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大,這……”書生看著阿娜依臉上那恐怖的傷口,義憤填膺,皺著眉頭問道。
“不用說了,是那該死的唐俊做的。”我無奈地對書生使了使眼色。
“唐俊?你剛才干嘛不殺了他?你看他弄到這樣的場面了!”書生沒有反應(yīng)過來,兀自嚷嚷道,“阿娜依被毀容了啊!”
“不要說了!”回答的卻是一直沉默的阿娜依,她緊緊捂住受傷的臉,血液從手指縫隙間流下來。
“求求你們不要再說了……”阿娜依低喃一句,便覺天旋地轉(zhuǎn),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暈轉(zhuǎn)了過去。
“還愣著做什么?”我費力地抱起阿娜依,望著停滯的手下,咆哮起來了,“難道你們要等到軍方過來支援再走嗎?”
——————————————會曬某醫(yī)院手術(shù)室內(nèi)。
阿娜依無力地昏迷在白晝般的燈光下,緊閉著雙眼,血已止住了,但那猙獰的傷口就像是魔鬼般迷離著我的思緒。
還是這樣嗎?
望著不醒人事的阿娜依,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滑落下來。失去意識的阿娜依會不會醒轉(zhuǎn)過來依舊是個問號,就算醒過來之后,她會怎么面對這一切?曾經(jīng)俏麗傾城的容貌不再,她還會像從前那般守望嗎?
一直隱藏在我心中深深埋伏的內(nèi)疚蠢蠢欲動,林雨絕望的跳躍到了深深的山谷谷底,李喬無奈地選擇了永遠的救贖,劉嫣一次又一次地和我殘忍抗爭……
所有這些我都沒有忘記,不能忘記。
我一直自認是一個殘忍的人,可只有自己才明白,對于這一切美好的事物,我總會選擇憐惜。而我又一次次地親手將這美好的事物直接或間接地送入墳?zāi)梗诙炊礇]有任何光亮也沒有任何機會的墳?zāi)埂1M管事實依然會釀成不可收拾的場面,但任何一次我都沒有那樣的初衷,相反,對于一切,我是憐惜的。
可悲劇,終究是會一次次地發(fā)生……
這次,輪到了阿娜依。這個令人心動的女子曾經(jīng)是多么的純白和善良,然而和蒼白的現(xiàn)實比起來,一切看起來都像是笑話。
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沒有任何借口和說辭,也沒有任何贖罪的機會或緩沖的余地,更沒有任何躲避的機會,就這樣生生地站在最前端,忍受著自己對自己的煎熬。沒有人怪罪于我,我卻承受著比死更難受的孤寂,一直不是一個人,卻比一個人還要孤獨。
“影,你別難受了。”一陣溫婉的聲音傳來,阿娜依像木乃伊般被包裹住,只剩下一雙眨動的眼睛和呼吸的口鼻,“你在流淚嗎?單單為我流淚嗎?”
望著呆滯的我,阿娜依悠悠說道,“影,我沒事,真的沒事。有你在身邊,我終會好起來的。”
“說了她沒事吧,你就是不信。”旁邊滿頭大汗的醫(yī)生帶著滿身傷痕嘟囔著。他確實是冤,阿娜依剛被送進來時,醫(yī)院立即被肅清控制,所有閑雜人等包括還在手術(shù)中的病人全部在槍械的威脅下趕了出去,幸好這個地方比較落后,沒有太多大手術(shù),不然醫(yī)院會就此損失幾十個病人了。郁悶的醫(yī)生還被暴打了一頓要求立即做最好的手術(shù)。
“閉嘴!”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所有人都出去!”
“真是怪人……”醫(yī)生還想繼續(xù)嘟囔,就被周立用槍逼得落荒而逃。
“好了,沒事了。”當(dāng)手術(shù)室只剩下我和阿娜依兩人時,我坐在了病床上,輕輕扶起阿娜依,讓她靠在我的懷里。
“真的會沒事嗎?”阿娜依沒有掙扎,只是把頭埋我懷里,悠悠地嘆息一聲,“我甚至還沒有為你做任何一件事,就落到了這樣的場面。”
“你是我的女人,我能要你做什么呢?”我淡淡一笑。
“你的女人?”阿娜依聽到這幾個字,渾身不由顫抖,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寂寥地說道,“我不是。”
說完之后,阿娜依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沒有再言語。
而我也沒有再說話,就這樣兩個人四目相對,久久語塞凝噎。
————————————————————“林老大,”周立帶著一股風(fēng)沖進來,“軍方帶人來了,已經(jīng)包圍了這所醫(yī)院……”
“意料之中,他們有多少人?”
“兩百人左右。不過帶隊的人是我們的老朋友——昭拉薩馮,相信能度過這一劫吧?”
“恩,我知道了。”我擺了擺手,“我馬上就出來。”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我隱隱感到一絲威脅,昭拉薩馮在和我的合作中,一直中規(guī)中矩,但他隱藏了太多東西,包括他在老撾軍方的高層身份。之后從他違背政府意愿而選擇了和我合作得到強勢的利益中,可以看出他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昭拉薩馮先生,不知你帶這么多人守住這醫(yī)院是什么意思呢?”當(dāng)我慢騰騰踱出院門,看到了意氣風(fēng)發(fā)的昭拉薩馮,禁不住低聲問道。
“巴塞先生,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所以我們也不要藏藏掖掖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昭拉薩馮笑著迎過來,“相信上次巴塞先生提出的條件還記得吧?錢呢?”
望著伸過來的一只手,我裝作疑惑,“什么錢?”
“邦桑派和白旗派的所有財富,是你吞了的吧?三七開,你說過的。”昭拉薩馮意味深長地笑道,“巴塞先生,為了隱瞞住你們幫派的存在,我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啊。聽說你們幫派還改了名字,叫‘地獄’是吧?好名字!”
“可是,”昭拉薩馮話鋒一轉(zhuǎn),“我還聽說,巴塞先生從兩大幫派中,奪取了超過五千萬美金的財富呢,不知道是真還是假……巴塞先生,你說呢?”
“額,”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外在傳言總是以訛傳訛,小事總能傳成天大的事的。不過,昭拉薩馮先生,在這之前我要向你道個歉。在后來的整頓中,我才發(fā)現(xiàn)邦桑派還冒出了一個唐俊,把我應(yīng)得的都拿走了。”
“唐俊?那老家伙怎么也出來搗弄了?”昭拉薩馮打著哈哈,一副憂愁滿懷心事的樣子,“他出來就不好辦了。也對,你殺了他的兒子,那老家伙怎么會不出來報復(fù)呢?他可最看重他這兒子了!”
“呵呵,昭拉薩馮先生,你我心知肚明,其他的事就不要說了。”我淡淡地回答,事到如今,如果我還不知道是那昭拉薩馮暗中聯(lián)系的唐俊從而在真羅監(jiān)獄設(shè)下埋伏,我就真的是傻子了。
同樣,昭拉薩馮既然得知了我奪取財富的消息,以他的能量查到數(shù)額的大小是不難的。但是,我們合作都給對方留下了余地,不把路給封殺,也不把話封死。
“呵呵”,互相尷尬地一笑,我們用一種只有對方看得懂的表情奸詐地笑道。
“既然這樣,互相退一步如何?”昭拉薩馮開口了。
“好吧。你護送我們到回曬城的城外,我到時再給你三千萬美金。其他的事情我們一概勾銷,如何?”
“不行!”昭拉薩馮立刻拒絕,“還要再加上金三角的合作,我才回答應(yīng),否則沒得談!”
看來這老狐貍是料定吃定我了!我心中暗自腹誹一番,昭拉薩馮明顯是看重了我的能力,他是非常篤信我會很快在金三角打出名堂的,急欲擴張勢力的他趕忙抓住了這一契機。
“成交!”很久之后,我才咬牙著回答。
————————————————“阿娜依,我們該走了。”
當(dāng)我回到醫(yī)院手術(shù)室的時候,一片空曠使我心中沒來由一陣恐慌。
“阿娜依,你在哪?別嚇我,我們該走了……”
然而,我呼喚了半天,終究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只是在手術(shù)室的病床邊沿找到一張紙條。
紙條折疊成了千紙鶴的形狀,阿娜依秀麗的字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影,我想我該走了。
為了你,我改變了我的個性,我以為能換取你的回心轉(zhuǎn)意。
或許我是自私的,我一味想要追尋你,讓你關(guān)注到我,可我注定是會失望的。
如今,曾經(jīng)我引以為傲的容貌也被毀去,我想不出我還有什么理由留在你的身邊。
我不知道去哪。
可我會繼續(xù)走下去,帶著你留給我的傷前行。
我不知道會不會回來,也許等到有一天,我覺得自己可以回來面對你的時候,我就會回來,因為我明白我是忘不掉你的。
傷口很疼,我的心更疼。
我走了。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