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開始沒多久,猴娃子剛在牛王莊上晃蕩了沒幾天,就被白老頭喊醫館那邊去了,還是跟上學的時候差不多,每天早早就要過去,傍晚時分醫館關門的時候才回家,哪天白老頭要是休息了,他也就跟著休息。
一般早上的時候,都是羅蒙負責把猴娃子送到醫館那邊,然后傍晚的時候,則是肖樹林過去接,有時候也會跟白老頭他們一起上打鐵鋪坐會兒。
這一天清晨,肖樹林依舊早早就到鎮上去練武,最近放暑假,不少附近城鎮上的學生都來他們這里練武,有些人住得遠的,天不亮就出門坐車了,跑到他們這邊跟著練幾個鐘頭,然后又坐車回家,也有干脆借住在親戚家里的。
卜一卦時不時就要出一趟遠門,跑去給人算命坎卦看風水什么的,肖樹林倒是風雨無阻,只要沒啥大事,他基本上每天都到,特別是卜一卦不在的時候,他更是每天必到,這日復一日的,肖樹林現在在彤城一帶也已經有了一定的聲望,特別是那些半大不小的毛頭們,簡直把他當偶像。
羅蒙也知道練武的好處,他就是沒那個耐性,反正他有靈泉在手,身體各方面也都好得很,按白老頭的話來說,只要他自己不作死,隨隨便便活個百八十歲的,那根本不成問題。
有了白老頭這個話,他就更沒心思練武了,與其跑到文化廣場那邊去曬太陽,他寧愿像現在這樣,坐在他兒子身邊打哈欠。
“你要困了就回去睡覺。”又送走了一個病人以后,白老頭終于忍不住開始趕人了。
“咱這醫館里的草藥味是不是有安神助眠的作用?”羅蒙說著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咋一進這醫館,他就這么容易犯困呢。
“別人都不困,就你困。”白老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熱茶,剛剛已經接連看了好幾個病人,這時候他也感覺有點累了,在叫下一個病人之前,他就讓自己稍微休息了一下。
杯里這紅茶喝著那是很不錯的,羅蒙他們那間小屋后頭的崖壁上邊,長著幾株茶樹,不知道是以前的人種下的還是野生的,今年在它們剛剛冒芽的時候,羅蒙就去采了一小籃子回來,萎凋之后,也沒用腳踩,一小把一小把用手搓出來的,他這手搓核桃不錯,搓茶葉大約也是差不了。
最后搓出來的那點茶葉,也沒給別人,都給了白老頭,這老頭平日里看著挺有精氣神,身體也好,但畢竟是上了年紀了,羅蒙看他平日里也喜歡喝點紅茶,所以今年就特地給他弄了些。
他們這里的紅茶不是烘出來的,也不是炒出來的,是放在大太陽底下曬出來的,多喝也不會上火。因為經過充分發酵,也不像綠茶那么寒性,從前不管是老人還是小孩,都是直接把這種茶當水喝。
九十年代中后期以來,因為生活方式的改變,他們這里采茶喝茶的人慢慢也就少了,這幾年因為大灣村那家網店,漸漸也有不少城里人從他們這里買茶葉,采茶的人又開始多了起來,然后慢慢的,喝茶的人也跟著多了起來。
白老頭喝了幾口熱茶,歇了一口氣,然后又叫了下一個號,羅蒙在那里坐得實在有些沒勁,就囑咐了猴娃子幾句,自己起身出了看診大廳。
隨著暑期的到來,來水牛館看病的人也比之前多了不少,多出來的這些病人,有些是教職工,有些則是家長帶著放假的孩子過來的,這人一多起來,坐館大夫們的工作量自然也會增加。
為這事,羅蒙在和白老頭他們商量之后,決定在水牛館前面的小廣場上設一個義診臺,從他們水牛館中選幾個能力出眾的學徒輪流在那里值班,專門幫人看一些不太棘手的小毛病。
當初水牛館剛開館的時候,上他們這兒看病的,基本上都是身患重病或者是一些難以醫治的疑難雜癥的病人,后來漸漸的,身體有著這樣那樣的小毛病的人也上他們這兒看病,現在是有些人家里的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愛領這里來給大夫們瞧瞧。
水牛館的掛號費不貴,藥費雖然說不上便宜,但跟那些個隨便得個小感冒掛個水都要幾百上千的地方比起來,那是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像一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水牛館不少學徒都能看,他們這些人里面,相當一部分都是有資格證的,擱別的地方都能直接上崗的那種,這回這個義診臺,正好也給他們練練手,畢竟當大夫最重要的還是要得有經驗,碰到處理不了的問題,就讓去里面找那幾位坐館大夫,到時候他們自己也進去聽一聽,這樣一來學得就很快。
老周這時候沒啥事,就打算到義診臺那邊去看看。上午病人多,義診臺這邊也安排了三位學徒坐診,這時候義診臺前面也排了三條不短的隊伍。
“……是風熱感冒,你去外面的藥店買兩包感冒清熱顆粒給他吃就行了。”老周過去的時候,就聽到離他最近的一個男學徒對他面前那個帶孩子過來看病的家長說道。
“你們這兒沒藥啊?”那家長顯然是第一回來水牛館。
“我們這兒都是中草藥,還有一些自制的藥丸藥劑,像感冒清熱顆粒這種中成藥,哪里買都一樣的。”那學徒笑著說道。
“那兩包就夠了呀?”那位家長看起來好像對眼前這個年輕醫生有點不太放心的樣子。
“你兒子看起來沒多嚴重,如果對癥的話,一般兩包就差不多了,不對癥吃多了也沒用。”那學徒倒是挺好脾氣。
“那我們現在自己去買藥吃就可以了?”那家長又問。
“是啊。”
“也不用給診金?”
“義診臺這邊是不收診金的。”
“哎,那謝謝啊。”
“不用謝。”
水牛館不進中成藥,這也是當初老周和白老頭他們商量之后做出的決定,在水牛館開館之前,鎮上原本就有好幾家藥店,總不能他們的水牛館一開張,就把這幾家藥店都給擠得沒生意了。
而且他們水牛館有醫術高明的大夫坐館,只要好好經營,以后名氣只會越來越大,全國各地都會有病人到他們這里來求醫,根本不愁沒生意做,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去砸別人的飯碗?
在這個男學徒旁邊,坐在三個人中間的那個女學徒,這時候正在給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士看診。
“……我這喉嚨疼了有好幾天了,吃什么下火/藥都沒用,掛水也不管事,上網查了查,說有可能是虛火是嗎?”那位女士一邊說著,一邊還伸手按著自己的扁桃體,看來是疼得厲害。
“你這個看起來確實是虛火,最近天氣熱了,冒虛火的人也不少,你再把舌頭伸出來我看一下。”那個女學徒看起來十分干練的樣子,羅蒙猜她在來水牛館之前應該就給不少人瞧過病。
“……”對方依言把自己舌頭伸出來給她看了看。
“陰虛,還有點痰濕,手伸出來我摸個脈。”
“那得吃什么藥啊?”
“虛了就得補啊,人家上實火的,吃點清火的就好了,虛火麻煩些,一會兒到里面掛個號,你這身體要好好調理調理,平時多做點運動,吃得清淡些,但也要注意營養,盡量別熬夜。”
“那得調理到什么時候去啊?”她這喉嚨還疼著呢,人家說看中醫好得慢,看來這話果然沒錯。
“你這喉嚨好辦,先吃點苦酒湯。”那女學徒說著就給接她開了一張單:“我們的苦酒湯一劑十五塊錢。”
“要到里面去付錢拿藥?”對方接過單子問道。
“在這里就行了,這藥外面就有。”
對方付了十五塊錢,那女學徒收下錢,給她開了一張收款單,然后就到義診臺后面的一個公用的桌面上,找了一劑苦酒湯給她遞過去。
“不要一口悶,小口小口地,稍微在嘴里含一會兒,慢慢咽下去,有點麻嘴,那是正常現象。”
“哎。”對方接過那小小的一管藥劑,看著跟正氣水差不多的瓶子,里面藥劑是白色偏透明,打開瓶蓋,一股酸酸的味道,她也沒多想,低頭就喝了一小口,先含了含,然后慢慢吞下去。
老周在一旁看得新鮮,看這人面上的表情也知道了,那藥劑的味道肯定是不怎么樣,他站這么遠都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醋味。
那位女學徒很快又開始看下一個病人,而這位女士,則就這么站在義診臺旁邊,一小口一小口,很專心地把拿一小瓶藥劑給喝完了。
“怎么這么快就不疼了?”那女士喝完了那一管藥劑,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摸著自己的扁桃體一臉疑惑地樣子,前后也就這么幾口藥的功夫,她之前還疼得厲害的扁桃體竟然就消停下來了,這可比吃止痛藥還快。
“真的不疼了?”一旁其他病人看著也覺得稀奇。
“真的一點都不疼了!”那位女士一臉高興地說道。
“這藥可真厲害!你們水牛館自己做的啊?”在場就有病人露出一臉崇拜的表情。
“這個苦酒湯是《傷寒論》里面的一個方子,治陰虛火旺引起的咽喉腫痛特別管用,另外它還有化痰利濕的作用。”一旁另一個學徒開口解釋道。
“這也太神了,人家還說看中醫好得慢,看來這話不可信啊。”
“那得看什么病,一般小毛病,只要對癥,基本上就是藥到病除,不過她這咽喉痛歸根結底還是陰虛引起的,這個陰虛調理起來就沒那么快。”
“那也得調理啊,身體調理好了就少生病嘛。”
“可不,他們水牛館這里的大夫可厲害了,我閨女就有痛經的毛病,找他們看了一陣,現在好多了。”
“義診臺這邊的大夫也很厲害的。”
“哪啊,我們還差得遠呢,厲害的都在里頭坐館呢。”
“很厲害了!我這喉嚨,又是吃藥又是輸液的,來來去去都花了七八百了,你們這里一管藥劑十五塊錢分分鐘就搞定了,這個真的太厲害了!”
“厲害的是張仲景啊,就是他寫的《傷寒論》,咱就是照搬。”
“咱老祖宗就是厲害啊你們說。”
“這個中醫要是學得好了,那也很了不得的。”
“聽說現在外頭好多中醫大夫都是一號難求。”
“還是咱鎮上方便。”
“有個啥頭疼腦熱的,不曉得要買個什么藥,上他們這義診臺問一問就成。”
“往后來這里看病的人要是更多了,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讓老周多招點學徒唄。”
“話說當初建這個醫館的時候,旁邊還給留了地呢,我侄子在鎮政府上班的,聽說不少人打那塊地皮的主意,咱鎮上的領導死活都沒松口。”
“那咋能松口呢,將來這個水牛館肯定還得擴建啊。”
“老周,我說你干脆把那塊地也早點買下來得了,省得別人惦記。”在場就有人這么對老周說了。
“嗨,這不是沒錢嗎,等我再攢攢。”老周這時候正拿著一管苦酒湯在那里研究,其實這里面的東西也很簡單,就是生半夏、米醋、雞子白,老周看過他們醫館的進貨單,知道這好一點的半夏,價格都不便宜,林闊之前倒也帶人在山上種了些半夏,但他們種的那點東西,根本趕不上水牛館的消耗。
話說,這幾天牛王莊上那個專門種百合的小組干得就挺不錯,又是除草又是整地的,還沒少從山下往那塊坡地運肥料,年輕人們個個都很有干勁。
老周這時候就琢磨著,改天是不是再整個半夏小組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