放大悲聲的苦,村裡人也一樣的悲哀,章老爹一手想扶起二歪,一手在搽自己那淚水,怎麼也搽不幹。大懶和三孬,也站在背圪蹴裡哭哭啼啼。劉大爺在外面招呼事,來的人三五塊錢,十塊八塊的都從早準備好的口袋裡拿出來,一一交給劉大爺,劉大爺在院子裡的桌子邊坐著,用根毛筆,給一個,擡起頭看準是誰了,給記上,這是叫送禮,村裡誰家的黑白事都是劉大爺給招呼著辦的,劉大爺說話啃的是一個“理”字,誰都服氣。二歪想到外邊這麼多人來捧情,也要招呼,就哭著戀戀不捨的回著頭看著娘,出去了,二歪從懷裡掏出錢,大家都驚呆了,那麼多的錢,誰見過啊?二歪就數出三千,交給劉大爺讓安排去集上買菜,“劉爺交代他們多割些肉回來,割成六百塊的肉吧!讓鄉親們好好吃一頓。”二歪拭去滿臉的淚,又狠狠得吸了幾下鼻子,強忍住不哭,可想起娘就又忍不住了,嗚咽著說:“一年多——都沒見——鄉親們了。”
“別哭了,娃——事已至此,哭有啥用?能哭活嘛?”劉大爺安慰二歪,
“能哭活了,我帶頭讓全村人都哭——”劉大爺雖然是這樣說,那渾濁的老淚也含滿眼眶。
二歪心裡很不舒服,娘都去世,爲何不見小妮子蹤影,再計較也不能如此不懂道理,全村人都知道當時咱倆處戀愛的,在這個時候連個照面也不達,太沒人情味了吧,讓村裡怎麼看,難道我二歪就如此下賤的急著要你,二歪心中漸漸的有怨變成恨,既然是這樣那就掰開臉了,我二歪離了你小妮子我就不信找不到媳婦了。
其實,在這個時候,誰也不想把小妮子和張硬幹訂親的事,說給二歪,那不是雪上加霜嘛。二歪仍然矇在鼓裡,只怪小妮子看不起人,不懂事理。二歪對小妮子是心灰意冷了,不理我,我還不理你。這麼大的事,全村人都到了,你小妮子不來,不是故意辦我二歪丟人嘛?
小妮子卻躲在家裡,腸子都悔青了,自己當時爲啥不等二歪哥哥,蠢事爲何就讓我一個人給攤上了,想起當初倆人在梨樹園裡,羞答答向二歪表白愛意時,二歪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就是不吐實話,那時俺就覺得二歪已經深深的愛上俺了。現在硬幹已經哄著俺和他上了牀了,就是他的人了,二歪可咋辦?其實俺也離不開硬幹了,這到底該咋辦?小妮子是又氣又急,急得哭,又有啥用。和二歪哥一起逃出去?想到二歪的穿戴那麼闊氣,肯定二歪哥在外地掙住大錢了,以後跟著二歪也肯定享福,反過來再想,那硬幹又捨不得。小妮子就這麼的思前想後,掂量過來掂量過去,至於二歪得母親去世,在小妮子眼裡是死了就死了,死了以後少個累贅,不是挺輕鬆?憨不拉幾得活著也沒多大用途。就是二歪好,二歪那裡都是新鮮的,脾氣好,待人好,善良又義氣,對了和二歪商量,一起逃到外地,如漆似膠;纏纏綿綿,海誓山盟的戀愛,再安安生生的生個胖乎乎的小孩子。對就這麼決定,那硬幹就讓他做那娶媳婦的夢吧。小妮子的心已決就暗自笑了起來,想著二歪把自己抱到牀上,幫自己脫去衣服,鑽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多幸福,小妮子的臉就轟轟的發熱。等,等二歪把喪事辦妥就晚上去找他。二歪哥最好哄了,委屈的裝著哭,他的心最軟了,經不起一哭的。小妮子真能和二歪一起出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