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崗,王府,浴室。
霧氣騰騰,白紗飄渺,絲竹聲聲。
偌大一浴池之內(nèi),幽綠藥草飄蕩其中,滿室生香。
一墨發(fā)如瀑男子閉目仰躺于水下玉床之上,赤裸的雙臂與肩膀露在水外,靠在漢白玉池岸,岸上,置一壺清酒,一盞玉杯。
倏然,男子劍眉涌動,菱目睜開,頓時,風(fēng)華流轉(zhuǎn)期間,顧盼之時,凌然霸氣。
他舉杯一飲,擲了酒杯于岸上,恭候在側(cè)的宮婢便膝行過來,再斟滿。
又有身披薄透紗衣的女官,心思靈敏,巧笑于唇,端了藥碗上前,討好道:“大王,該用藥了,您趁熱吃了吧。”
“下去。”他心中似有煩惑,言辭生冷。
這女官卻怔怔望著男子的面,仿佛被他迷惑,神魂顛倒,五官閉塞,并沒有聽到他的命令。
“咣當(dāng)!”
藥碗被男子打翻,眉眼橫怒,一掌將幾乎黏在自己身上的女官打出去老遠(yuǎn)。
女官落地,當(dāng)場咳出一口濃血,痛哭流涕,磕頭求饒。
“來人!”男子震怒,痛擊水面,激起水浪三丈,直沖屋頂畫籠。
“大王,奴在,您有什么吩咐。”一直候在門口的安山聞聲立即踹門而入,拔刀在手,護駕心切。
“你這是做什么?”他本是要安山把那女官拖出去的,不想?yún)s看見安山如此小題大做。
安山撓頭,嘿嘿道:“奴還以為有刺客呢,這都是咱們一路上遇險,奴被驚著了。大王,您有什么吩咐。”
“把那女官拖出去,我不想再見到她。”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女官掙扎呼嚎,被安山黑掌捂嘴,連拖帶拽弄了出去,這才安靜了。
一時,浴室之中伺候的宮婢皆是跪地在旁,哭哭啼啼。
“都給寡人滾出去。”男子被這些女人哭的心煩,冷聲下令。
這些宮婢嚇壞了,一聽得這命令,便一個擠一個的滾出了這間屋子。
男子臉部肌肉繃緊,線條冷硬,更顯得他本就深邃如畫的五官彷如刀削斧刻。
水下,他摸著自己動不得的雙腿,心內(nèi)怒火升騰。
拎起酒壺來,狠灌了自己一肚冷酒,仰躺于岸上,望著頭頂精美的藻井圖案,他冷靜下來,伸臂拿了早早放置在一邊的白袍穿在身上,慢慢從水里爬了出來。
但見他雙臂撐著漢白玉池岸,慢慢往前挪移,夠著自他不能行走之后特別制作的輪椅,費盡力氣安坐其中,這才長舒一口氣。
白袍半場,露出他白皙卻強勁的胸膛來,水珠慢慢滑落,滴進他的腹部,他慢慢拉上衣襟,遮蓋住肩膀上的一個齒印,許是布料摩擦了那傷口,他劍眉蹙起,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摸向肩頭。
安山總在自己耳邊模模糊糊的提起那個女娃,他真當(dāng)自己忘記她了嗎?
有這齒痕在,日日都要疼上一陣子,他如何能忘了那心狠的女娃。
生生咬掉了自己肩頭一口肉,這女娃當(dāng)真讓他記憶猶新。
日日疼,日日自己都要想起那日的事情,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竟然會做出那等喪心病狂的事情。
那是他的丑惡,他的罪孽。
真的要找她嗎?
他再度陷入猶豫,找到她,納為妾,日日相對,日日提醒自己犯下的惡!
拉攏衣襟,系上絲帶,瀝凈發(fā)上的水,又無意識的摸向那傷口,狠狠壓下,嘶——疼!
縱是不找她,這齒痕猶在,且是不可完全消除的痕跡,猶如她在,一樣的效果。
罷了,找來吧,她一個女兒家,破了身,日子總不好過,自己總是要負(fù)責(zé)任的。
只是……她這種野性,真的適合做妾?真的不是正妃?什么樣的正妃才能管得住這樣的妾。
他頓覺頭疼,罷了罷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先找到人再說其他。
“來人。”
“大王。”另一個女官領(lǐng)著宮婢端著王爺服飾徐徐而入,小心伺候他穿衣、梳發(fā)。
待一切都收拾停當(dāng),他便道:“安山進來。”
“大王。”
安山自發(fā)的推著他出了浴室,入了正堂,便有宮婢奉上茶來。
“那王生可有找到?”飲一口清茶,他開口道。
“大王,那龜孫子不知道藏到哪處老鼠洞里去了,就是找不到人。”安山怒道。
“他家人也不知道他去往何處?”
“就說去云游,歸期不定,誰知道他們是不是騙人,說不定就藏在自己家里,哼,大王,奴看他們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這幫子迎高踩低的狗東西!”
“孫子大婚都不回來?”他揚起唇角,哼笑。
“派人盯著那家人,他的長孫大婚在即,寡人就不信他不回來。”
“大王,這個王四舅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您這樣費盡心力的找他。”安山問出自己的疑惑。
“揚州富商大賈、質(zhì)庫酒家,得王四舅一字,悉奔走之,莫不聽命,你說他是什么人。”
安山張大了嘴,驚詫道:“揚州是什么地啊,最不缺的就是富商大賈,那要是所有的大商人都以他馬首是瞻,哎呀,大王,那這個王四舅得有多少金銀財物啊!”
男子但笑不語,少頃又道:“必須找到他!”
“是的,大王。”安山定神,堅定道。
“這事先放一邊,我們來揚州已有些日子,是時候收回些權(quán)利了。這樣,安山,讓骨笛去寫請柬,名頭則是……”他袖手停頓,抿唇之后,張口道:“賞花宴。咱們府上的海棠花我瞧著開的正艷,不用上一用可惜了。”
“奴這就去辦。”安山興奮道,黑拳一揚,道:“這本就是大王您的封地,那些官員要是聰明的就不該等著您開口,您瞧,明明大王您早來了揚州,竟是連一個來拜訪的都沒有,真真都是些勢利眼。”
“預(yù)料之內(nèi)的事情。至于拜訪不拜訪的,沒有名頭也不好私下里亂來。更何況之前寡人被當(dāng)今圣上扔在西北軍中,壓根沒得空隙管理封地,難免被有些人鉆了空子,不急,慢慢來,你去吧。”
“哎!”安山應(yīng)了,立馬行動,像一只大黑熊轟隆隆就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