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日清晨，當顧青雲(yún)隨著人流走出貢院，慢慢地從這十步一崗的士兵前面經(jīng)過時，他觀察其他人的表情，喜怒哀樂皆有，平靜者有之。
此時貢院外邊竟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春雨貴如油，但這場雨卻讓剛出考場的舉子們狠狠地感受到春天的寒意。
顧青雲(yún)隔著口罩感受空氣中溼潤的水汽，輕飄飄的細雨撲在他的頭髮、臉、肩膀，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不用看考籃都知道，他沒帶傘。
等顧三元找到他時，顧青雲(yún)身上的衣衫已經(jīng)有點溼了。
“三元，有熱水嗎？”顧青雲(yún)快速鑽進馬車，拉下口罩後馬上問了一句，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麻蛋！自己一定是感染風寒了，估摸著是被別人傳染上，明明他一年到頭都很少生病的。嗯，馬車內(nèi)好暖。
“叔，你受寒了？”顧三元大吃一驚，“有的，裡面一直都不停炭火。”
顧青雲(yún)用手帕捂住口鼻點點頭，道：“嗯，你快去看子茗他們出來沒？”
不久，方仁禮和方子茗也是全身微溼回來，大家都認爲考場乾淨不漏雨，都沒帶傘，現(xiàn)在就很容易被淋溼了。
大家都是男人，見馬車裡備有乾淨的衣服都直接大方換了，再灌下一杯熱水，直接捂著手爐坐在軟墊上怔怔地發(fā)呆。
大家都沒有說話的意思，三人輪流來打噴嚏，眼神碰到一起時都是滿滿的無奈。
顧青雲(yún)注意到，方仁禮面無表情，眼神沒有焦距地盯著車門。方子茗眼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小的馬車裡充斥著一股壓抑的沉默。
等回到方宅，大夫已經(jīng)確認他們得了風寒，需要臥牀休息時，顧青雲(yún)忙阻止簡薇來要照顧自己，畢竟她是孕婦，抵抗力不強。
簡薇雖然覺得身體強壯，但在連氏和王氏的強烈反對下還是無可奈何地同意了。
“夫君，你在裡面好好養(yǎng)病，記得一定要好好吃藥。”隔著一道門，簡薇叮囑道。
“我會的，你不用擔心，我的身體一向壯得跟頭牛似的，肯定會很快好的。”顧青雲(yún)打了個噴嚏，又連忙高聲迴應(yīng)，“倒是你，要保重身體。”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麼離別，只是一個小病而已，青雲(yún)肯定會很快好的。只是他現(xiàn)在要好好休息，薇兒你趕緊回房纔是正經(jīng)事，只要你好好的，青雲(yún)肯定也是好好的。”連氏見狀，就笑道，“家裡這麼多人還愁伺候不了你夫君嗎？”
簡薇一聽，很不好意思，就在慧香的攙扶下慢慢走回去，一邊走還一邊回頭。
顧青雲(yún)他們?nèi)齻€的養(yǎng)病之所就在一進的客房裡，畢竟需要大夫經(jīng)常出入，住在內(nèi)院不好。
養(yǎng)病的日子頗爲無聊，尤其是顧青雲(yún)心情不爽。大概是因爲等待成績的日子太過於難熬吧。
會試時的彌封、謄錄、校對、閱卷、填榜等手續(xù)與鄉(xiāng)試一樣，而發(fā)榜之日要等到四月中旬，此時距離發(fā)榜之日還有將近一個月，顧青雲(yún)只能在客房裡轉(zhuǎn)悠。在顧三元的看管下，不能出去吹風，連開個窗口都得小心翼翼，再加上苦澀的藥汁，讓他頗爲無奈。
簡薇等人卻如臨大敵，因爲這次他的風寒好得並不快，中途眼看快好了，又加重，大概是因爲他不經(jīng)常生病，這次一生病癒的時間就長了點。如果是在現(xiàn)代，他還能到處溜達工作，現(xiàn)在就不行了，必須得在家好好養(yǎng)著。
養(yǎng)病的時候，方家父子早已回到自己買的房子，所以前院就只有自己住，只能偶爾和老師說說話。
等方仁霄看完他和方子茗默寫出來的答案後，私底下就對他說道：“這次你的卷子答得不錯，已經(jīng)發(fā)揮你的水平，這幾道策論題尤其好。”
顧青雲(yún)默默地看著他，沒有流露出喜意。對於老師的表情，他自認還是比較瞭解，見狀就心裡一沉。
“只是這道律法題就得看主考官的傾向，還有最後一道賦，要在短時間內(nèi)作出來還是有困難的，你能按時填完已經(jīng)出乎老夫的意料，看來這段時間的學習還是有效果的。”方仁霄翻閱著顧青雲(yún)寫出來的答案，頓了頓，繼續(xù)說，“不過比起那些驚才絕豔的考生就不如了，這次會試後，有士子的答案流傳出來，其中有幾篇賦寫得不錯，有幾篇策論也寫得很好。但每人都有擅長的一面，你能把卷子答成這樣，已經(jīng)是發(fā)揮你的實力了。”
見顧青雲(yún)低下頭，方仁霄忍不住摸摸他的腦袋，安慰道：“不用沮喪，須知很多人明明才華橫溢，偏偏到了考場就答不出來，發(fā)揮不出自身學識的一半，只能遺憾落榜。像你這種，即使到了最後身體不舒服仍然能發(fā)揮出□□分實力的人是很少見的。以後你就知道了，這是很有好處的。”
對於方仁霄難得的溫柔，顧青雲(yún)嚇了一跳，面上還不能流露出來，只能點點頭，心裡認同他的說法。
雖然他答到後面有點頭昏腦脹，但還是能勉強做完，這幾天他仔細把題目和答案看了幾遍，認爲還是能發(fā)揮出自己真實水平的。
“這卷子如果運氣好的話，能中個三甲，運氣不好就直接黜落。”方仁霄又拍拍他的肩膀，道，“你還年輕，老夫倒是希望你這次不中，畢竟會試中得了三甲，殿試很難挽回，以後一輩子都是同進士，終究在進士中矮人一截。”
顧青雲(yún)默然，哭笑不得，原來自己還得祈禱自己不要中嗎？
“當然，也許老夫說錯了，老夫雖然每次都會關(guān)注會試，但總有看走眼的時候，萬一你中二甲以上，那就是天大的驚喜了。”方仁霄哈哈一笑，見弟子臉色不好，忙說道，“既已考完就不要多想，這非人力所能扭轉(zhuǎn)，如今你最重要的是養(yǎng)好身體。”
“是，老師，我會的。”顧青雲(yún)笑笑，“我現(xiàn)在比較期待孩子的到來，這次不中，三年後再考也行。”
“就是得這樣想，自有科舉制度起，多少人考到白髮蒼蒼都不改其志，你這才考一次而已。你再積累三年，等下次肯定能中，許還能名列前茅。”見弟子想得開，方仁霄也很高興。畢竟考科舉是比較折磨人的一件事，中途很多人容易對自己產(chǎn)生失望之情、厭憎心理，不能調(diào)整過來，情緒會影響身體。
他就見過有些人明明身體康健，但考出來就病倒，硬是久久不見好。
久而久之，身子骨就慢慢變?nèi)酰蔂懰^的“文弱書生”，讓旁人嘆息不已。
他對這個弟子最看重的就是他遇到事情能想得開，心胸開闊，即使事情不順，也不會鑽牛角尖。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等方仁霄走後，顧青雲(yún)就把窗戶關(guān)上，在室內(nèi)來回走動。他看著門外的連綿細雨，呼出一口長長的氣。
還記得那天他們從村裡出來，要離開時，即使天還沒亮，所有的族人，連同老弱婦孺在內(nèi)，只要在家的，都自發(fā)出來相送，除了不懂事的幼兒，其他人一個個都目光殷切，讓他受到很大的震動。
他是很想這次能考中進士，但如果結(jié)局不如意的話……罷了，他還年輕。在內(nèi)心深處，他贊同方仁霄的說法，比起同進士，他更想考中進士，起點不一樣。同進士按照慣例，基本上是不能留在京城，只能下地方磨勘。
比起下地方，當然是在京城留任更好，可以拓展人脈，還可以學習怎麼做官，瞭解當朝的做官制度和政治環(huán)境。
現(xiàn)在他倒是希望不要考中同進士了。
顧青雲(yún)苦笑一聲，覺得根本就輪不到他在挑挑揀揀，於是不再想這個問題，這些都是自個兒在胡思亂想，成績?nèi)绾斡植粫此男乃紒怼?
他又低低捂嘴咳了一聲，只覺得今天的後腦袋疼痛減輕，心下稍鬆，看來病情有所減輕了。
午時，顧三元回來了。
“阿叔，趙公子病得比你還重，我到的時候就進屋遠遠看了他一眼，見他還蓋著大被子在昏睡。聽趙老太太說，趙公子的病差點轉(zhuǎn)爲肺癆，很嚴重。”顧三元心有餘悸，“趙公子第二場考試就生病了，可他吃了藥後還強撐著進去，結(jié)果出來後就開始咳嗽，幸虧醫(yī)治及時，我見他家人都憔悴得不行。”
顧青雲(yún)微微皺眉，從考場出來後，等他身體稍好，就和交好的幾個朋友相互保持聯(lián)繫，大家相互交流自己的近況。這次他生病，就讓顧三元代他去看看其他人。因爲他聽說本次會試，因後面幾天天氣突然變冷，參加會試的舉子們有很多都臥病在牀，加上其他著涼的民衆(zhòng)，京裡的柴胡、大青葉等治風寒的藥材一時之間竟然脫銷了。
聽說趙文軒生病了還強撐去考試，這科考一去就是幾天，簡直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顧青雲(yún)嘆了口氣，道：“你回去跟你嬸子稟報，讓她送幾樣藥材過去。”
顧三元應(yīng)了一聲，又問顧青雲(yún)吃過藥沒，這纔出去了。
不久，各方信息匯到顧青雲(yún)處，他知道方家父子和自己一樣，仍在病中吃藥，不過有所好轉(zhuǎn)，據(jù)說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康復(fù)。
至於何謙竹的病因爲醫(yī)治及時，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康復(fù)，只是這次科考不利，他已經(jīng)心生離意，現(xiàn)在就等出榜，看他們的成績?nèi)绾瘟恕?
從越陽郡到京城，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再加上金錢……顧青雲(yún)算了一筆帳，難怪說趕考容易把一個家拖垮，每三年花費幾百兩銀子，再加上路程的遙遠，都會對人的健康造成很大的損害。
何謙竹這麼年輕都生病了，更別提那些人到中年或老年的舉子了，他們一般都會提前大半年上京，就是爲了保持好的身體狀態(tài)。
“夫君，今日可好？”門外，傳來了簡薇輕柔的呼喚聲，打斷了顧青雲(yún)的思緒。
顧青雲(yún)回過神來，不再思考這些事情，轉(zhuǎn)而和簡薇說起話來。
等到三月二十一日，正好是顧青雲(yún)的二十歲生辰。一般的年輕人是不過生辰的，但因爲這個年齡特殊，標誌著顧青雲(yún)正式成年。
古人有二十而冠。《禮記·冠義》裡也解說了冠禮的含義：“成人之者，將責成人禮焉也。責成人禮焉者，將責爲人子、爲人弟、爲人臣、爲人少者之禮行焉。”
說明行冠禮者，將轉(zhuǎn)變爲正式跨入社會的成年人，要履踐相應(yīng)的德行，但從唐宋開始，冠禮就日趨廢弛，到夏朝除了皇室仍然爲皇子舉行冠禮外，民間已經(jīng)普遍不重視冠禮，最多是在男子二十歲生辰那一天，爲他取字，這還是士子纔有的待遇，一般的百姓從不講究這些。
到了這一天，是自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因顧青雲(yún)三人都還在病中，不能吃大葷佳餚，只能吃點清淡的，大家也就男女分開聚在一起坐坐聊聊天罷了，大家還有意識不說會試的事。
最後，方仁霄爲他取字“慎之”，還說道：“老夫知你平時謹言慎行，但似乎對皇帝總有漫不經(jīng)心的心理，故爲你取名爲‘慎之’，希望你以後在外爲官要保持謹慎，須知禍從口出。”
這話是在兩人獨處的時候說的，顧青雲(yún)聽了後心裡一驚，忙垂下眼瞼，默默無語。
心裡卻在讚歎方仁霄的敏銳，如他這樣的穿越者，對皇帝想要保持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畏是很難的事，只能做到表面恭敬而已。就是這樣，和方仁霄時常相處，竟然被他察覺到了！
其他小夥伴可沒見他們說過這方面的事情。
“謝謝老師，我會的。”許久，顧青雲(yún)纔回答。他沒有辯解，可能他平時的確表露出來這方面的傾向，在方仁霄面前辯解無意義。
二十歲的生辰就這樣平淡而過，顧青雲(yún)安下心來養(yǎng)病。大概真的是病去如抽絲，他好得格外慢。顧三元得了簡薇的吩咐，連書都沒有拿多一本給他，還不許他勞神，百般聊賴之下，顧青雲(yún)只好吹簫彈琴，提高自己的彈奏水平了。
還有一件事就是，和簡薇的交流不能面對面，兩人就開始寫信交流，這讓顧青雲(yún)找到一種新奇的感覺。而且用紙來傳遞，嘴上不方便說出的話，紙上卻可以輕易寫出來。
一來一往，兩人的感情更好了。爲此兩人樂此不彼，只苦了中間來回跑腿的顧三元。
足足養(yǎng)了大半個月，顧青雲(yún)身體終於好全。本來以爲自己會比方子茗好得慢的，沒想到他都能到處走了，方子茗還沒能出門。
謝長亭的消息真夠靈通的，他剛出街去逛了一圈，第二天他的帖子就到了，約自己在松竹書齋見面。
想到自己生病時他送來的藥材，顧青雲(yún)打算去赴約。
*
松竹書齋二樓。
“我這個筆名在京城沒什麼名氣，你真的樂意出高價買我的書？”顧青雲(yún)覺得自己不能坑了別人，雖然他對自己的這本小說很有信心，“我知道你感謝我救過你，可當時即使我不出現(xiàn)，總會有人下水的，大家總不能眼睜睜看你在水下掙命，而且你送給我家的禮已經(jīng)足夠抵消那次相助之情。”
這段時間，顧青雲(yún)也大略知道了謝長亭的信息，知道他今天十八歲，是永平伯的二兒子。
在夏朝開國之初，皇帝分封異性功臣時定封爵之制，分公、侯、伯三等，沒有子、男這一爵位。受封而又有鐵券者，爲世襲封爵，否則爲流爵。襲封則還其誥券，覈定世流降除之等。爵位世襲，或降等以襲，如封侯而世襲伯。
開國時夏朝有八公十二侯十六伯，其中有世襲罔替的，也有三代後降等的，或者只封一代的流爵。現(xiàn)在二十幾年過去，有幾家因爲犯事被除爵或降等，現(xiàn)在只剩下六公九侯十伯，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永平伯是開國功臣，前朝是個小地主，幾乎不識字，據(jù)說爲人粗魯，但靠著天生神力、作戰(zhàn)勇敢和對皇帝的忠誠，一路往上升，熬到開國之初就受封爲伯，三代後才降等。當然，他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克妻。
永平伯的原配在戰(zhàn)爭期間去世，只留下一子，就是現(xiàn)在的永平伯世子。開國後，永平伯心慕那些書香世家的小姐，就求娶了歐家的女兒。歐家是前朝較爲出名的書香世家，幾乎每代都有家族子弟中進士，在朝在野頗有影響力。
到了本朝，他們時運不濟，元氣大傷，對於永平伯的求娶就應(yīng)了。
謝長亭的娘和永平伯相差十三歲，兩人的感情好不好不知道，謝長亭倒是很快出生了，只三個月後，謝長亭的孃親就病逝。
之後永平伯再續(xù)娶妻，第三任妻子在生下一個兒子後，竟然大出血死了。
此時永平伯的克妻之名已經(jīng)隱隱傳出。
但有權(quán)有勢就不愁妻子，過了一年，永平伯就續(xù)娶了第三任妻子的庶妹，這次的妻子活得好好的，還生下一子，今年剛十歲，因爲災(zāi)星都走了嘛。
沒錯，謝長亭就是所謂的災(zāi)星，被大師說是克父克母克兄弟的人，他三弟被生出來後就被家人遠遠送回鄉(xiāng)下老家，直到他十八歲這一年才把他叫回來。
顧青雲(yún)覺得很奇怪，剛開始人家還說永平伯克妻，到謝長亭出生後不久，就變成了他克父克母克兄弟了。
難怪謝長亭混得這麼慘！嘖嘖，這宅鬥水平，誰掌握力量誰就掌握輿論。
不過自從謝長亭回來後，永平伯的家事就成爲了京城人們飯後茶餘的八卦。謝長亭不怕露醜，說話口無遮攔，很多次都讓永平伯夫婦下不了臺。
顧青雲(yún)聽完這些信息後，恍然大悟。
此時謝長亭聽到顧青雲(yún)的話，搖搖頭，桃花眼都笑得瞇了起來，道：“我認爲它值這個價，而且我的小命可是無價的，區(qū)區(qū)一點薄禮怎能抵消你對我的救命之恩？而且那薄禮還是伯府出的，不是我出的。我不管，反正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要不是我現(xiàn)在沒多少錢，我還想免費幫你出版。”
免費出版？顧青雲(yún)暗自搖頭，那是非常貴的，他怎麼好意思讓他破費？
顧青雲(yún)無奈，兩人又說了好一會，還是沒能說服他，最後只好默認了。
兩人約定顧青雲(yún)的錢按書的銷售額來算，謝長亭找人來抄書，除去成本，所得利潤兩人四六分，顧青雲(yún)四，謝長亭六，這是他堅持的。因爲他什麼都不用管，不好意思要太多。
這相當於靠書的質(zhì)量來賺錢了，顧青雲(yún)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對京城的市場他是陌生的，不知道自己的話本能不能得到人們的喜愛。但毫無疑問，京城能識字的人非常多，市場比越陽郡大多了。
這件事情說定後，兩人有了聊天的興致。
顧青雲(yún)發(fā)現(xiàn)謝長亭雖然是勳貴子弟，但沒擺什麼架子——當然，可能是擺不起來。他性情直率，有什麼說什麼，讓人不必猜測他的喜怒，非常容易相處，而且他說出的一些觀點頗爲?yīng)毜健?
兩人聊得很是愉快，等天色漸晚後，顧青雲(yún)告辭的時候還覺得意猶未盡，覺得自己在京城又多了一個可以聊天的朋友。
顧青雲(yún)回去時經(jīng)過一家新開的首飾店，想了想，就進去買了兩件精巧新奇的首飾。不得不說，他的眼光挺好的，買回去的首飾連氏和簡薇都非常滿意。
忙完話本的事後，在等待會試放榜的日子裡，顧青雲(yún)壓力頗大，除了每天抽出一定的時間寫話本，其他時候都在努力讀書。除了讀方仁霄的藏書，他還會到松竹書齋找書來看。
經(jīng)過這一次會試，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閱讀量還是小了，尤其是歷史方面的，這方面的閱讀量不夠，有些歷史人物的事蹟或者朝代時間記得還不是很清楚。
大概是認爲他這次會落榜，讓他有一種想拼命讀書的補償心理，不想浪費時間。顧青雲(yún)很清楚自己的行爲不對，因爲讀書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可能一口吃成一個胖子。
幸運的是，因爲簡薇有孕在身，他不能忽視她，還要每天和她交流。面對她的時候，要強迫自己保持好心情。慢慢的，他焦躁的心情就真的平靜下來，對於會試的結(jié)果已經(jīng)能夠平靜看待了。
四月十五日，是會試放榜的日子。
這天一大早，方仁霄照常去官署辦公。簡薇早早就醒來，還把顧青雲(yún)叫醒了。
“現(xiàn)在名次已定，榜單沒出，我們起再早也沒用。”顧青雲(yún)打了個哈欠，想了想，還是比平時早起來。
“我就是有點激動。”簡薇捂住胸口，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其實我這是睡不著了，孩子壓著我，我先去如廁。”說著就把慧香和迎香叫進來。
顧青雲(yún)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疊好被子，穿好衣服，束起頭髮，帶上銀冠。
等他在院子裡打了幾套拳，快步繞著抄手遊廊走了幾圈，直到身上出汗了才停下來。這時候，連氏也早已起來，已經(jīng)讓管家?guī)е鴥蓚€身強力壯的小廝出去看榜了。
顧三元更是早早就等候在一邊，跟著出去了。
顧青雲(yún)雖然有壓力，但心理已經(jīng)調(diào)適過來。
在堂屋裡等待的時候，連氏和簡薇正在前言不搭後語地聊天，顧青雲(yún)則在修改自己的遊記，他最近看歷史書，對自己去過的地方又有了更深的感悟，於是決定再修改一遍，這樣才能早日把手稿交給謝長亭。
十多天過去了，他那本名爲《冒險記》的話本被抄寫上百本，現(xiàn)在開始一邊賣一邊繼續(xù)抄寫，目前銷售額非常少，市場還沒有什麼反應(yīng)。
顧青雲(yún)也不急，又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
還有一件事讓他非常高興，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突然開竅了。他竟然覺得自己讀書讀出了樂趣。以前他只是把四書五經(jīng)作爲考取功名的敲門磚，最近他再從頭到尾慢慢精讀一遍後，竟然覺得有些書非常有道理，有些觀念就是到了後世還是不落後。
對此，他興致大增，覺得以前他讀書只是讀出最淺的一層，死記硬背，現(xiàn)在竟然能從中感覺到樂趣了。
等管家和顧三元帶著人回來的時候，顧青雲(yún)看到他們的臉色就知道自己落榜。此時他倒是不傷心，心情竟然很平靜，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塵埃落定之感，他只是怕簡薇太過於激動，傷身。
他知道，簡薇口中再三說不在意，其實心裡還是在意他的成績的，這是人之常情。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這幾天要加班到晚上九點多，我的存稿昨天就用光了，明天我會懶一下，早上八點放防盜章，正式的更新會在下午六點更，請大家知曉。
趁著這幾天忙完，我會加油存稿，爭取以後能在早上七點固定更，謝謝大家的體諒，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