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楊樂縣買地
兩人到家時，長孫淑雅已經回來了，秦伍也在，正在窯洞外邊劈木頭。一堆劈好的木頭整齊碼放在墻根兒石棉瓦棚子里，棚子是新搭的，以前并沒有。這下再不用擔心夏天下雨，柴火被澆濕燒不著，或者泡腐爛了不禁燒。一看這就知是秦伍的杰作，他真的是過日子好手。
“秦叔，歇會兒吧，你劈的木頭都夠燒兩月了。”
聽到說話聲，秦伍剛舉起的板斧又往下，戳在地上，雙手拄著斧把，抬頭看是長孫凝跟華子昂從山坡上下來。“哦，是小凝跟子昂啊！今兒天不好，干不了別的活，反正呆著也是呆著怪沒意思的，不如劈點木頭備用。眼看就要種地啦，家里肯定得忙，到時候就沒時間了。”
從小到大，家里都沒個頂梁柱，里里外外都靠長孫淑雅自己張羅，她又是那么柔軟的性子，也不怪以前姐弟倆兒遇事第一念頭想的就是忍氣吞聲，實在是沒人會替他們出頭撐腰。秦伍無兒無女，原來農村老家有個媳婦，在他當兵的時候跟人跑了，退伍后一直沒找，父母親過世就剩下他自己。相處時間不長，但秦伍把他們姐弟真心當親生兒女疼愛都能感受到，儼然也把這兒當成自己家經營了，事事都用心，但凡有一點余力都親力親為，這未嘗不是件好事。
“別費勁了秦叔，你得學著偷偷懶，以后家里活越來越多照你這樣干下去不得累個好歹的呀！”長孫凝笑著說道，已來到近前。
“哪兒有，別的活都雇人干，我就打打零雜，累不著。再說這木頭不劈開曬曬不好燒，竟冒煙。”秦伍劈的是剛從山上砍下來不久的雜樹，還濕著。
“對了，你們倆兒干啥去了？”秦伍問，看他們兩人身蒙一層水氣，顯然已經在外在呆了很長時間了。
“那，看看。”長孫凝轉身拿過華子昂手里的筐，獻寶似的往秦伍面前一遞。
“這么多野菜，還有魚，你們倆兒癮頭可真大。”一點兒不奇怪他們在哪兒挖了滿滿一筐野菜，飄雪的天氣跑到山上去挖野菜，估計也就他們這樣的年輕人干得出來了。年輕就是好，做什么都有激情。他離開部隊多年，約莫著華子昂此時軍銜應該已不低，而他忙里抽閑還樂意陪著丫頭做她想做的事，可見真的很寵她。“你們跑一天肯定累了，快進去歇歇吧，你媽媽在做飯。”
“嗯，那我們先進去嘍，秦叔你也把這幾塊劈完就別弄了。”
“行，快進去吧。”
要是他們體力都那么差可就糟了，兩人累到是不累，就是長時間呆在外面衣服潮乎乎的，很不舒服。進了窯洞，趕緊找干松衣服換上。長孫淑雅已經把飯做好，正準備炒菜。
“媽，炒兩個菜得了。”有野菜，還有魚，弄多吃不了剩下就不好吃了。長孫凝換完衣服，找出一個空盆，搬個小板凳坐下開始摘野菜。盡管他們挖的時候已經很小心了，但難免還夾雜著一些沒挑干凈的枯樹葉，干草棍什么的。
長孫淑雅看看華子昂，心里覺得不合適，人家頭一次上門，還給她帶了豐厚的禮物，招待太寒酸了像什么樣子。昨天剛到就幫著殺驢，忙前忙后，吃飯時那么些人亂哄哄的都沒吃好。就算他喜歡自己女兒不計較，但要傳到他家人耳朵里呢？不行，不能讓女兒還沒過門就叫人家瞧不起，自己的苦吃的夠多了，不希望女兒再在婆家受氣。
長孫凝不知長孫淑雅在想這些，要是知道肯定明明白白告訴她，敢欺負她長孫凝的人還沒出生。見長孫淑雅仍就一個接一個的炒菜，倍感無奈的搖搖頭，有時候老實人執拗起來比牛脾氣還硬，你要是堅決不讓她那么做心里就會不高興。懶得再管，隨她去。
華子昂極有眼力架兒，總是找上活了，先是把長孫凝點頭要吃的魚收拾干凈。后又弄盆水在旁邊洗野菜，洗凈都一一分別放好，兩人配合得無比默契。顯然這種事不是第一次做，長孫淑雅在旁看著不禁動容。
眼見看到筐底兒，野菜要摘完了，咦？這個怎么在這兒？長孫凝從一把香椿里抽出兩根與眾不同的植物，農村人都叫它包子花，而它的學名叫桔梗。籃球直徑那么高，翠綠翠綠的葉子，頭上頂著兩朵包子狀的花苞，一朵藍色，一朵白色，部根完整還帶著泥土，顯然是要挖回來養的。
“你的？”長孫凝拿起兩株桔梗在華子昂面前晃了晃，在他們的筐里，不是她弄的，就是他弄的，可他是何時挖的呢？手挺快啊，連她都沒發現就隱藏好了。
“是我挖的。”
“在山上長好好的，挖來干嗎？”
“送你！知道你喜歡。”華子昂眼神灼灼，笑容中帶著幾分嚴肅。動聽的情話他不太會說，怕自己把自己給惡心死，浪漫的點子又不多，在山上看到這兩株早早含苞的桔梗便采順手挖起。
他聽人說過，桔梗花開代表著幸福再度降臨。抓住幸福，那么幸福既是永恒的，有的人卻注定與它無緣，抓不住幸福，也留不住花，那么幸福便是無望的。他慶幸，及時抓住了幸福，而且要一生一世守護著屬于他的幸福。這桔梗花是送給長孫凝的，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愛人，也是送給自己的，希望從此以后幸福與他時刻相伴。他將桔梗連根挖起，是想它們換個地方好好生存，他要把它們栽在庭院花壇里，陪他們幸福。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桔梗？”長孫凝笑容直達眼底深處，捧著桔梗愛不釋手，顯然對華子昂給的小小驚喜很受用。
桔梗花很常見，田邊地頭荒山坡上，城市公園里。它沒有牡丹雍容，沒有玫瑰浪漫，沒有茉莉芬芳，也沒有蘭花的王者之風，大朵花，五個瓣，簡簡單單卻有‘花中處士、不慕繁華’的雅稱。在百花園中，或一片潔白，或紫中帶藍，藍中見紫，清心爽目，給人以寧靜、淡泊、舒適的享受。
然而，長孫凝喜歡桔梗花與這些都沒多大關系，她之所以喜歡只因它是前世父親最喜歡的花，也是她每年的生日禮物。她不知道父親為什么喜歡桔梗花，又為什么每個生日都送她同樣的禮物，但記事以來她明白，每年收到桔梗花的日子，那個平時冷血殘酷如魔的男人會變得溫柔慈愛，會陪她一整天，晨練、健身、下廚、吃飯、聽音樂、看電視……。她喜歡桔梗花，有桔梗花的日子她會跟普通孩子一樣，有個只屬于她的父親。她現在依然喜歡桔梗花，桔梗在身邊就像父親陪在身邊一樣，他們都是身不由己的特工，但她知道他是愛自己的，越大越知道。
可是，她好像真沒在華子昂面前提過喜歡桔梗這茬兒，他咋知道的？睹物思人，長孫凝清澈的眼眸有些朦朧。
“想知道？”華子昂何其敏銳，自然捕捉她的情緒波動，心頭不由一緊。原本猜測到她喜歡桔梗，也只是因為想送她而送，無所謂什么浪漫不浪漫，但沒想到會勾起她一段情思，濃濃的思念里，帶著深深的痛。是什么人讓她如此刻骨銘心，叫他吃醋也心疼。
“想。”
華子昂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過來。長孫凝起身離開自己的小板凳，在華子昂身邊彎下腰，耳朵靠近他的嘴邊。華子昂用僅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幾句話，說完借機在她白皙脖頸上親一口，快速逃離，沒事人似的繼續擺弄手里野菜，但飛揚的眉梢足以說明他心情好的不得了。
長孫凝本就因為他的話又羞又惱，居然還被偷香，從頭頂一直紅到肚子根兒，還是長孫淑雅在五步遠的情況下，心‘撲通撲通’好像就要蹦出嗓子眼兒。這個混蛋，在老丈母娘面前都敢如此放肆，簡直吃了雄心豹子膽，欠調教，要是被看到，他還不悲劇就怪了。長孫凝羞惱之下，下意識抬手拍打華子昂，好巧不巧的正被回身拿蔥花的長孫淑雅看到，結果她先悲劇了。
“小凝，你干嗎呢，怎么欺負人？”長孫淑雅雖然性情軟弱，但對兒女的教育一向嚴格，隨便欺負人是絕對允許的。只是長孫凝性情改變之后，她才不敢深說了。
“我沒有。”明明就是他欺負你女兒，眼睛過不過火？長孫凝無力望空。
“還說沒有，我都看見了。”長孫淑雅秉承眼見為實的真理，義正言辭說道，如果她要往旁邊一步，視線繞過長孫凝的話，一定會看到笑得得意的某只腹黑狐貍。
“……”。得，這個還沒有長孫默聰明呢，她還能說什么，不分青紅皂白就成她的不是了。剛才華子昂趁機吃她女兒豆腐她沒看著，反而看到女兒‘打’女婿不讓腔了，這叫什么事？
算了，跟她計較沒用，冤有頭，債有主，罪魁禍首就在身邊洗菜賣乖，長孫凝扭頭瞪上得了便宜還裝無辜的家伙。
長孫凝：腹黑悶騷男，你太他媽雞賊了。
華子昂：人家哪有，分明就你打我，有人證的哦。
長孫凝：你混淆視聽，錯誤引導，氣死我了。
華子昂：老婆別生氣，氣壞了我心疼，不然讓你親回來。（某男伸長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怎樣看都是小白兔強撲大灰狼，有冤說不出。）
長孫凝：……。（郁悶得直咬牙）
長孫凝：沒事兒你看那么清楚干什么？（糾纏不明白進行下個問題，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內衣、內褲、還一些飾品都是桔梗花圖案，被他一說真想找地方鉆進去。）
華子昂：不看你看誰？（某理直氣壯）
長孫凝：……
長孫凝不是無言以對了，而是華子昂的話真戳到她心窩兒里。如果他們是陌路人，他觀察她那么仔細干嗎？就算當登徒子也不必他主動，他是關心自己，重視自己，呵護自己才觀察入微。現在忽然明白父親一直送她桔梗花的深意了，那是單純父親對女兒的期許。桔梗花開，幸福降臨，一定是父親英靈保佑桔梗花神引領她的靈魂來到這里，穿越時間抓住她的幸福。
“哎呀！好香啊，今天又有口福了。”
“伍哥辛苦了，洗洗就開飯。”
秦伍適時掀起門簾進來，長孫凝和華子昂趕緊收拾，把能蘸醬的野菜裝盤，其他先放到一旁，板凳放回原位。長孫淑雅也把剛出鍋的菜一一端到桌兒上，拿碗筷，都準備妥當四人坐下吃飯。華子昂身為長孫凝的男朋友，第一次上門兒尚且放得開，該怎么吃就怎么吃，不時還跟秦伍聊幾句部隊的事兒，反倒是長孫淑雅顯得十分拘束。后來還是長孫凝把話題拉到種地上來，她才稍微自然些，跟著參與意見。
“秦叔，果樹苗我已經訂好了，下一步就是挖樹坑，要趕在清明節前全部挖完，免得耽誤了栽樹時機。”長孫凝邊吃飯邊說，碗里好幾塊魚肉夾起便往嘴里放，反正有人剝刺，他又不懂種地，做點服務性工作最應該。
“成，還有十天，來得及，回頭我去安排明天就開始挖。”
“嗯，我請林秋果農詳細講解了要點，已經整理出來一份，等吃完飯拿給你。有些是果農聽了我的描述后，特別針對咱們的實際情況給的意見，所以在挖樹坑的時候一定要按規定來。到栽樹的時候，他們會跟果樹苗一起過來，現場指導栽種。”
“太好了，這樣咱們就不用自個兒瞎蒙了。”秦伍一拍大腿，雖然他買的那些農業書上都介紹得很詳細，但沒實際操作過，心里始終沒底。八個山頭近千畝地可不是鬧著玩的，出點差錯都是在燒錢。
“我說了，咱們要科學種田，發展綠色食品產業鏈，就不會盲目瞎干。放心吧，陸續我都會請專業人來指導的。另外，果樹結果還要等上兩三年，這段時間咱也不能白白浪費，我決定在期間套種四季草莓，產量大，市場前景也不錯。”長孫凝比誰都怕自己的錢打水漂兒，不用秦伍著急，她到時都會安排好。
“那感情好哇，小凝還是你聰明！”
“對了！小凝，上次你秦叔電話里跟你說買地的事兒，你這回有時間去看看不？”長孫淑雅插話道。
“就為這事兒回來的，宜早不宜遲，我們明天就去一趟。”
“那我一會兒就跟相關的人打聲招呼。”秦伍說道。
“嗯。”長孫凝停了停又接著安排道：“媽，秦叔，等種完地，栽完樹也該著手蓋房子的事兒了。你們有時間留意下建材市場的情況，該備的材料就先備著。我跟小默商量過，房子就蓋在烏蘭山中央的平臺上，房屋圖紙小默已經設計差不多了，得空的時候先把中間那小山頭平了，好走車。”
“這你就放心吧，我跟你秦叔會準備好的。”
“那你們就多費心了。”
“這孩子說啥呢，都是一家人咋還說上兩家話了，不都是應該做的嗎。再說了，你在外面跑這跑那，把不好干的話都干了，不比我們辛苦啊！”秦伍說道，責備語氣中帶著心疼。
長孫凝笑了笑，似還有話但沒說，低頭吃飯。飯后，秦伍先回村里安排挖樹坑的事兒，長孫凝給整理的資料也都帶著。長孫淑雅沒走，即便有華子昂的地方讓她感覺壓抑，但她怕單獨留他們兩人在一起會惹村里人非議，尤其是喬嬸一家，要是逮到消息還不曉得怎么編排。
第二天，秦伍大早上就趕過來，等安排完工人上工之后，叫二牛幫忙照應著，他跟長孫凝和華子昂一起去楊樂縣看地皮。因為長孫凝和華子昂要直接回x市，秦伍單獨開輛車。
到楊樂縣將近十點，秦伍提前打過招呼，縣長李越，國土資局局長朱啟南都早早處理完例行公務在等著，對他們來說長孫凝可是財神爺，再往上爬的云梯。三人先到李越辦公室，雙方都有不認識的人在，華子昂沉默無語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長孫凝便沒給引薦，但李越他們都不敢小覷于他，反而客氣的又遞煙又沏茶。
李越給長孫凝介紹楊樂縣城建局局長姜大年，四十出頭，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楊樂縣干部都胖，這些年肯定沒少搜刮。還是秦伍想得周到，買地不關他的事，但以后在上面建廠就正在他責權之內，搞好關系沒壞處。不過他那一副不屑的樣子擺給誰看，上次請客趕上他去市里開會，可不是故事把他撇出去。反正楊樂縣大小官已被拉攏了一大半，難道還怕他不成，長孫凝不得不客套兩句，便提出去看地皮。
秦伍看好的地皮在楊樂縣南面和西面，地勢平坦，包圍著半個縣成，與城區之間的平均距離約半公里，占地面積在兩千五百畝左右，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之前跟李越、朱啟南他們都溝通好了，土地出賣價格從每畝1500元砍到1300元成交。在當時而言，這個價格不算便宜，但一是因為商業用地比農業用地貴，二來長孫凝知道土地日后的價值，說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數便立馬簽合同，辦手續。
買地所得款項依然由縣政府接收，統一調度使用，長孫凝辦完所有手續，正想轉賬卻被華子昂搶先一步。“你干嗎，我自己有錢？”這些事情原則上她不想花他的錢，賣寶貝的錢還有，再說沒了她會想辦法
“你花錢的地方還很多，我的錢放著也是放著，不用白白便宜了銀行，要不然算我投資。”華子昂知道長孫凝為什么堅持，但他不想她跟自己分得太清。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就要投資？”
“隨便你干什么都行。”
“不要，你的錢就算白花，賺了都是我的，賠……呸！呸！我才不會賠本。”
“行，都是你的，我算無償捐助。”
長孫凝給他個毫不領情的眼神，誰叫你搶著花錢，不過心里挺美的。事情辦完難免又得請領導們吃一頓兒，主要是秦伍的工作。等吃完飯，長孫凝跟秦伍交代些后續的事情便已經天黑了，秦伍回村里，長孫凝和華子昂就在楊樂縣住一晚，第二天一早趕回x市。
－－－－－－題外話－－－－－－
小凝又把領地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