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川洛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姑娘紅著臉害羞地跑開。
“現在這女孩子都怎么了,就是一個殘廢也可以花癡成這樣。”
凌暄并不理睬唐川洛的嘲諷,一步一步走回位置坐下,淡淡地下了逐客令:“我與唐總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合作伙伴,還請唐總離開,別影響我喝酒的心情。”凌暄今日還和以前一樣到這來喝酒,喝到一半沒想到唐川洛忽然來了。
“哦?你我相交數十年,難道連朋友二字都算不上嗎?”
“數十年?”這下反而是凌暄冷笑一聲,“唐總以前從未以真面目示人,我又如何得知是唐總本人?又何來相交之說?”
唐川洛并不說話,只是微笑看著凌暄。
“你什么時候注意到我的?”凌暄很想知道,這棋局,到底是什么時候布下的。
“你輟學之后。”唐川洛遞給凌暄一根煙,煙霧繚繞下只聽他緩緩說道,“最開始的時候,宋援朝也算是有那么點良心,每個月會送點錢過來,而且還吩咐道上的人多照顧我。可紙包不住火,自從被他那妒婦老婆知道后,我們就沒好日過了。”
“我媽媽帶著我,四處搬家,沒搬到一個新地方,沒幾天就會有人一群人過來,在四周貼滿大字報和我媽媽的照片,指責我媽媽是第三者,是狐貍精勾引宋援朝,破壞別人家庭。長此以往,我媽媽精神怎么受得了?”
“后來我到了榆縣,機緣巧合下我認識了軍哥,軍哥對媽媽一片傾心,對我也很好。你們外界都傳軍哥背后的老大是我,其實不對。軍哥只是尊重我媽媽,然后也有些忌憚宋援朝罷了。可就是這樣,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們母子。”
“那天那該死的妒婦說有事找我媽媽,希望可以坐下好好談談,我不放心就一起去了,果然她就沒安什么好心眼,她……她竟然軟禁了我媽媽,然后……可沒想到那賤女人反咬我一口,說我要殺她。宋援朝不分青紅皂白,便下令要活抓我,要我好看。后來還是逃不過,雙腿就這樣被活生生打斷了,而我的媽媽……”說道后面,唐川洛神情悲傷不已,整個人仿佛都沉浸在無邊的哀痛里難以自拔。
后面發生什么,凌暄也隱約猜到了,也不想唐川洛再說下去,轉移話題問道:“我記得你曾經給我個視頻,就是那個視頻我知道了當年的真相。那視頻里的女子,是你媽媽吧?”
“凌總果然聰明。”唐川洛已然收回了思緒,談到當年憤恨處他竟然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緒,“當年我病重,我媽媽無奈之下只得帶著我求助宋援朝,可他當時卻拒絕了,在和別人打電話的時候,卻沒想到被我媽媽留了一手錄音了。你是不是得好好謝謝我,讓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那我奶奶的死,也是宋援朝做的嗎?”
唐川洛微微一怔,隨即馬上恢復臉色:“你說呢?他為了掩蓋事情真相,自然是要趕盡殺絕的。”
“宋援朝承認害死了我的父母,可為什么不承認我奶奶的死也和他有關系呢?”這點凌暄十分想不通,和他奶奶的死有沒有關系,對宋援朝來說已經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了。
“哦,我想起來了。”唐川洛手指沿著啤酒瓶口一圈一圈繞著,“我好想聽我姐姐說過她當年去過榆縣你住的那個村子。
凌暄倏的一下抬頭:“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啊,只是聽到什么,和你說什么罷了。”
明知道眼前這人手段很多,他的話不能輕易相信,可凌暄的心就好像長了一根刺一樣,然后不斷的滋生出來。奶奶中風那天,曾有一輛高級轎車來過奶奶家,根據村里目擊人的描述,那輛車就是老張開的那輛。可他卻一直忽略了一點,除了宋援朝可以指使老張之外,宋紫瑜照樣可以。而且宋紫瑜曾經害怕老張在自己車里放監視器的事發現,將老張調到別處去了。
“恨吧?”唐川洛看似同情的模樣,“恨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爸媽死于宋援朝之手,你奶奶和你最愛的女人,又死于宋紫瑜之手,唉,你上輩子肯定是欠宋家什么了。要不,我們合作吧。”
“合作?”凌暄仿佛聽到笑話一般,“你廢了我的雙腿,逼我走入絕境,現在又來和我談合作,我倒是很想問問你,當初為何要廢了我的雙腿!”
“誰讓你以前瞧不起瘸子呢。只有自己成為了瘸子,才知瘸子的痛苦,才會更加怨恨別人的嘲笑,不是嗎?”注意到凌暄的疑惑,唐川洛提醒他,“你曾經去過阿洛糕點店,不小心撞到過我,你當時說了句,是瘸子又不是瞎子,走路不長眼嗎?不會走路就回床上躺著去。”
唐川洛說的這事情,凌暄根本就記不起來了。或許他當時心情煩躁,不小心將氣撒到了他身上,而他竟然變態到因為這句話,將自己雙腿廢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相交數十年,你早就到地下見你家人去了,現在只是走路不方便罷了,可只要有錢,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呢?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唐川洛還故意站起來,在凌暄面前蹦跳幾下。
“你憑什么對自己這么有信心,認為我就會和你合作呢?”
“難不成你還真和你的大情敵付辛白化敵為友了?嘖嘖,你可真偉大。”
“他只是情敵而已,可你,雖然你幫我報了仇,可你利用我十多年,把我當槍使,廢了我的腿,讓我成了個無用的殘廢!”
“況且,”凌暄神色有些黯然,“你還開槍殺了石頭。”石頭,那年少時光唯一可以稱兄道弟的朋友,卻因為他而枉死。
“即使我不殺他,你覺得你和他還能做的了朋友,他還能活著走出賭場嗎?”唐川洛給凌暄倒了杯酒,“真是好心好報啊。”
沒等凌暄拒絕,唐川洛繼續說道:“那日在賭場,你那位朋友贏的紅了眼,如果不是我讓人做了手腳讓你們再輸錢,你們這頭拿著贏了的錢,后頭就會被其他人槍殺。你們都會死,而我只讓石頭死,留你一命,你難道不該感謝我嗎?”
“如此說來,還真是要感謝唐總了。”凌暄拿起酒杯,一個干杯的動作一口飲盡,喝的太快有些酒沿著嘴角一直滑落到了脖子里,“你當時留下我,只怕是早就布好局,就等著我進來,然后替你潛伏在宋援朝身邊監視他。”
“不錯。我和我身邊的人,無法再接近他,只有你做合適,有著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而且你人又機靈有才氣。”唐川洛想起第一次知道凌暄的存在后,想了好久才設下這個局,凌暄也果然沒讓他失望。
“我也沒想到,當時唐總年紀不大,這份心機和城府,卻不是常人能有的。”
“哼,我前面就說了,這都是宋援朝和那賤人害的!如果你自小就過著逃亡生活,暗無天日,親眼目睹自己的媽媽凌辱而死,而自己的父親卻和他的正妻依然不放過自己,趕盡殺絕,我相信你也會一步一步為自己籌謀。”
“你知道嗎?昨天是我媽媽的忌日,你猜我拿著什么去祭奠她的?”唐川洛陰柔一笑,可那笑看在凌暄眼里,沒來由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我拿著宋援朝妻子的骨灰,將那骨灰撒在我媽媽墓前,然后再被雨水一沖,嘖嘖嘖,這才叫尸骨無存。”
唐川洛雙眼里散發出嗜血的光芒,還有那變態般的得意,忽然想起一事,反問道:“那骨灰你是怎么來的?”話一問出來,凌暄反而猜到了幾分,臉色頓時一變,“你……你竟然……”
唐川洛一臉無辜:“我只是想試試看,有沒有人愿意這樣做,就放出消息,如果有人盜出了宋援朝妻子的骨灰盒,那我就出價三百萬。你看,總有人為了錢,什么都敢做。”
看著唐川洛貌似無辜委屈的臉龐,凌暄強壓下內心的憤怒:“人死為大,都已經成灰入墓了,你這樣是要遭報應,受天譴的!”
“別和我說什么報應,我不信!”唐川洛惡狠狠地打斷凌暄的指責,“如果有報應,為什么宋援朝和他該死的老婆可以享盡榮華富貴和別人的尊重,為什么白婷反而可以一家幸福,為什么我的媽媽就要這樣慘死,為什么我就要從小過著乞丐般的生活,還被活生生打斷了腿,為什么!你告訴我為什么!”
說道最后,唐川洛額間青筋暴起,雙眼通紅。
可恨之人比有可憐之處,果不其然。
四周又恢復了安靜,包廂外依稀傳來勁爆的舞曲。
“怎么樣,和我合作,來星海吧,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唐總,我真是對您的厚顏無恥佩服的五體投地,不管前塵往事如何,孰對孰錯不去爭論,就你花錢請盜墓賊竊取骨灰盒,我就不愿與你同流合污。人在做,天在看。我曾經做的錯事,如今就遭到了報應,我愛的女人浮尸海面,我成了殘廢,所以你也別得意太早。唐總,請吧。”凌暄語氣強硬,手一指門外。
“幾日不見,凌總骨氣倒是見長,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回來求我的那一天。”唐川洛眼底放出的都是志在必得的勝利光芒,讓凌暄看的暗暗心驚。
唐川洛走后,凌暄一人獨自飲酒,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古人,誠不欺我。最后醉酒前,凌暄忽然對著天花板文縐縐念了這么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