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來的時候閔茜整個人都抖了抖,凌若風說得沒有錯,晚上真的很冷。可是她就是需要這樣的冷,讓自己清醒讓自己不至於太過狼狽。
白酒不同紅酒和啤酒,六十度的高度數白酒半斤下來,她真的是很難受。
腦門一直都是突突突地疼,高跟鞋不斷地磨著她腳後跟,大概已經起了水泡了,她沒有脫下鞋子看,卻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腳後跟到底被磨損到怎麼樣的程度。
晚上十點多,風是冷的,什麼都是冷的,就連氣氛也是冷的,和一個小時前她離開的地方不一樣。哪裡熱鬧、喧囂,然而這裡,卻只有無邊的寂寥。
這種空曠的寂寞讓她有種壓抑不住的情緒彷彿要從胸口裡面衝出來,她努力忍著,而事實上,她是一直都在忍著。
從她在醫院醒來的那一刻她就在忍著,忍了那麼久,那麼久。
她一直擡頭看著前方,沒有怎麼注意前面的路況,跟踩入那輸水道上的鏤空鐵蓋的時候,她身體一晃,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扶住什麼,卻什麼都沒有。
閔茜已經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心理準備了,幸好上天還是優待她的,在一個這麼冷的晚上,她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男人的體溫讓她被風吹得幾乎沒有知覺的臉此刻才感到生命的鮮活,她沒有擡頭,雙手在對方伸手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憑著本能揪著他的衣服。
從站著那婚禮現場的入口一直到現在,從下午的三點到現在的十點,整整七個小時的時間,她一直都在笑。
站在門口抱著秦昊的時候說出祝福的時候她在笑;被邀請上去唱歌的時候她也在笑;敬酒的時候她也還是在笑;就連剛纔站在酒店的門口和凌若風提出要出來走走,她也還是笑著的。
一直笑,一直笑。
誰能夠看到她被淹了的心。
吹了半個多小時的風,她整個人都是冷的,眼淚落下來的時候幾乎是滾燙的。
她咬著牙,不想讓自己哭出聲音,想要讓自己的狼狽能夠少一些。可是卻事與願違,她沒有哭出聲,咬著牙的壓抑讓她整個肩膀都在抖動。
她的一雙高跟鞋都踩在了那下水道的蓋子上面,卡在上面怎麼都出不來。而事實上她也沒有空管那鞋子到底能不能拔出來。
凌若風的出現讓她的情緒一下子全部都爆發出來,她渾身癱軟著靠在他的身上。
他沒有說話,只是一隻手抱著她一隻手幫她把搞個鞋拔出來。鞋子不小心被他從閔茜的腳上拔了出來,看到那後腳跟上的水泡之後眉頭一皺,把她另外一隻腳的高跟鞋也拔了出來。雖然貼了止血貼,可是她的後腳跟紅起來的一大片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凌若風乾脆將她的一雙高跟鞋都脫了下來,視線落在她一雙白皙的腳丫上,微微一愣,擡手將剛纔回去酒店鬧出來的圍巾圈在她的腳上。
一直都冷若冰霜的雙腳突然一暖,閔茜微微一怔,她擡起頭,滿臉的淚水看著自己的腳被凌若風用圍巾一圈一圈地包裹著。
那隨著而來的溫暖也一點點地包裹著她的雙腳,她看著凌若風,有些震驚:“你——”
他彷彿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了,擡頭看著她直接就打斷了她的話:“你的腳冷成冰了,就這樣包著吧。”
她滿臉都是眼淚,狼狽的很,他看著她的視線卻和日常無變,除了微微皺起來的眉頭之外,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意。
她轉開了視線,咬著牙沒有再讓眼淚繼續掉下來。
他拎著她的高跟鞋抱著她起了身,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我抱著你回去吧。”
她點了點頭,雖然知道自己自私,卻還是忍不住將頭靠在他的胸口。
她知道不應該這樣,可是隻有這樣,她纔會覺得,她還活著。
他的懷抱很緊實,和當初秦昊抱著她從那幾個男人的爪牙走走開時一樣的力度,可是他卻不是秦昊。
她沒有說話,凌若風的大衣擋住了所有吹過來的冷風,這樣的溫暖讓她有種屈從的衝動。
她從酒店門口一直走一直走,將近半個小時的路,而他就這樣一直抱著她,也沒有說話。
他應該是知道些什麼,或者也能夠猜到些什麼,可是他由始至終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就這樣默默地陪著她,在她跌倒的時候扶她一把,在她難受的時候默默地任由她哭泣。
好幾次了,他卻從來都沒有開口詢問過一句爲什麼。
這樣的體貼和尊重讓她有種愧疚,她甚至不敢擡頭再看他。
沒有擡頭,也就沒有看到酒店門口的遠處,那黑色的卡宴停在路邊,車窗緊緊地關著,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凌若風直接抱著她回了房間,被放到沙發的時候她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擡頭看著凌若風,有些愧疚,也有些難堪。
聲音已經發啞了,她開口說出來的話帶著沙沙沙的模糊音:“對不起,我今天,失態了。”
他彎腰將她腳上圍巾接下來,閔茜連忙縮了縮腳,看著他有些訕訕:“我自己來吧。”
凌若風點了點頭,倒是沒有繼續。
他轉身去幫她燒了壺熱水,倒了一杯放在桌面上給她:“喝杯熱水暖暖,然後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他還是沒有問,他這樣懂得進退,卻越發得讓她愧疚難堪,閔茜擡手端起那被熱水,在他走到門口時候忍不住開口:“凌若風——”
他回頭看著她,卻沒有說話。
“你不好奇嗎?”
他卻突然笑了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往事,我們不應該過分地干預。”
好奇啊,有什麼可能不好奇。但是他還是希望,如果有那麼一天,她會親口告訴自己。
夜色中,盤上公路上的兩輛車子急速地飛馳著。紅色法拉利跑車上的男人罵了句粗口:“*!”
刺耳的剎車聲突然響起,兩輛跑車在那轉彎的路口停了下來,長長的剎車痕,延伸到車子停靠的地方。超前看過去,護欄下的草林讓人看不清楚高度。
秦昊推開車門,從黑色的跑車走了下來,站在那護欄上,從口袋拿出一包煙,摸著火柴盒拿出火柴。
“刷拉”的一下,紫藍色的火光在黑夜中亮了起來,他微微低著頭,不過幾秒,便看到嫋嫋升起的煙霧。
從紅色跑車下來的男人直接擡腿就掃向他的下盤,秦昊沒有動,他只是微微扭著頭,男人的腳就那樣停在了他腿上不到十釐米的位置。
他擡手直接從秦昊的手上拿過香菸,自己掏出打火機自己點上:“後悔了是不是?”
夜色中,這樣的盤山公路上安靜得很,秦昊沒有開口,只是擡手又抽了一口煙,煙霧裊繞間,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男人似乎有些怒氣,擡手直接垂在他的肩膀上:“你就裝吧!秦昊,你要是再不收手,總有你後悔的一天的!”
一直一聲不吭的秦昊突然回頭看著男人,目光清冷,捲起手指彈了彈菸灰,緩緩開口:“我從來都沒有做過後悔的事情。”他的聲音淡淡,卻帶著不可磨滅的堅決。
男人嗤的一笑,勾起脣角有幾分嘲諷:“是,你不後悔,不後悔新婚當晚沒在新房溫存捉我起來陪你賭命賽車!秦昊,你特麼就是個瘋子!”
男人說了那麼多,秦昊沒有反駁,也沒有發怒,他只是擡頭冷冷地看著他,擡手將菸頭扔在腳下踩滅,頭微微一轉,一半陷在夜色中,一半打在車燈中:“我沒有後悔。”
男人看著他,風打在他的臉上,陰暗不明的神色,素黑的背影就好像完全融入那黑暗中一樣,最終男人嘆了一口氣:“但願你以後也不後悔。”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秦昊皺了皺眉,看著站在吧檯上的女人,不過是半秒的停頓,便徑自從她的身邊走過去。
閔西擡手就將燈打開,刺目的燈光打亮整個客廳,沒有化妝的臉在那燈光下冷冽無比,她勾著脣,笑得諷刺:“秦昊,你也真的是夠厲害,新婚當晚就拋下新婚妻子外出。”
他掀了掀眼皮,卻沒有理會的意思,腳步一擡,繼續往前走。
閔西直接就走到了他的跟前,冷冷地擋著他的去路:“怎麼?利用完我了?就不用理睬了是吧?”
他低頭看這兒她,臉色冷得有些嚇人:“你不要得寸進尺!”
閔西只覺得自己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而事實上她也是真的笑出了聲音:“哈哈哈,得寸進尺?哈哈,秦昊,大概這個世界上,不知道得寸進尺這個詞語的意思大概就是你吧?就算你和我結婚理由目的,你有必要這樣大半夜出去嗎?外面守著的狗仔隊明天他們會怎麼報道我?”
他看了她一眼,冷冷開口:“你不讓他們蹲在那裡,明天會有報道嗎?”
話落,秦昊直接拽開她就往樓上走。
閔西臉色一白,看著他的背影,渾身都顫抖。
她站在那裡,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那廳子的鐘整點報時,她才微微愣了愣。半響她卻笑了,擡腿也上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