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地直起身子,卻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床柜,一份裝訂整齊的文件不經意間滑落至蘇圣徨的身上,光潔的油墨在陽光的襯托下微微泛金。
有些疑惑地拿起文件,粗粗地瀏覽,原本平靜的目光卻陡然變換,手緊緊揪著文件的一角,幾乎要揪出褶皺來,身體微微顫抖,蘇圣徨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文件內容。
一份完整的股權轉讓書,文件的末尾,端正地署著蘇之舫的名字。
沒有像約定的那樣撤銷她總裁的職務,蘇之舫保留了蘇圣徨在蘇氏集團所有的股份,同時附以他自己的所有個人股權,完完整整地將整個蘇氏集團交到了她的手上,毫無保留。
詳細地閱讀之后,蘇圣徨長長嘆氣,轉身將文件放置在一旁的抽屜里,從小到大,蘇之舫總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小的時候,每一次惹禍上身,回到家永遠是蘇之舫撂下的那一句’自己處理’,然而一切到了最后卻總是被行云流水地解決,蘇之舫就是這般在自己的生活中一直默默施以援手,也許是補償自己從小失去母親的痛,也許僅是出于父親保護孩子的本能,暗自站在自己身后,不論自己是何想法,一直做著他認為對的事情。
眸略略低了些,蘇圣徨輕靠在柔軟的床背上,回想起那幾日的一切。
出車禍的第二天,還在危險期的她就被蘇之舫派來的人接到了菲林別墅,一切都在許若凌出去的那一剎那完成,甚至聯(lián)絡好了醫(yī)院的醫(yī)生和護士,令許若凌無從查詢,盡管沒有意識,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車子里晃動,就像漂浮在失重的狀態(tài)下,毫無目的,也不知去向何處。
許若凌不會知道,在她快跑到醫(yī)院門口的剎那,那一輛與她擦肩而過的救護車正是接走蘇圣徨的車,那一時間她們的距離如此近在咫尺,卻又是那么遙不可及,許若凌眼睜睜地看著蘇圣徨從自己面前離開,卻無法挽留,也無從挽留。
蘇圣徨依稀記得自己醒來的那一刻,目光定格在自己兒時的房間內,依舊靠著氧氣罩來維持呼吸,周圍盡是些白色衣服的醫(yī)生,迷迷糊糊的,好像在繞著床轉一般,不禁有些頭疼,然而身體卻根本無法動彈,胸前裹著厚重的紗布,連呼吸都像是隔了多重阻隔,身體沉重得可怕,幾乎要陷入床里,不同于可以勉強活動的雙腿,雙手完全無法握起,毫無知覺。迷離之間,豆大的汗珠從額間滾落,卻很快地被拭去,眼前頓時是蘇之舫那熟悉的面孔。
經過數(shù)位來自國外的最高權威醫(yī)生的診治,蘇圣徨的身體恢復得很是迅速,然而在她勉強可以下床走動的第一天,迎接她的便是蘇之舫的最后通牒,以總裁之位換取和許若凌在一起的自由,不,更確切地說,是不惜一切代價阻斷她們的往來,許若凌疏忽之下令她出的車禍在蘇之舫的心頭,終于像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那么一絲信任也已經蕩然無存。
面對蘇之舫的言語,蘇圣徨并沒有作出任何選擇,許若凌的事依舊堵在心頭懸而未決,現(xiàn)在要面臨這樣的選擇,不論怎樣都是不公平的。回房休息后不久,管家很快就送來了消息,現(xiàn)在的菲林別墅,對于她蘇圣徨,蘇氏集團名義上的最高執(zhí)行官,卻只是一處軟禁之地,而這對于許若凌而言,也是一個根本無跡可循的遁所。
可是到了現(xiàn)在卻感謝蘇之舫苦心安排的一切,蘇圣徨緩緩起身,伸手撫摸著許若凌散亂在被子上的長發(fā),若不是被禁錮在家,又怎么能夠忍得住許若凌這般的苦苦搜尋而毫無所動,若不是這一次意料之外的失蹤,又怎么來檢驗許若凌的真心。
手指觸到那溫熱的側臉,不禁顫抖了一下,蘇圣徨皺眉,仔細打量著許若凌憔悴瘦弱的面龐,這些日子不見,卻像日日都見,偶爾的機會從蘇之舫的口中聽聞她沒日沒夜地尋自己,不知是高興還是酸澀,也不敢再輕易地舍予真心,生怕與以前一樣,希望越大,失望也會越大。望著她的睡顏,蘇圣徨若有所思。
手一下子空了,不禁令她猛然回過神,卻見許若凌閉著眼睛在胡亂抓取些什么,動作之大,盡是倉促,氣息急促異常。然而在觸碰到蘇圣徨手指的剎那,像是海上漂流了許久的人有了生存的希望,牢牢地握住,氣息才勉強緩和下來,將臉緊貼在蘇圣徨溫熱的手掌間,溫柔地摩挲。
良久,平息了呼吸,像是察覺到了什么,有些遲疑地睜眼,許若凌匆忙地揉了揉眼睛以抵抗刺眼的光亮,緩緩偏頭,卻正與蘇圣徨的目光交匯,有些不知所措地對視著,一切動作皆戛然而止。
陽光灑落在兩人之間的空隙里,反射出別樣的光彩,七色的光暈中,隱約飄浮著淡淡的塵埃,隨著光圈的形狀均勻地旋轉著,像極了蒸騰的水汽。
后背有些酸了,蘇圣徨艱難地撐了撐身子,想要直起身子。
目睹蘇圣徨的艱難,許若凌以為蘇圣徨要起身下床,連忙上前阻攔,牢牢扶住她的身體不讓她輕易挪動。
“好好躺著,別亂動。”
有些詫異地望著許若凌驚懼的神情,蘇圣徨微微揚唇,卻竭力控制著自己揚起的唇角不讓她輕易發(fā)現(xiàn),沒有拒絕她扶著自己的動作,目光依舊靜若一汪潭水。
許若凌被這突襲而來的靜寂影響到,卻也不敢打破,只要能夠實實在在地見到蘇圣徨,現(xiàn)在都算是一種奢侈,至于她的原諒,早已經不敢奢求。
遲疑著走到她身邊坐下,雙手不自覺地揪著褲子,許若凌垂著頭,讓頭發(fā)擋著自己的臉,不再去看蘇圣徨,只是生硬地開口。
“醫(yī)生說,你的傷不能亂動,最好不要碰水…………”
“…………”
“……還有,現(xiàn)在最好不要下床走動……否則……否則……”
許若凌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些什么,嘴唇一張一合,所發(fā)出的聲音卻像是虛無縹緲的,語無倫次地緩解這尷尬的氣氛。
蘇圣徨沒有任何的動作,也沒有要反駁的意思,只是安靜地聽她說完想要表達的一切,緊皺的眉頭緩緩松開,雙眼漸漸閉合起來,長長地呼氣。
“許若凌。”
像是被針扎了一般,許若凌停留那一剎那不動,依舊垂著頭,黑亮的發(fā)絲將眼角欲出的淚水和紅腫的眼眶牢牢遮住,揪著褲腿的手指節(jié)早已泛出青白。
一雙凌厲的眸緩緩睜開,蘇圣徨的目光停留在她僵硬的身體之上,眸略略低沉。
“我真的恨你。” 你的唇,正合我意(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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