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就被一個采選美人的公公攪合了心情,這一日又是沒做成生意,來往客人怨聲稍起,便是連酒樓內部的伙計們也在暗中嘀咕,說她攀上鳳王之后,身價高了,怕是不會再用心在酒樓上。(.sEn.)舒殢殩獍
種種流言蜚語像雪片似的飛來,她無驚無怒。
所謂流言蜚語,那是別人的嘴巴在圖痛快,拿別人家的痛苦享受自己的快樂,說好聽點,那是八卦,收難聽點那就是缺德。
個人有個人的活法,見天的沒事去說旁人是非,可見自身也是個活該被人說的。
晨露已干,高陽蒸蒸,時以正午,見她仍沒有什么動靜夏小麥就急了,一會兒給她送一盤點心,一會兒給她端一碗茶,一會兒又對她討好的笑。
她冷目看著,只做不見。
她既然答應了她會幫她,就不會食言,既然她不信任她,徑自在那里瞎著急,她也不會管。
“二姐,你看,天色不早了。”她指指窗外的艷陽高照。
“嗯,我看見了。”
“那個,二姐……”她揉搓著手里的帕子,欲言又止。
“出去,別讓我說 第 108 章 ,要不是因我名節被你毀了,我阿爹才不同意讓我嫁給你這吃喝嫖賭樣樣精的紈绔,我跟你吃了那么多苦,這日子才將將好一些你就想一腳踢了我另娶個小的,夏玉樹你別欺人太甚。”
夏玉樹自知有愧,把臉往里側一扭,直接不說話了。
顧美娘自知占理,咄咄逼人,一屁股坐到他對面去,一邊哭一邊叨叨著把她這些年來吃的哭都扒拉著說了一遍,聽得夏玉樹兩手捂著耳朵直想一腳把她踹了。
心里就想當年看她是明光生暈的珍珠,今時再看真真是死不講理的魚眼珠。
“你們別吵了,我的事兒還沒個說頭呢。”小麥急赤白臉的吼道。
“二姐,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吧,看咱爹娘如此吵鬧,你就不能出來說句人話啊。”
豈知竹簾后頭的喬木早已經白了臉,若說她最厭惡那種愛吊著男人的女人,那么她最難以忍耐的就是吵架的夫妻。
耳邊好像再現兒時日日夜夜聽到的吵鬧和打砸家什的巨大聲響,爸爸的兇狠,媽媽的哭鬧,柜廚里她新干凈的碗碟一瞬間被摔的粉碎,尖銳的白瓷片迸濺在她的臉上、頸上、腿上,鮮血橫流,她眼前看見的是一條無窮無盡奔騰如惡鬼的血河。
“別吵了。”她扶著門框,一臉蒼白的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里。
沒人發現她的異樣,夏玉樹悶著頭躲在角落,顧美娘一個勁的喋喋不休,而夏小麥看見她,橫眉冷目,怨恨連連。
她目中所見親人在搖晃,在扭曲,彩色的衣裳一霎都變成了血紅,影影綽綽,魔魔魅魅,她頭疼欲裂,大吼一聲:“別吵了!”
一瞬寂靜,夏玉樹先發現了他乖女的一狀,一把推來顧美娘就要來扶她。
“別靠近我!我自己能走,走的會更好更遠,你們吵,繼續吵,把這個家都沒了,人吵沒了,人吵死了,你們就安心了。我這就去求他,求他撿起我,求他救贖我,求他永不放手……”
她不要任何人扶她,一個人踉蹌走出故人莊,腳下像踩了一朵云,虛無縹緲,目中所見灰白一片,腳下哪里什么路啊,分明是刀山火海。
八抬大轎緩緩落地,錦繡流蘇垂帳,三尾鳳凰展翅欲飛。
軍士開路,小販庶民跪迎退散。
在那刀槍劍戟組成的一條明黃路上,他被安山推著如天神一樣降臨,當他的面孔浮現,她不自覺的就奔著他去。
“你這是要去尋寡人?”他明知故問。
她目色疏淡琉璃,停在他面前五步遠處,指著自己臉頰上落的淚道:“你不是說要我哭著來求你嗎,我現在就要這么做了,你看我連眼淚都準備好了,可你為什么食言了,自己來了,我可以走到你的府上去,哪怕你給我的腳下鋪上火炭。”
他看著她的狼狽模樣,心冷不丁就疼了一下,雙手握著扶手就要站起來。
安山瞧見,旁若無人的咳了一聲。
他頓住,緩緩坐回去。
“你看,你要我哭著來投你,我做到了,這淚可令你滿意了嗎,若還是不滿意,我努力讓你滿意就是。”
她一步步走近他,慢慢拎起裙擺,膝蓋一彎便緩緩跪了下去。
他不知為何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制止她跪他。
她并非沒跪過他,兩年前她潛入府邸之時扮作丑奴,她跪了他不止一次兩次,他認為那是理所當然,可現在,他確定他不能讓她跪。
而是緩緩站起,捧起她的臉,道:“寡人若真的那么干了,我怕你更會恨我一輩子,你是一個驕傲到骨子里,也自卑到骨子里的傻女人。而我要的,一直就是你心甘情愿的投奔到我的懷里。夏喬木,一生一世一雙人也許我給不了你,可我答應你,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決不允許旁人將你踩到腳下。”
一霎時的感動襲來讓她措不及防,眼睛一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好像在考量他這話的真誠度。
“怎么,你在懷疑寡人說的話?”他不悅的冷聲質問。
她此時不怎么靈光的腦袋里卻一直在回響著那樣一句話: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原來,她一直期待的就是這樣一句承諾嗎?
不要那虛無的一生一世一雙人,迫切想要的僅僅是在他有生之年,保她不被人踩在腳下。
“你說話要算話。”她輕輕的小心翼翼的要求,好像隨時在等待他的反悔。
神色是那樣的卑微,那樣的謹慎。
讓他忽然懷疑他是不是給了她什么了不得的承諾,比如允她皇后之位,允她太子之選。 шωш ●тTk ān ●¢ ○
“寡人一言九鼎。”不知為何,他一把抱緊她,心疼的想要將全天下的珍寶都捧至她的面前。
“你真的以為保我不被人踩在腳下是那么容易嗎?你要想好了,是不被任何人踩在腳下,這里面也要包括你。”喬木再度重復,再度想要他的回答。
“自然。”他欣然答應。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要后悔。”喬木擰著眉看他,深度懷疑他不明白自己在說什么。
“咳咳,大王,您現在的腿腳不便。”安山提醒道。
“無礙。”他環顧一圈都是自己人便道。
喬木一把把他按下輪椅坐著,“形勢不好,你還是老老實實坐輪椅當瘸子吧。”
他不悅的看著高她一個頭的喬木,長眉深蹙。
“平常都是我仰視你,這會兒讓你也嘗嘗仰視別人的滋味。”喬木白他一眼。
安山最滿意的就是丑奴的這股子聰明勁,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問,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咽在肚里權當不知道。
“記住你答應我的,我跟你回府,你幫我解決煩惱。”喬木斜著眼睛看他,“這陣子你攪和的也夠了,別再為難劉三郎。”
他冷笑一聲,“你若早早如此老實的跟我回去,他也就不會被女人纏磨拋棄了。”
“夏小麥被那錢渣弄進宮的事情你知不知道,還是這件事就是你攪和的。”
“知情,但不管。”他寥寥幾個字算是給她交待。
喬木磨了磨牙,恨恨的看了他一眼道:“現在管管行不,夏小麥那丫頭可不適合進宮,再說了,現在的皇帝遲早……你懂我的意思,能幫忙嗎?”
“自然。現在去把團子抱出來,我們回府。”他有些懷疑自己的做法,對這個女人直接打包扛回去她也不會太頑抗才對。
喬木看了幾眼那幡那蓋,那威風的八人大轎,喜滋滋的道:“是來抬我的?看來王爺你老人家待我還是挺不錯的。”
他不置可否,揮手示意把道路讓開,夏玉樹等人就站在故人莊門口眼巴巴的看過來。
他拉住喬木的手腕,看她的臉色,便問:“剛才寡人看你從酒樓奔出來臉色不好,是何故?”
喬木漸漸收了笑,不大高興道:“以后你不能跟我吵架,惱了我就把我好好擱置起來,不能摔不能打,想起來的時候就拿出來把玩把玩,想不起來就算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
于子歸候在街頭一角已經等了有些時候了,見此時軍士退下去,露出里面的人,他的心一下就涼了,緩緩的出現在喬木的視線里,取笑道:“看來,你已不需要我的求親了。”
喬木捂臉,頓覺羞愧。
鳳王冷目看向于子歸身后用紅綢綁縛的物品,不是提親用的東西又是什么,張口道:“這是要向誰提親?夏喬木,你該給寡人一個解釋。”
“這個、這個,是誤會,是吧?”喬木眼巴巴的看向于子歸,指望他能給她圓一下謊。
“鳳王,在下是來向夏二娘子提親的。”他恭謹一揖,不卑不亢道。
楚言一聽就笑了,一把將喬木拉在自己膝蓋上坐著,“夏喬木乃是寡人聘娶的側妃,你敢與寡人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