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撐住額頭, 用力的捶打著太陽穴,目眥欲裂。
“竹子!竹子你不要這樣!”牙蒼雪用力的控制住她自殘的行為,焦聲道:“你打我, 你要是生氣你打我!不要傷害自己!”
“這都是......真的嗎?”舒慕泠驟然平靜下來, 她低著頭, 凌亂的頭發遮住了面孔, 看不清楚神色, 只是喑啞的問道:“牙蒼雪。”
牙蒼雪呆呆的看著她,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他所最擔心的事已經發生, 也不會再糟糕下去,他“哼”一聲笑了出來, 深深嘆了一口氣:“沒錯, 我沒什么可說的。”
舒慕泠緩緩地直起身, 長發遮住了一只眼,讓她本就美艷的面孔變得清冷陰郁, 她猛地推開牙蒼雪,伸手往背上的帝女劍摸去。
門主無聲而笑,他轉動眼睛望向牙蒼雪,見他微一扭頭,放棄了一般閉上了雙眼。
不出所料, 這小子是寧死不會反抗的.......那么.......
“受死吧!”舒慕泠低聲說, 她雙目里是明艷的紅, 整個人仿佛化作了一道赤色閃電, 驟然間掠出。
劍光飛舞, 伴隨著駭人的殺意,這殺意卻不是向著自己的, 牙蒼雪不顧一切的睜開眼,卻見舒慕泠的劍已然刺穿了門主身后的黑衣長者的胸膛,她身周縈繞著緋色的劍氣,將撲上來企圖阻止的刺客們盡數斬落。
牙蒼雪瞠目,他覺得意外,舒慕泠孱弱的身體里仿佛迸發出了奇異的力量,否則她根本做不來這一切。
長者低頭看著胸口的傷口,他的眼珠子縮成一個點,顯得眼白多的可怖,似是極難以置信。
血一滴一滴的落下,落在了門主身上,門主開始發抖,抖得越來越厲害。
“傀儡戲,好玩兒么?”舒慕泠幽然而笑:“門主,別把所有人都當傻子,你是聰明,這一招也許真的幫你擋過很多劫數,但別對自己的替死鬼太有信心了。”
她猛地拔出劍,黑衣長者頹然倒地,捂著胸口的傷咳嗽不已,他恨恨的抬眸看著紅衣女子道:“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
“讓你死明白一點。”舒慕泠蹲下身,笑盈盈的看著他慘白的臉:“知道我怎么發現的嗎?你是替你的替死鬼推車,發號施令也從不親力親為,但是你的替死鬼卻下意識的替你撩開那些草,生怕刮著你,不得不說,他們對你忠心得很呢!”
說完,舒慕泠緩緩的站起身,她斜了斜眼眸,看見那個“門主”正哆嗦著往外爬。
他臉上的鬼面已經歪斜,搖搖欲墜,露出一張再平凡不過的面孔來,舒慕泠皺了皺眉頭,數十道赤色的劍氣在她身周旋轉發亮,此時往四面八方飛出,遠遠近近的草叢暗處傳來數聲慘呼,竟是全數剿滅,那門主被嚇得癱倒在地上,四肢發軟再挪不動分毫,他翻過身來盯著舒慕泠,連聲求饒。
舒慕泠提劍指地,她的長發,衣裙與劍都紅的熱烈,瞳孔里映射出濃郁的赤色,美艷又妖冶,她一步一步的逼近了,慵懶一笑:“想活嗎?”
“想!想!”
“給你個機會。”舒慕泠道:“回到中原,放出消息,鬼門散了,沒有人了,一個人都沒有了,讓他們沒事不要再興風作浪!”
“我一定帶到!一定一定!”
舒慕泠笑瞇瞇的拍了拍他汗津津的臉,這才起身,那人松了一口氣,正要逃跑,舒慕泠出其不意的轉身一劍削出,那人慘呼一聲,竟是一條胳膊被截斷。
“這是給你長點記性!”舒慕泠冷冽道:“趕緊滾出苗疆!”
待到舒慕泠走到自己的面前,牙蒼雪看呆了,仿佛一個全然陌生的人,眼神冰冷,傲慢,殺人滅口毫不留情,是美麗的但卻讓牙蒼雪覺得敬畏。
“竹子你......”他張了張嘴,卻突然羞愧的說不下去了。
舒慕泠盯著他望了一會兒,忽的用力閉了一下眼,再次睜開的時候,她眼中燃燒的火焰似是熄滅了。
“謝謝你沒有殺我。”牙蒼雪低頭道:“我......我知道我說什么你也不會聽的,我現在就走,你好好的.....”
“你走去哪兒?”舒慕泠反問:“我同意你走了?”
牙蒼雪愣了愣,回頭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舒慕泠沖他招了招手:“過來吧。”
“你......”牙蒼雪亦步亦趨,小心翼翼:“不恨我嗎?”他頓了頓說:“我當初的確是........”
“你不用解釋。”舒慕泠打斷了他的話:“我早說過,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感受的出來。從前信任你,如今也一樣。”
牙蒼雪呆呆的,只覺得鼻子一酸就要熱淚盈眶,然而他生生的忍住了,只用力擦了一下鼻尖:“謝謝你竹子。”
他身后像是長了大尾巴一樣樂顛顛的湊了上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腦袋:“話說你剛才怎么跟回光返照似的喂——”
他話音未落,舒慕泠冷不丁栽倒,他忙不迭的伸手撈住了她,發現她已暈了過去。
縱然有一肚子的疑惑,他也忍住了,抱著她慌忙往拜月教跑去。
病來如山倒,舒慕泠這一次是真真纏綿病榻,拜月教森羅萬象,瀾滄似乎是徹底遺忘了拜月教里還有這么個人,從未露面探望也只字不提,而瑯玕那邊,不知是否尚未知曉舒慕泠未死,竟然無端蟄伏了下去,其余的人雖心有謎團也不敢隨意打聽,除了鎏弦再無人去探望。
拜月教似是又回歸了從前的模樣,保持著微妙的均衡。
牙蒼雪出現的次數少了很多,但鎏弦知道他沒有離開苗疆,就在附近,心底莫名的踏實。那一日他猝不及防的折回頭來,實在是帶給她莫大的驚喜。
這樣也不錯,她時常想著,不自覺的笑起來。
近日,蚩尤族的蠻子們蠢蠢欲動,雖被瀾滄大力鎮壓,但仍如同春筍一般一茬一茬的長出來,擾的邊域不得安寧。
鎏弦管不到這些,她定期悄無聲息的下山回到自己的村子去,只這一日,她遠遠的看見青煙升起,心中“咯噔”一聲,瘋了一樣拼命跑去,卻發現原本人聲喧鬧的村落現下空無一人,殘垣廢墟,只剩下大火焚燒以后的余灰飄蕩在空中。
她覺得渾身冰冷發毛,腦子里一團亂麻,放聲呼喊著村民的名字,卻杳無回音。
趔趄著后退,她幾乎急瘋了,一不小心絆到了什么物事,轉身一瞧,地上橫著半截長矛,鐵色的矛頭上刻著繁復兇悍的古獸圖騰,是蚩尤族的象征。
她顫抖著撿起了那截冷兵器,腦海里飛快的閃過念頭。
這是拜月教的山腳下,與邊境迥異,一不小心便會觸得結界讓拜月教中人知曉,蚩尤族當真膽大包天至此?!可是那么多村落為何僅挑這一個?!
她越想越心寒,迅速折返回教,在途中,她又理智了幾分,大覺不妥!
這顯然是一個圈套,有人在內接應才可以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擄掠一個村子,這個人會是誰?!他希望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定然是回稟教主........她擅自下山的事一向是瞞著教主的,那么接下來.......還會有一系列的請君入甕。
可是又不能放任族人不管!
她焦急萬分如烈火烹油,倏地她想起了舒慕泠,找舒慕泠說不定有辦法!
舒慕泠這幾日已經可以下床轉悠,奈何總是轉悠轉悠就覺得冷,不得已又要滾回去裹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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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弦含淚而入,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幾乎是傻眼:“祭司你怎么了?!”
“泠,你一定要幫我想想辦法!”鎏弦再也控制不住,她嘴唇咬的發白,聲音發顫。
“我想我想,你.....你先告訴我怎么了。”舒慕泠從未見過鎏弦如此,連說話都有些打結。
九嶷輕手輕腳的湊到門邊,見門虛掩著,大著膽子推開,入眼卻看見舒慕泠背對著他,整裝待發。
“師,師父!”他愣了一愣喊道:“你.......你不是病了嗎?”
舒慕泠回首,她飛揚的馬尾帶著一陣風,凌厲如常,但臉色卻嚇了九嶷一跳:“你是病了。”
“你怎么來了。”舒慕泠皺了皺眉。
“我不放心你,就來看看咯......”九嶷低著頭搓手道:“師父你要去哪兒啊?”
“關你什么事。”舒慕泠翻了個白眼,緊了緊手腕就要走。
“哎哎哎!”九嶷張開手臂攔著她:“師父你臉色好差,白的跟死人一樣,你該不會要去打架吧!”
“你怎么說話呢!”舒慕泠在他額頭上一推:“為師的事用不著你管,你按部就班該干嘛干嘛,覺得自己打了兩場勝仗就能耐了啊??”
九嶷一邊攔著一邊后退,兩人糾糾纏纏退到門口,一陣風吹過,舒慕泠狠狠的打了個哆嗦,猛地扶住了門框。
“師父你先進去吧!”九嶷焦急的望著她死死捏住門框的手指:“你這樣真不行!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講,我現在也能獨當一面啊!那么兇殘的蠻子都被我打敗了!”
舒慕泠“戚”了一聲,咬牙睨了他一眼,低笑:“你保護好自己還有你的小媳婦就可以了,別老想著獨當一面了啊,乖。”
九嶷惱羞成怒,一把挽著舒慕泠的手臂就把她往里拖。
舒慕泠愣住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有點輕敵,這個臭小子正處于男孩子生長的最佳時期,體格健壯高大,手上的力量更是非同一般,竟然被拖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跌跌撞撞的往后退。
“你坐下!”九嶷氣咻咻的把她往椅子上一扔,單膝跪下,憤怒的昂起頭:“師父,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九嶷了,你如果真的把我當徒弟,就讓我幫你分擔!”
“我沒把你當徒弟。”舒慕泠倚靠在椅子背上單薄的像一張紙片,別過臉去冷淡道:“是你總是自作多情的叫我師父師父。”
九嶷瞪大了眼,像一只受了傷的小狼:“師父你......”
“好了你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了!”舒慕泠不耐煩道:“晚一刻就多一刻危險!你跟蠻子打過交道,他們有多難纏你不是不知道,如今已有蠻子打入內地,尋常村民落在他們手上,兇多吉少啊!”
“還是因為蠻子。”九嶷擰緊了眉頭:“師父,他們用不著你出手,我有好辦法讓他們束手就擒。”
“什么辦法?”舒慕泠的目光緩和了一些。
“他們既然敢入內地,說明戰線拉的很長,供給必然不足,只要斬斷從他們部落運送補給的那條棧道,就是釜底抽薪。”
“只有那一條棧道,必然重兵把守!”
“放心,我早就前去打探過,不是銅墻鐵壁。”九嶷雙目隱隱發光:“我早就想這么做了。”
“可是......”
“師父,你一把年紀了還是歇歇吧。”九嶷挑了挑眉宇拍了拍舒慕泠的膝頭:“等著我勝利的好消息。”
“喂你等等!”舒慕泠蹙眉:“你跟云彩說了沒?”
“她?”九嶷老臉一紅:“沒有,她一個丫頭片子懂什么,就知道瞎擔心了。”
“跟她說一聲,否則我不同意你去。”舒慕泠橫眉冷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