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茉偏轉臉,微微地笑了下,道:“我和他之間不止是這些,不是一句誤會就能理得清的,我回來就是送糧草的,既然糧草已經送到了,我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范云還要勸,沈約對他搖搖頭,茹茉卻立即轉頭看他,道:“沈大哥也覺得妹子該走了,是嗎?”
“你不會走的,如果你想走,就不會回來,既然惦記著這里,又怎甘心不見見王爺,就此離去呢?”沈約深深吸了一口氣,續道:“妹子,聽你沈大哥一句勸,別執拗了.........王爺的心你明白,要以大局為重。”
茹茉默然半晌,風馬牛不相及地道:“其實我根本走不掉的,我不會武功,就會那點輕功,蕭衍的心我是不明白,但他把我抓回來的心我是明白的,好啊,既然回來了,也該向他問個好,打個招呼。”說罷,竟自朝前走去了。
回廊下,纏兒抱著孩子直直地站著,唇邊露出一抹蒼涼的微笑,淡淡的。
范云腦袋一炸,心道不好,緊忙猛走了幾步,擋住了纏兒,低聲道:“你在這做什么?外邊風大,趕緊抱著孩子回去.........”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纏兒含笑搖頭,抱著孩子的手又緊了緊。
茹茉走著走著,一怔,聽見了小孩的哭聲,回首才看見,不知何時,纏兒已抱著孩子向前走了幾步,正在不遠處,眼神陰沉郁怒。
范云和沈約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擋住了茹茉的視線。“呵呵,快走吧,別讓王爺等急了.........”范云局促地笑著,沈約也跟了一句,語氣僵硬,“別耽誤了,沒什么可看的。”
茹茉微微一笑,已經湊了過來,挑挑眉,不怒自威,“讓開,我看看哪個小孩在哭呢?”
“是我和王爺的孩子在哭呢.........”纏兒抱著正在啼哭的孩子,上前應道。
沈約和范云有點架不住了,只好讓開,茹茉瞪大眼睛,打量著纏兒手里的小嬰孩,哭的夠大聲夠吵鬧,鼻子眼睛都和他一樣一樣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呵呵,動作夠快,連孩子都這么大了。
纏兒上前剛要施禮,被茹茉攔下了,“你抱著孩子,禮就免了。”
纏兒一臉無辜,眼圈紅地哭道:“小夫人.........不、小王妃,您回來真好,您要為纏兒做主啊,直到現在這個孩子連個名字都沒有呢.........”
茹茉接過孩子,抱了抱,笑得不亦樂乎,“光有名字哪行啊,還得有名分才行,纏兒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呵呵呵.........”
沈約、范云一頭霧水。范云瞟了沈約一眼,意識是說,“她這是氣傻了嗎?”沈約神情無比哀怨的搖了搖頭,心道:“暴風總在晴天后!”
茹茉三步并兩步地朝前走著,她寧愿自己沒看見,寧愿纏兒沒有出現,寧愿那個孩子是別人的孩子,有些事情,潛伏在內心深處,一旦揭開,就要鬧他個天崩地裂。
“啊.........”茹茉邊走邊跺腳,捏著拳頭,暗暗咬牙道:“蕭衍,我不砍死你砸死你剁死你勒死你氣死你,我不叫冷茹茉。”
張稷耽擱護送糧草一事在嚴令的戰場上是沒有通融的,他寧愿繞道就地扎營,飲酒作樂,也不急速解鄧城之危,只這幾點就夠治他死罪了。可茹茉既然勸服了張稷,那么這名猛將就失不得——
鄧城府邸的書房內,濟濟一堂,城內所有營里的將官全數都在。主座之上,目光一輪,蕭衍笑道:“探子有報,北魏在短短數日之內聚集了大量糧草,并獲得樊城軍倒戈相助.........再過數日,他們就會來攻打鄧城了,現下該怎么辦?諸位將軍可有何對策嗎?”
一員老將站出來,低喝道:“末將觀察,近日魏軍勢力明顯減弱,城外的兵也漸漸少了,何不趁此機會突圍出去,撤到樊城,與樊城領軍商議,再作打算,方可安全。”
一年輕兵士也站了出來,指著跪在地上的張稷,粗聲道:“按說張將軍的糧草要不延誤,我們也不會困在這,如今他還好意思跪在這里,還請王爺嚴懲,以給全軍上下一個交代。”
張稷大聲“呸”出道:“耐耐個圈的,你算老幾?也敢教訓老子,國有國法軍有軍紀,怎樣發落由王爺說了算,哪就輪到你了?”
蕭衍目視張稷,露出正色,悠悠道:“張將軍你延誤糧草,不遵本王之令,如今糧草不足,本王連守城也不能,你說該如何解鄧城之危,息軍營之亂呢?”
張稷一驚,雙手抱拳,皺緊了眉頭道:“王爺,末將的腦袋愚鈍,不知該如何解鄧城之危,息軍營之亂,末將不遵令在先,觸犯了軍紀,末將甘愿領罪,還請王爺砍了末將的腦袋吧.........”
茹茉拉著伏羅立于書房外,卻不先進去,而是目光鎖定住蕭衍,毫不顧忌地看著——他穩健的身影筆直如昔,經過戰場上的洗禮讓這個男人俊秀精致的五官更加的英勇凜然,如鷹般銳利的眸子,還有那抿得緊緊的薄唇,唉.........
某個女人深深的嘆了口氣,而某個小孩很適時候地問道:“母后,你說張將軍的腦袋會不會留下來?”
“該死。”茹茉嘖嘖撇眉,“怎么有人長的越來越該死的好看捏?”
在伏羅搞不懂她這名義上的母后在說什么時,她已經拉著他進去了——“張將軍的確該死,延誤糧草觸犯軍紀該死,但不解鄧城之危,息軍營之亂更該死。”
站在書房中央的女子全身上下均是胡服裝扮,瘦瘦弱弱,手里還拉著一個小孩,而這小孩黑黑小小,眼睛還是藍顏色的,只是他們的氣勢,甚是逼人,特別是那女子的眼眸,炯炯有神,目光如炬,如此靈動的眼睛,真乃回眸一笑百媚生,銳利傾倒萬國城啊!
不容眾人再反應,蕭衍長身而起,聲音分開清晰森然,“張將軍有錯固然該罰,但為官之道應運籌帷幄,出謀出力,多方制衡,下面諸位既然沒有深謀遠慮,國士無雙之才,本王如何放心讓你們擔當重任?”
話音一落,將官們立時噤口,一片凜然的沉默之中,響起女子哂然一笑的聲音,“呵呵,無用之人,留著干嘛?留著浪費本就極少的糧餉嗎?不如該換的換,該撤的撤好了。”
剛剛的那員老將身子顫了顫,忙跪下,低低道:“王爺,末將錯了,末將應治好下方軍務政務民務,不該臨陣脫逃,提議撤到樊城。”他畢竟年老資歷深些,眼前的女子冒然闖入,王爺不但沒有怪罪,還反而讓這女子說了很多話,按氣勢看,這女子得罪不起啊。
老將能看出形勢,而這年輕士兵可看不出來,打量著這個聲勢如排山倒海的女子,冷笑道:“你誰呀?憑什么在這說三道四,擾亂軍事的?帶孩子找錯地方了,這里不是帶孩子的.........”
女子微微揚起頭,淡淡道:“我是來送糧草的。”
“軍隊就要整編,不改動不行,各個派系混在一起,能打的不能打的都不知道分開,其實只要逐漸派給他們不同任務,再逐漸編整調離,剩下的不但是精兵,而且還能是支實打實的精兵隊伍.........”女子慷慨激昂地說著,完全忽略掉了書房內的寂靜。
將官們瞬間都下去個干干凈凈。她只想把該說的話一氣說完,然后走人,但是沒想到,突然——“茉兒........”
“嘎?”腦子嗡了一下,急速轉著念頭,“這是毛意思?剛才啊,就在這屋子人多的時候,他不是一眼都不看她嗎,為毛現在才來叫她?”
“茉兒.........茉兒.........茉兒.........”他一聲聲的喚她,眼中滿是歡喜,接著把她摟得緊緊的,心里一動,升起一絲恐懼,他怕她離開,這次真的怕了。
她的心跳開始加快,血脈流動間轉身,目光一瞬不瞬地對上熟悉的他,接著垂眼,再揚起,一切無波無瀾,靜靜笑道:“那女娃長的真像你,可憐了纏兒,給她個名分吧,你們的喜酒我就不喝了,先在這恭賀了。”
一句話,他摟著她的手放了下來,眼神變幻得令她心驚。她幾乎乘勝追擊的要跟他拉開距離,擠出一抹冷笑,接著道:“王爺真乃兒女雙全,府內有子,府外有女,兒女一枝花,真好,真好,真好啊!”
他抿著唇,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多少個日日夜夜的急切和深盼,才把她弄了回來,她邁入書房的那一剎,他心神失控地想擁她入懷,可是在當著眾人面前,他只好壓下了翻滾的情緒,選擇了不去看她,終于當只剩下他和她時,他沒料到,她一張嘴,竟是拒他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