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被褥中的人探出臉,咕噥著,“我躺的很煩。”
“想出去曬太陽?”我笑著問他。
那腦袋狠狠地點著,快的只見一頭黑瀑晃動,差點瞎了我的眼睛。
他很乖,乖的我說什么就聽什么,即便有要求,也是小聲地提出,用一雙可憐巴巴地眼睛看我,閃爍著希望等待我的回答。
他也很依戀我,每當我要出門,那一雙被遺棄般的目光就死死地牽在我身上,委委屈屈的,卻又不敢開口求我留下,只是看著。
那視線里的乞求,即便是轉身后的我,都能清楚地感應到。
為了隱秘地保護他,這小小的院子里,除了我就是他,不再有第三個人。而每當我踏進房門的時候,他都會用一雙亮閃閃的眼睛看我。
“又沒睡?”我搖頭,“這樣不乖,不帶你去曬太陽。”
他的臉上頓時浮起落寞,小聲地囁嚅著,“我整日都睡著,一點都不累,根本睡不著。”
放下手中的東西,我的手貼上他的臉,“今日感覺如何,還疼嗎?”
他的臉在我手心中湊了湊,廝磨了下,以手肘撐起半個身體,輕輕地翻過了身。
幾日下來,這個動作他已經駕輕就熟,被褥在他的動作里滑落一旁,露出了他赤裸修長的身軀。
合歡的藥加上他獨特的體質,細碎的傷痕已經愈合,身軀更加地白皙動人起來。
我的手指順著他的腰線往下,他輕輕哼了聲,我眉頭微皺,“還疼?”
他頭枕在手臂間,發(fā)絲半覆在臉頰上,微微搖了搖頭。
不疼就好,我懸著的心放下了少許,手上的動作還是更加小心和仔細起來,沾著藥膏慢慢擠入。
有了藥膏的潤滑,手指進入的十分順利,可我還是很慢,靠著指尖的美一點探索,確認著傷口的情況。
我聽到他的呼吸聲漸漸粗了起來,停下動作,“還是疼?”
“沒。”他咪嗚著,發(fā)絲從臉頰上滑落,有些潮紅。
我猛地有些醒悟了,當傷口愈合后,疼痛不在,那么敏感的身體感知就會占據所有,我這樣的侵入,雖是探查傷勢,對他而言卻不啻于挑逗了。
再看他的表情,似是痛苦似是歡愉,牙齒咬著唇瓣,眼神微微瞇著,那揚起的眼尾,就像是舒坦至極的狐貍,任我施為,只這一個靜態(tài),就是說不出的魅惑。
心底,猛跳了下。
我不能,我不能再為他動心。
收攝心神,不敢再多看他臉一眼。
我只能、只能仰頭望帳頂,但我又要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他的傷處,不能有一點遺漏。
短短的時間在我來說,簡直猶如一萬年那么長,終于挨到藥擦完,我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再看他,整個臉已埋進了枕頭間,一動也不動,就算我完成了所有工作,他也沒動彈一下。
“洛嵐。”我叫著他的名字。
幾度相處下來,我發(fā)現他更喜歡我喊他這個名字勝過鳳衣,我順了他的意,也順了自己的意思。
容成鳳衣那個名字,就隨風逝去吧。
眼前的這個單純男子,叫任洛嵐。
他腦袋動了動,告訴我他沒睡著,卻也不肯抬起來。
“怎么了?”我問著他,“不是要出去嗎,我給你穿衣服。”
躺了這么多天,我也不忍心了,既然他*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坐坐還是沒有問題的,只是手腳上的傷,還需要一些時間來修養(yǎng)。
他悶著臉,搖頭。
我的手插入他的肋下,將他的身體翻轉扶起。
力量一起,他的手飛快地挪下,擋在雙腿中間。
可惜他再快,也沒有我的眼睛快。
他的臉別在一旁,俊美的側臉通紅,雙目緊閉,又是那完美的眼角弧度,無聲地訴說著他的風情。
縱然是失去了曾經的記憶,縱然此刻是依賴我的單純男子,骨子里的媚氣卻是無法改變的,在無聲無息地撩撥著我。
我假裝未見,只拿過衣衫,罩上他的身體。
經過這一次的蹂躪,他的身體總是透著一股子病態(tài),軟軟的依偎在我的懷里,加之骨子里散發(fā)出的媚氣,當真是侵蝕骨髓的消魂。
我抱著他,在小院中的椅子上坐下,夏日已經悄悄來臨,但在“紫苑”這地方,氣溫卻并不高,偶爾能聽到一兩聲蟬鳴,卻也是在綠葉深處,不算嘈雜。
“我去為你做粥,好不好?”
他嘆息著,“又是粥嗎?”
這一聲嘆息,讓我心頭微緊。
這幾日他都是甜甜喊我姐姐,語調也是干凈而清爽的,這一聲嘆息,我又仿佛看到了曾經那個隱忍而沉穩(wěn)的容成鳳衣。
“那雞湯吧?”我強笑了下,告訴自己聲音是不可改變的,低沉只因他心情不好,我不能因為一個聲音,就想起昔日的不快。
“好。”他抬起臉,給我一個笑容。
當他的生氣逐漸恢復,那熟悉的笑容也回來了,無論是怎么干凈的笑容,都是那狐貍似的姿態(tài),可愛的小狐貍,毛茸茸的。
我走進廚房,忙活了起來。偶爾抬起臉,敞開的房門可以讓我輕易地看到他。
此刻的他正抬著頭,望著婆娑的樹影,不知道是不是在尋找著樹葉中的蟬,就那么仰著頭,呆呆看著。
陽光打在他的臉上,他也不覺刺眼,那明亮地光線落在他的身上,那身體朦朦朧朧的,偏又那么清晰。
不知不覺地,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看著他。
有些人天生就有吸引他人的魅力,他就是這種人,哪怕只是靜靜地坐著,就能奪取所有人的眼球。
我曾忌憚那個太過算計的他,又心疼于那個堅強傲氣的他,更呵護現在這個單純的他。
同樣都是他,為什么有那么多面,同樣一張容顏,為什么卻這么多不同的神情。
低頭擺弄著,把雞丟進鍋子里,咕嘟嘟的水跳動著,就像是我的思緒,無數個泡泡吹起炸開幻滅。
耳邊忽然聽到小小的響動,再抬起頭,發(fā)現他單腳艱難地跳動,手又無法著力,只能撐著小凳子,扭著怪異的動作,從院子的中心挪到了廚房門口。
見我察覺了他的動作,他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想看看你怎么做飯的。”
可我能感受到,他只是想靠近我身邊,從廚房到小院的距離對他而言,有些遙遠了。
他沒有安全感,他很想與我靠的緊緊的,身體艱難地靠在門邊,搖搖晃晃的。
“不怕嗆著么?”廚房里煙氣大,有些嗆人,“在外面坐著好不好?”
他搖頭,不走。
“不嫌這里臟亂么?”我還在努力說服他。
他還是搖頭,不僅不走,還往前跳了下,想要跳過廚房的門檻。
嘆了口氣,我只能走向他,扶上他的胳膊。
借著我的力量,他跳了進來,探頭探腦地看著鍋子,“好香。”
“你喜歡就好。”我松開他的手,替他將凳子放好,他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眼睛垂涎著望著灶臺。
“只要不是粥,什么都喜歡。”那唇撅地高高的,咕噥著不滿的話語。
看來這些日子的粥,給他留下了痛苦的陰影。
“那明天開始雞湯,喝十天。”我壞心地說著。
他眨巴著眼睛努力想著,原本輕松的表情在想到我的話之后,變的有些糾結,然后訥訥地說了句,“能五天雞湯嗎?”
“剩下五天喝粥。”
“啊……”
不知道為什么,他這種無可奈何又慘慘的表情落在我的眼底,卻有點壞心的快意。
“姐姐,雞湯好了沒有,我好餓。”
“快了。”
“姐姐,好了沒有?”
“就好了。”
“姐姐,餓,好餓!!!”
頭幾次還能耐心等待,到了后來,他索性雙手架在肚子上,用一雙乞憐的眼睛看著我。
這么直接的表述,絕不是容成鳳衣的性格,這張一模一樣的容顏,在我的心中,已逐漸脫離了那個人的影子,變成了完全不同的人。
或許就如同他的反應,現在我眼前的人,是任洛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