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劉臨風(fēng)說著話,這目的地也便在不知不覺間到了。
劉臨風(fēng)的爹是楊州別駕,官職僅次于一州的最高行政長官——揚州刺史,而又由于,揚州刺史是世襲給了鳳王,鳳王之前又常在邊疆駐守,并不大管揚州的事情,故,政事一般都攤給了劉別駕。
喬木從劉臨風(fēng)的嘴里略略知道了這些,又稍稍打聽了一下他爹的脾性作風(fēng),心里默默想象著這劉別駕的模樣,誰知,一下車就和人家碰了面。
因著日薄西山,并非在衙署,劉別駕著了一身青黑色春袍,一雙黑色皂靴,頭發(fā)半白,國字臉、八字眉、高鼻、厚唇,渾身的氣質(zhì)是儒雅大氣,沉穩(wěn)事故,與這位劉別駕一碰臉,喬木立馬見他黑了臉,看著自己的兒子,手指指著自己,渾身都?xì)獾陌l(fā)抖。
劉臨風(fēng)嬉皮笑臉,上前去一把抱住他父的老腰,爹啊爹的叫,甚是不要臉。
喬木對他恭敬一揖,坦然微笑,所有的舉止都告訴他,自己并非他兒子包養(yǎng)的男館,也不是什么壞人,萬不會帶壞了他的兒子。
劉別駕冷眼打量自己半響,少頃,半黑半百的胡子翹了翹,哼了一聲,讓隨身吏官遞上帖子,背手在后,慢慢進了王府。
喬木知道,這是人家顧全大局,不愿和自己計較,丟人也不能丟到王府門口去,這才放他們一馬,一旦這家長得了空,定然會派人查出自己的祖宗十八代,當(dāng)父母的,尤其是他們那樣的身家,孩子的安全最重要,兒子有什么樣的玩伴,都是要清清楚楚的。
不過,臨進門前,還是被人家警告了一句,入了宴會讓自己只管吃喝當(dāng)個啞巴。
喬木欣然點頭,她和這王府里的人又不熟,她還能和誰說去,只是想到好吃的,她就禁不住流口水,王府啊,是不是能吃到御膳呢?!
一路行來,喬木也大略知道,自己是入了另一個圈子,若說于子歸的圈子是富商大賈,富二代、富三代等商人世家,那么劉臨風(fēng)的圈子就是官二代、官三代等名門貴族。
心底里有一些激動,一些惶然,在這樣的時代,官家才是真正掌人生死的啊,而自己馬上就要見到那些個官場上的老油條們了,若說不害怕是假的,可卻透著些期盼,這樣的感覺就像是小魚遇上大鯨,在感嘆著、驚懼著大鯨這龐然大物的同時,也好奇,這大鯨究竟是如何長成現(xiàn)在這樣的,除掉大鯨的龐然體重,大鯨的五臟六腑又和自己有什么不同。
說是攀比,她又不嫉妒他們,倒是談不上,該是欽佩吧,若說人生來平等,可為什么有些人是社會最底層的勞動貧民,有些人卻是宦海中揚帆起航,乘風(fēng)破浪的佼佼者,出身也許很重要,在古代尤甚,縱是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绔,可只要爹娘牛叉,他也能得到封蔭,進而獲得一官半職,是很不公平,卻是法律許可的,誰也沒有辦法。
她欽佩的是,那些能在宦海中稱雄的男人們,能通過自己的人格魅力而以氣場壓人的男人們,封蔭也許能讓他們得到可有可無的閑職,可似那些宰相、大將軍,那些真正位居高位的人,卻都是有自己的真本事的,如何能不讓她佩服呢。
正是那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天命不可違,像流氓劉邦、像痞子程咬金、像和尚朱元璋。
這人生,真的是生來命定嗎?
喬木諷笑自己,有她這個人證在,她早就從無神論者成為有神論者,命這玩意,許是真的存在吧。
有機會倒要去見見那位道長,不是他給自己批過命嗎,那就問問他,她什么時候會死?
她再死一次,是不是就能穿回去……
“小喬你跟著我,莫要緊張,咱們吃過就走,誰也不應(yīng)酬,都留給老頭子在那群人里周旋,反正他也游刃有余,這里頭,除了一個老王爺和一個小王爺,就我家老頭官位最大?!眲⑴R風(fēng)悄聲道。
“你不怕回家被打屁股啊,讓你來做什么的,你當(dāng)真不知道,你想吃過就走,你家老頭子可同意?”喬木抿嘴笑道。
劉臨風(fēng)哼哼唧唧沒說話,顯然他也知道自己來是干什么的。
喬木抬眼正經(jīng)打量起這王府來,說是金碧輝煌那就夸張了,雕梁畫棟,小橋流水倒還說得過去,但那些象征著王權(quán)的龍紋鳳章卻沒見著。
“這真的是王府嗎?”王府不該是大氣雄偉的嗎,只是這棟建筑卻是精致有余,王氣不足。
“不是正經(jīng)建的王府,原是一位老將軍榮養(yǎng)時,先皇賜下的園子,到后來,那老將軍死了,園子又被官府收回,到了鳳王出生之后,世襲揚州刺史,封地?fù)P州,先皇又把這園子給了鳳王,略改了改就成了王府,算是鳳王在揚州的象征,本以為鳳王不會有來這‘簡陋’的園子居住的一天,沒成想……嘿……我就說官場黑著呢?!彼行┬覟?zāi)樂禍的道。
“你消息倒是很靈通,什么都知道?!眴棠据p揚眉笑道。
“從小就要學(xué)呢,不學(xué)就要被‘大才子’打屁股,按照他的話說,揚州城的忌諱多著呢,你不學(xué)就不能逍遙,你只有學(xué)了這些亂七八糟的,玩的時候才能放得開手腳,不用擔(dān)心,打了這個傷了那個而連累家里?!?
“所以,你知道什么人該惹什么人不該惹。”喬木認(rèn)同的點點頭。
連服飾都有嚴(yán)格規(guī)定的古代,忌諱可不就是多著嗎。
“安靜些,你們兩個閉嘴。”前頭走著的劉別駕拂了拂衣冠,低頭時暗暗警告了一句。
喬木定睛一看,眼前大廳,富麗堂皇,地上鋪著繡著繁復(fù)花紋的氈毯,氈毯之上,又依著官職大小井然有序的安排了矮幾和軟墊子,幾位官員見劉別駕到了,紛紛起身相迎,笑臉相對。
毫無意外的,劉別駕和同僚們寒暄片刻,便為他們介紹起了自家犬兒,恭維贊美之語像是不要錢似的砸向劉臨風(fēng),而他,除了暗地里撇嘴之外,面上卻是謙恭受了。
喬木低眸略笑,畢竟是官家子。
她從來就知道,劉臨風(fēng)雖有點憤青,卻不是那等傻缺,什么時候做一個什么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
而自己呢,此時,真真的就是他的陪襯、跟班。
也許,劉臨風(fēng)是打著讓自己見世面的主意吧,這樣也好,認(rèn)識一下這些人,往后做生意的時候總能用著。
只是……那位東道主,鳳王呢?這明明就是他的宴會,怎不見他人?
喬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邊若無其事大口吃著美食,一邊記住那些人的長相和官職,以后總能用到呢。
不愧是王府,食材倒是挺齊全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桌案上都有了,只是,這做菜的廚子手藝真真是一般般,但,對于好久不曾吃過大餐的某品菜師來說,她忍就是!
一通吃喝下來,喬木捂著自己的肚皮,滿足的喟嘆,感慨曰,什么都是虛的,只有吃飽喝足,祭奠過了五臟廟才是真的。
尿意涌來,喬木臉蛋略紅,又見劉三郎被他家老頭子拉著到處和人家寒暄沒空搭理她,她只好自己偷偷溜出去解決。
一句話,活人哪里能讓尿憋著,養(yǎng)生她可最在行,常憋尿可是要得膀胱炎的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