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不遠處有一方涼亭,并沒有什么異常,然而當余光瞥見那一團顫抖的身影時,蘇圣徨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在雨點更密集之前趕到了亭內,有些微喘地倚著涼亭的柱子,眼簾之中的她坐在涼亭的排椅上,雙手環抱著膝蓋,將頭埋入身體的縫隙之間,淺綠色的衣服濕透了,顏色深了些,搭在肌膚之上,身體在不住地顫抖,而天氣愈發地涼了,注意到她身體的異常,蘇圣徨只是默然地嘆氣,將身上的風衣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暫時驅寒,想要為她暖暖身子。
“沒事吧。”
顏菲沒有理她,只是繼續保持著剛才的姿態,似乎沒有聽見一般,然而身體顫抖地更加劇烈。
“好了,先避雨要緊,有沒有不舒服?”
只是以為她還在生悶氣,蘇圣徨上前安慰性地伸手撫住她露著的上臂,然而那滾燙的溫度卻讓她有些緊張起來,發絲沾了雨水,耷拉在額間,伸手去摸她的額頭,蘇圣徨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雙眉緊緊地皺了起來。
虛弱地側身,顏菲的目光有些迷離,發絲附著在她的側臉之上,水珠沿著面頰的弧度緩緩淌下,眸已然失了光彩,虛弱無力的唇顫抖著,臉色早已蒼白,蘇圣徨伸手撫去她額間的水跡,俯下身子扶住她,讓她順勢依靠在自己的身上取暖,一手將她身上的風衣攏了攏,將她的身軀包裹住,蘇圣徨俯身至她耳邊。
“還好么,你發燒了。”
顏菲無力地垂著頭,然而蘇圣徨身上的溫暖卻帶來些許的舒適,她費力地張唇,想要說些什么,然而終究由于虛弱而無法做到,感受到蘇圣徨的體溫,終于放下一切防備,身體失去知覺,就那么直直地從椅子上倒下,蘇圣徨見狀則是立即從后面將她的整個身體接住,顏菲無力地縮在她的懷里,唇微微張著。
“冷……”
側身望著昏昏沉沉的顏菲,蘇圣徨搖搖頭,伸手撫住她的額頭,情況比剛才更加嚴重,由于高熱的緣故,臉頰兩側已經開始微微泛紅,然而庭外依舊陰沉,雨越下越大,不時有細碎的雨水斜落于亭內。
蘇圣徨俯身坐于亭內的石椅之上,將顏菲攬入懷中,緊了緊她身上的風衣,身體緊貼住她的腰際,將風衣的領子豎起,以遮住肩膀和脖頸處的肌膚,淡淡地從后面摟抱住她,背對著亭外,冰涼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沾染在她的背脊之上,只穿一件單薄的襯衫,蘇圣徨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然而沒有時間顧及自己的狀況,眼看顏菲的喘息愈發微弱,蘇圣徨伸手捂住她冰涼的雙手,輕輕搓著,給予她溫暖。
緊靠著她的身子,顏菲身上淡然的幽香不經意間飄散,蘇圣徨凝視著她的容顏,唇不自覺地揚起,她總是給人一種很干練的感覺,然而只有此刻,才是需要人呵護的,身為顏氏的總裁,也有太多的不自已,必須要強迫自己變得強勢,才能掌控住整個集團,可是就和自己一樣,盡管高高在上,卻時不時有一種欲墜的錯覺,這種感覺很微妙,卻全然不同于對許若凌的感情,更像是相惜一般,對于她的心意,并非不知,只是不愿傷害,寧愿在開始之前就早早地結束,這樣對雙方都好。
雨漸漸小了,也不再那么密集,蘇圣徨扶著她的身子,緩緩站起身來,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隨后俯下身去將她橫抱起來,攏了攏她胸前的衣服,沒有任何的遲疑,冒著雨就這么沖了出去,冰冷刺骨的雨水無情地打在她的身上,順著襯衫的領子滲入脖頸,晶瑩的水珠順著發梢緩緩滴落下來,細密的汗珠裹挾著冰冷的雨水自柔美的臉頰之上淌下,雙手摟住她的脖頸,顏菲依偎在她的懷中,依稀能聽見那強有力的心跳,閉上雙眼,不再去想別的,只是覺得,有她在,什么都不用怕。
園林的路百折迂回,憑著記憶,蘇圣徨好不容易才找到門口停著的車,小心翼翼地將顏菲輕放在后座上,來不及顧及自己濕透的襯衫,蘇圣徨發動了車子,引擎的聲音在這朦朧的雨霧之中,不再那么明顯,車輪的飛速滾動將地上的水漬濺起,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圓潤的弧度。
昏沉的雙眼微微睜開,被外界的光亮刺痛,然而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卻映入眼簾,顏菲凝視著焦急開車的蘇圣徨,原本緊繃的身子放松下來,其實昨晚就有不適,可是她沒有管這些,只是想見見蘇圣徨,這也是唯一的機會,會議一結束,她就會返回杭州,沒有什么理由再去見她,可是沒想到只是稍稍淋雨,病情就一下子嚴重起來,然而沒有這個機會,她也不會如此接近蘇圣徨的身心,是該慶幸嗎?
路上車子不多,一路飛馳之下,很快便抵達了蘇圣徨暫住的酒店,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到床上,對于她一身濕透的衣服,蘇圣徨有些猶豫,然而顧及到她的病情,只好將許若凌的叮囑先暫時放到一邊。咬了咬牙,修長的手指將她的上衣一點一點褪去,細膩白皙的肌膚逐漸褪下了神秘的面紗,精致的鎖骨下一對豐盈渾圓傲立,腰部的曲線近乎完美,一雙修長的美腿一覽無余,曼妙的身材無可挑剔。
蘇圣徨取出一旁箱子里的一件米色襯衫,仔細地幫她穿上,完成一切工作后,手輕托著她的頭放至枕頭之上,輕柔地將被子蓋在她的身上,將她的雙肩掖好,手背撫了撫她的額頭,還有一絲余熱,去洗手間繳了冷毛巾輕聲敷在她的額上,蘇圣徨這才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仰著頭長吁一口氣。
連日來的辛勞與旅途的奔波使得蘇圣徨倍感疲倦,剛剛接觸到椅子的一剎那,雙眼幾乎要閉合起來,她微微直了直身子,仔細查看了顏菲的狀況,這才安然地在床的另一側靠下,僵硬的身體依靠在床背上,由于勞累,雙眼酸澀異常,按捺不住困倦的襲來,蘇圣徨很快便沉睡過去。
桌上的手機在不斷地震動,然而沉睡的兩人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只過了一會兒,手機便無力地停止了震動,像是哭泣的孩子找不到媽媽,最終只是徒勞地頹廢著,不再哭泣。
手持著楚氏分公司總經理越祁傳來的文件,安一陌輕敲辦公室的門,然而心中卻是若有所思,以至于楚祈恪允了都沒有立即反應過來,倉促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這才進門。
“有事么。”
楚祈恪頭也不抬地凝視著手上的文件,像是無視安一陌的存在,而右臂則是若有若無地藏在身后,似乎在躲閃些什么。
“恪,你昨天去哪了?”安一陌對于她冷漠的反應甚是不滿,自上次楚祈恪親赴蘇氏以來,兩人一直處于冷戰狀態,而其中原因,也只有他們兩人最清楚。
“我的去向什么時候輪到你來過問了。”目光一頓,楚祈恪看似隨意地翻了翻文件,語氣卻是輕松異常,無疑加重了安一陌的不滿與無奈。
“是和許若凌么。”寞然地勾起唇角,安一陌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顫抖,話一出口就后悔了,多么希望她說不是,說她不喜歡許若凌,可是呢,事實已然是殘酷的,只是在自己騙自己而已。
雙眉極快速地一皺,眉心閃過一絲慍色,楚祈恪抬頭望著她,幽深的眸中感受不到一絲的溫度,隨手將文件丟至一邊,身體緩緩靠在椅背上,雙眸半瞇著打量著面前的女人。
”不可以么。“
安一陌一怔,唇微微顫抖著,像是在掩藏著內心的痛楚,緊咬著下唇,牙齒幾乎要嵌入到唇里,然而沒有任何言語,不想被楚祈恪察覺內心的感受。
“一陌。”楚祈恪冷冷地站起身來,步伐沉穩而決斷,卻時不時牽動著安一陌的心,走到她身旁,唇角微微揚起,楚祈恪伸手勾住她的下巴,緩緩湊近幾分,就那么直視著她的面龐。
“對于你,我向來信任,可別失了分寸。”
“那你告訴我,你不出席這次金融會議,是不是就是為了她。”
安一陌直截了當的口氣使得楚祈恪皺起雙眉,眸中聚集起危險的氣息,就那么打量著她,冰冷而生畏。
“這是你該問的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么?”眸光一轉,楚祈恪一下子放開她,然而力道有些大,安一陌不禁后退了幾步,卻依舊漠然地望著她,空洞的眼神虛弱無力。
“我和許若凌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只需做好身為我的伙伴應當做的事,別的不必再談。”
安一陌雙手撐著門框,倏然輕笑起來,淚于眼眶中聚集,決堤般地淌下,嘴角那一絲慘然的微笑令楚祈恪不禁瞇起雙眼。
“只是……伙伴么?”安一陌微微仰頭,不讓淚水肆意流下,她不想讓楚祈恪見識到她的軟弱,借此來譏諷她,給予她一點可悲的同情。
“原來,只是這樣。”
楚祈恪沒有言語,默默地背過身去,不去看她的神情,那凄涼的笑容令人心碎,不得不承認,安一陌的質問也是她一直在考慮的問題,她想要一個答案,可自己又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