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凌失神地撐著門框,望著面前一輛又一輛高聲疾呼的救護車從眼前飛馳而過,那車里都是一條條亟待救援的生命,可她的蘇圣徨呢?到底去了哪里?就算要躲著,又怎么可以這么忽視自己的身體。
心,生疼生疼的,許若凌默然地注視著面前一片暗沉的陰霾,緩緩俯下身子。
錯了,一切都錯了。
打包整理好所有的行李,望著清空了一切的房間,顏菲淡淡地呼吸著僅存的空氣,撐著一旁的窗臺眺望不遠處的那一片果林,今天是要出發(fā)去美國的日子,依照顏如赫的性格,這次去了,可能不會被允許再回來,在這僅剩下的時間里,只想好好看看自己從小到大身邊熟悉的一切,也許就是最后一眼。然而比這些更加令人掛懷的,還是那個一次又一次婉拒了她的人,短短的這些日子,經(jīng)歷了那么多,對于蘇圣徨的感情卻是有增無減,而從現(xiàn)在來看,寧愿當初不要見面,那么到了分別的時候,總會好受那么一點,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魂不守舍,強裝堅強。
敲門聲輕輕響起,顏菲收斂了心緒,平靜地走過去開門。
姜宇手持著顏菲的護照以及機票,恭敬地候在門口,望著顏菲一臉的平靜,卻也是放下心來,畢竟顏如赫下的命令太過突然,照顏菲以往的性格必然不會輕易遵從,幸好,她看上去并沒有什么不適。
“大小姐……”
“走吧。”
顏菲攏了攏深色的大衣,將脖頸處遮得嚴實,沒有聽姜宇說完就邁開步子走出門去,姜宇低低地應著,追隨著顏菲下樓,心中則是對于顏菲今日出奇的爽快而詫異不已。
顏如赫一早就去了公司,沒有要見顏菲的意思。時間還早,馬路上的車子零零散散,算是通暢,很快抵達了機場,姜宇將大小姐的行李一一搬下車子,仔細地換好登機牌和行李托運。顏菲默默地站在一旁,冷眼望著機場里來往的人流,這些人,也都是要別離的么?
“大小姐,美國分公司那邊已經(jīng)打點妥當了,您一下飛機就會有人來接機,至于董事長那邊,我會盡量為大小姐您說情的。”
姜宇將登機牌遞給顏菲,仔細地囑咐著,言語間甚是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
顏菲接過登機牌,默默注視了一會,原本空白的臉上漸漸有了一絲緩和,緩緩抬起臉望著面前的姜宇,
“謝謝。”
手緊捏著登機牌,幾乎要將它捏得米分碎,顏菲決然地轉(zhuǎn)身離開,高跟鞋觸地的聲響令人生畏,生硬而僵直,沒有期望中的眼淚,因為根本無暇流淚,沉浸于濃濃的悵然中,要如何自拔?腦中閃現(xiàn)著與蘇圣徨初見的那一幕,如此清晰,如此觸手可及,深深地烙印在心底,怎么舍得離開心心念念牽掛著的她,可是,卻毫無自救之力。
只恨晚了那么一點,要是早些遇見,會不會有所不同?可是再也不會有答案了。
飛機準時起飛,例行公事一般飛往自己的目的。
屬于她的一切,終究結(jié)束于她的手上,整個世界于這一瞬間,崩塌。
與以往的日子一般,楚祈恪準時出現(xiàn)在楚氏大廈的門口,上一個季度楚氏的銷售利潤已經(jīng)和蘇氏齊平,從某個方面來說,甚至超越了蘇氏,打破了近五年來的被趕超的狀況,得益于新開發(fā)的網(wǎng)絡(luò)營銷模式,可也正是這個模式,顛覆了一些楚氏高管所擁有的權(quán)力,內(nèi)訌不已。
緩步走進大廈,前臺眼生的工作人員卻一下子吸引了楚祈恪的注意,神色莫名慌張起來,楚祈恪快步上前按了電梯,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前臺的工作人員是她特意安插在楚氏以觀察各位高管的言行,而自從她接管楚氏,一切事宜無論大小皆決于上的格局就已經(jīng)形成,換人的事難道只是巧合么?
電梯很快地到達了樓層,楚祈恪緩步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之上,整個走廊只回響著她一人的腳步聲,不同于往常煩擾的忙碌,今天的楚氏,總有點不對勁,透過一排排透明的門窗,楚祈恪很快發(fā)現(xiàn)辦公室內(nèi)都是空無一人,甚至沒有見到安一陌的身影,也難怪走廊上這么安靜,可是沒有命令任何人擅離崗位,他們卻像是說好了一般,反而捉摸不透。
楚祈恪微微定神,眸光盯著不遠處的會議室,像是有了什么把握,快步地朝著會議室的方向進發(fā),不對,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并且是瞞著她進行的。
站在會議室的門前,隱約能夠看到門內(nèi)人影的攢動和細微的聲響,楚祈恪握著把手,遲疑片刻,雙眉微微皺著,手指略有顫抖,然而卻像是做了決斷一般,沒有再給自己留下后悔的余地,楚祈恪一咬牙,推開了門。
數(shù)目相對。
原本熟悉的道道面孔,此刻卻形同陌路,陌生而極具威脅地凝視著門邊的人,完全沒有要留有余地的意思,也完全,徹底地脫離了她的掌控。
總經(jīng)理王越注意到楚祈恪僵硬的面色,卻似毫不察覺一般淡淡地瞥過她的眼,只是平靜地坐在那原屬于她的座位上,居高凌下地注視著她,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周圍的人也都異乎尋常地扭過了頭,像是服從著王越的命令。
楚祈恪微微皺眉,銳利的眼刀沖著王越直刺過去。
“王越,我的位子,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坐了。”
抿唇一笑,王越揚頭指了指會議桌最末端的一處空位,面色近乎愉悅,一副毋庸置疑的樣子。
“楚總,請坐。”
雙眸微咪,面色不改,楚祈恪依舊站在遠處,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會議廳內(nèi)的所有的高層人員,昔日的順從早已消失殆盡,此刻的他們更像是一個個冷眼的旁觀者,以往的順從盡化為冰冷的敵意,直刺她的心底。
手緊緊地攥起,楚祈恪微微揚頭,冷眼望著平靜異常的王越,沒有要坐下的意思。
見楚祈恪如此執(zhí)意,王越只是清了清嗓子,全然在意料之中,例行公事一般地拿起面前的文件,目光隱隱地瞥向一旁的楚祈恪,淡然地開口。
“經(jīng)過董事會一致商量,決議解除楚氏總裁楚祈恪的職務(wù),總裁一職,將會由陳氏的總裁陳斌接任。”
陳斌?!
楚祈恪驟然回頭,雙眸定格在身后不遠處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西裝革履,陳斌淡然地繞過她的身體,向著那原本屬于她的位置走去,而王越則是默許地站起身來退到一邊,陳斌平靜地坐下,余光瞥了瞥驚詫不已的楚祈恪,波瀾不驚的眸緩緩移到面前的股權(quán)轉(zhuǎn)移文件上。
“楚總,麻煩您在這里簽個字。”
楚祈恪緊咬著牙,強忍著噴薄欲出的情緒,就那么望著陳斌,恨不能用眸光殺了他。
“陳斌,我手里還有五成的股份,不論你們?nèi)绾紊裢◤V大,也始終只能與我持平,憑什么通過決議。”
陳斌默然,嘴角卻掩飾不住地流露出一絲微笑,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直面著楚祈恪的目光。
“憑什么嗎?”
眸看似淡然無奇地掃過會議廳內(nèi)的人們。
“你覺得呢?”
心如同被針扎了一般,楚祈恪感到渾身一涼,難怪覺得像是少了點什么,難怪從剛才到現(xiàn)在一直都不那么心定,眉狠狠地皺起,楚祈恪上前幾步,眸開始變得血紅起來。
“她在哪里!”
陳斌微笑著拿起文件,悠悠地翻到文件的末尾處,一處鮮紅的指印出現(xiàn)在兩人的視線內(nèi),楚祈恪微微吸氣,難以抑制壓抑已久的情緒。
狠狠的一拳頭,砸在光潔而沉重的桌面上,血,順著手指的縫流淌著,眸直直地盯著陳斌的臉,楚祈恪靠近幾分。
“你把安一陌怎么了?!”
“楚總放心,安副總只是被我請去暫住幾天,等楚總想明白了,她自然會來見你。”
將文件緩緩遞到楚祈恪的面前,陳斌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與她擦身而過的剎那,眸光流轉(zhuǎn),悄聲在楚祈恪的耳邊說道。
“楚總是聰明人,我勸你還是不要有別的想法,那五成的股份中有一成是安副總的,若是她有什么閃失,那就不好辦了。”
強行將局促的氣息調(diào)整,楚祈恪抬眼望著面前得意不已的陳斌,緩緩收回了被血染紅的手。
“給我點時間準備。”
“楚總大可放心,我給您三天的時間考慮,這三天我會保證安副總的安全,只是,楚總也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諾。”
會議室內(nèi)所有的高層人員隨著陳斌的腳步魚貫地離開了會議室,空空如也的房間被蒼白的氣息所裹挾,只剩下她單薄的身影,血,已然凝固在手背之上,卻已變得暗紅,緊緊地握著那一份文件,走在這一處十字路口,幾乎感受不到心跳的聲音,楚氏是她楚祈恪的一切,是父親數(shù)十年的心血,為了楚氏,她也寧愿奉獻一切,可是為什么,這一次如此難以抉擇。安一陌的安危,一直以來在她的心目中,應當遠遠不及楚氏重要,可是。
疲憊地合上眼,癱軟在那冰冷的座位上,想要感受到最后一絲的余溫,卻怎么,也觸及不到,一切都在慢慢遠去,只是沒有察覺,量變終究成了質(zhì)變,終究,被自己的所為所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