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安夏覺得特別困惑,自己這一步一步趨近他真的是為了報復(fù)?對過往知道的越多,她越加不知所措起來。或者只是為了探觸?這個世界讓她開始無法輕信一個人,好、壞,敵、友,真情或者假意,他的笑容下面是否還有另外一張她看不到的臉??
司叔叔,阿姨,司晨。林嘯,江子博。她曾經(jīng)想要小心擁護(hù)靠近的人……
她一點一點才發(fā)覺,他們每個人背后,都有另一張,不曾在她面前展現(xiàn)過的臉。
她看不清楚自己內(nèi)心深處,真實期待的是什么。就像不知道未來等待著自己的是什么一樣。
生命于她,沒有了仇恨就失去了所有存在的意義。沒有人需要,沒有人在乎,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
她的世界是空的。這種空茫沒有依存留戀的活著,讓她覺得冷,覺得無處躲藏又不敢正視。
曾經(jīng),無比崇尚過,期待過一個有著林嘯的世界。他那么溫暖,深刻,安全。他住在她曾經(jīng)的家里,開始有了‘家人’的氣味兒。
也是他看清她內(nèi)心的恐懼孤寂和無助,說“要我抱抱你嗎?”他是唯一一個讀懂她內(nèi)心世界脆弱無措的人。
可是現(xiàn)在?是誰在騙誰?他的過往,其實他從來未刻意隱瞞過。
只是在她成長的這些歲月里,有他在的這些時日,她漸漸忘卻了那種孤單,那種無措和空茫,才覺得自己真正活著。漸漸想要替他遮掩,漸漸想要做一個笨蛋,看不到任何過往,沒有仇恨之心的人。
她想要一個有他在的世界……
可是碎了。就像一個夢,突然的驚醒過來,才發(fā)覺,曾經(jīng)的溫暖靠近,此刻只剩下斑駁的傷口。他站在一端,她站在另一端。
他們的距離一直在,只是,曾經(jīng)的她裝作沒有看見。現(xiàn)在一切撕裂了,事實醒目的擱在眼前,沒有誰能再次洗白爭辯了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真的可憐可笑。一直企圖替他隱瞞。
自蘇州工廠的工人宿舍出來,李強(qiáng)一直低頭跟在安夏的身后。
這些年,那件舊事壓在心底,李強(qiáng)覺得自己要比同齡的人蒼老許多。對司立興和安泊松的仇恨,還有對這個同樣失去了家的女孩特有的一種愧疚。
此刻的她,樣子實在不好的厲害。面色蒼白似紙。空寂的目光里隱著笑。薄薄身體透在陽光下,似被陽光穿透了,帶著暖暖一圈金色的光影,要飛散,他突然想要伸手拽住她……
告訴她事情的真相是對的嗎?這一刻李強(qiáng)突然開始懷疑。想起林嘯曾經(jīng)和自己的那段談話。她是林嘯想要努力保護(hù)的人……
沉著臉,跟在安夏的身后,想一想說“本來第一
次見你就想告訴你事情真相的,但是,后來知道你和司家來往親密,我怕你不信我。正好,那時候發(fā)生很多事!”
安夏沒有回頭的走,腳步遲緩,卻沒有一刻停留。
是誰在撒謊?安夏覺得內(nèi)心混亂。司晨,還有司晨。他分明那么真誠善良的一個人,原來,他,他也在騙她。他被李強(qiáng)刀傷,她以為是林嘯,所以她拿著刀子去,將刀子刺入林嘯的身體。誰比誰狠?誰比誰毒辣?誰傷害誰更深?她不知道。
這些事情糾纏不清,她和林嘯陷入其中,混亂的,被彼此傷害的體無完膚。
而司晨,卻能在幾年之后回頭,一邊隱瞞她,一邊假意說喜歡她。
這些個人的喜歡,怎么都可以這樣的可怕殘忍。
胸口沉悶的壓抑的沒法呼吸。天氣太熱了,濕氣太重。身體黏黏的,思緒更加清晰不起來。
李強(qiáng)跟在安夏的身后走了好遠(yuǎn),始終蹙著眉。想一想,撥通了趙蕓的電話。
“您好蕓姐能不能幫我聯(lián)絡(luò)一下林總,安夏今天找我了。我告訴了她事情的真相……”李強(qiáng)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對面的趙蕓那邊咚的一聲,仿佛有東西跌落地下摔碎的聲音。
“她,現(xiàn)在在哪里?你幫我留著她,我現(xiàn)在就過來。”趙蕓急急說,就是剛才,她才接到林嘯一個電話,那把焦慮失控的聲音,依舊讓她心驚未平。
他問“安夏有沒有去你哪邊,她現(xiàn)在不能一個人很危險。”
“好,呃……她怎么突然不見了……”李強(qiáng)再次抬眼的時候,安夏已消失不見。
“你快給我去找她。”趙蕓一貫的鎮(zhèn)定,此刻全亂了。
“在——蘇州工廠?李強(qiáng),真相??”林嘯聽完趙蕓電話里的話,唯一能夠出口的,也只剩這句個詞語。
安夏在陽光下走,迷離的光影,照的她頭腦發(fā)昏。
自上次發(fā)燒生病之后這一個多月來,安夏身體一直虛弱。有時候走在路上會突然覺得眩暈。有時候剛要吃飯,突然覺得反胃想吐。
坐上回去上海的車子,電話突然在包里響。是林嘯,許多通電話進(jìn)來。她看一看,沒有接。這個人,她現(xiàn)在越來越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情面對,太混亂復(fù)雜了,她得好好理理清楚。或者趙蕓說的對,覺得痛苦,就離開他。
原本那個設(shè)想中的,有他在的世界,早就破滅了,何必還要擔(dān)著一個交易的名義兒,讓自己卑微留在他的身側(cè)。唇邊彎一抹笑。居然沉在飛速前進(jìn)的陽光下睡著了。
風(fēng)里有果蔬的香味飄散進(jìn)來。又是一個秋天來了,真快。
突然就憶起那個短短的和林嘯一起的旅程。很隨性
的,在農(nóng)田奔馳的車子,風(fēng),透亮的陽光和她的笑聲。那么遠(yuǎn),就像做過的,最美的一個夢。
車子劇烈一顛,她‘嘔——’了一聲,突然想吐。最近大約是吃壞了胃,她想。不過,有什么所謂,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和狀態(tài),已經(jīng)壞到不能在壞了。再加進(jìn)來這樣一筆有什么關(guān)系。
電話再一次,在她掌心里唱響震動,她蹙蹙眉頭想,這個人真執(zhí)著。可是將電話拿到眼下看,卻突兀的驚了一下,電話號碼顯示的是司立興家的座機(jī)號碼。
她愣一下,捏緊了手上的電話,提提精神,接起來。
“小夏?”司立興的妻子。
“阿姨,你好。”安夏刻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緩溫順。
“哎呀,撥了好多通電話給你,都沒接,真是擔(dān)心怕你出了什么事兒呢。”她試探的口吻,用十分關(guān)切的語調(diào)說出來。
她應(yīng)該出什么事兒媽?安夏差點沖口哼笑出來,可是忍一忍,說“阿姨找我有事嗎?”
“我和你司叔叔有些日子沒有見你了,想叫你過來一起吃個晚飯。”她說,似乎司立興就坐在她的身側(cè),小聲嘀咕了一句什么,安夏沒有聽清楚。
“你司叔叔剛在埋怨我呢,太粗心,也不知道時常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她說。
“我知道了,”安夏抬臂看看手表時間,說“我晚上八點過去。”
“不在家吃,一會我讓人定好位置,發(fā)短信給你。”她說著掛上了電話。
安夏手心里溺出汗來。她一遍一遍用紙巾擦拭自己的手掌,可是不過一會兒那密密的汗又讓她的掌心濕漉漉黏糊糊的難受。
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知道他們這樣關(guān)切微笑背后藏著一張她并不知道的面孔?
何明耀按照承諾,在幾天前就給她快遞過來了一份東西。
她打開來看的瞬間,被驚的一跳。
那是一疊照片,司立興帶著墨鏡,手上抱這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身側(cè)跟著一個笑意吟吟的女人。那張臉,那一雙疏淡的黛眉,那雙讓人覺得高遠(yuǎn)的眼睛,她的長發(fā)衣飾。都讓安夏忍不住要驚呼出聲。那份淡而仙逸的姿態(tài)……
安夏回想著照片中,司立興望著那個孩子的目光,雖然隔著墨鏡,但是,他那樣的笑容。那樣的姿態(tài)。讓人覺得,他并不是那個嚴(yán)肅傲然的,高高在上的司書記,也不是那個背后操縱,手腕毒辣的司叔叔。他只是個平凡的父親,一個忘不了舊情,卻無法結(jié)束現(xiàn)在榮耀人生的可悲男人。
車子一路奔馳著,手機(jī)終于被打的沒電安靜下來。
安夏又陷入睡眠。近些時間來,她嗜睡驚夢,又時時覺得疲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