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柳新花開。
然而,五臺山向有清涼之名,便是炎炎夏季也十分涼快。這冬季更是比別處長出一兩個月,已是三月天氣,山中依然沒有一點春的氣息。
不過,這并不能阻擋住香客的興致。來來往往有不少人,拔山涉水到這里進香。
大孚靈鷲寺。
楊悅好容易推三阻四,阻止任何人跟隨,獨自一人來到這里。
抬頭望向寺院匾額上的五個大字,有些激動。
低頭去看一“龍”一“虎”殿前廊下的兩個大字,激動更甚。
一年多前,不,應該是一千三百多年后,她與白艷靈曾經坐在這兒,對著這兩個字猜測。
如今看到這個地方,竟有一種游子歸鄉的感覺。
從這里來,當然要從這里。說不定白艷靈等人還在這兒等著,說不定后,便會在這個時代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楊悅壓抑不住興奮,欣然走進寺院。院中古森參天,寶殿莊嚴,與當日一般無二。
“大孚靈鷲寺。原來出口在這里。”望著楊悅走進寺院,一個看上去只有三十幾歲的道長低聲言道。
“出口?”他的身邊是一個十來歲的小童,一雙大眼睛骨碌地轉了幾轉,詫異地問道。
那道長卻并未回答,似乎正想著心事,沒有聽到。
“師父。”小童見那道長沉吟不答,稚聲喚道。
“這里即是靈鷲山,出口自然便在這里。”?不知那道長到底在想事情,想得十分入迷,竟然沒有聽到小童的叫聲,沉吟片刻,又低聲咕噥起來。
小童更加不解,拽了拽道長的袖子,奇道師父,這兒是五臺山,不是靈鷲山。”
那道長這才醒過神來,看了看小童,微微一笑,說道釋教中傳說如來佛祖住的靈鷲山上,這個地方與佛祖住的地方一模一樣,因而印度僧人才會在此建寺修院。所以這座山又叫靈鷲山。”
“這座寺院也叫做靈鷲寺?”小童抬頭望向牌匾,接口說道。他到是十分機靈,聞聲知意。
只是他原本個子就小,頭上又戴著一只大帽子,要完全仰起頭才能看牌匾。
那道長頭上也戴了一個相似的大帽子,這種帽子只有邊沿,正中卻是一個洞,剛好將發髻穿。
這道長小童,皆清風明月,生得一幅神仙模樣。
“師父,咱們要不要跟進去看看?莫要一會兒走失了她的蹤影。”小童見師父又抬頭望著牌匾發愣,急著問道。
“既然到了這兒,自然要進去好好看一看才是。”道長笑了笑,向院內走去。
一路穿過院中佛殿、寶塔,楊悅無心欣賞,直奔寺院最高處的大雄寶殿。
不知何時,天色陰沉下來,若有若無的飄起了小雪。只是那雪十分細小,不及觸地已化作了雨水,因而落到衣衫上,還以為是在下雨。
“我來這里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的天氣。”楊悅抬頭淋著冰冷地雪水,心中激動更甚。
連大雄寶殿也與當日相似,竟然沒有幾個人游覽。
“風雪送春歸,風雨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楊悅禁不住恣意地放聲大叫起來。
“師父,她在哪兒。”小童聽到聲音,咯咯笑著向道長說道。
道長捋了捋全頜下黑亮的胡須,點了點頭。瞇起眼望向高處的大雄寶殿。
楊悅就站在大雄寶殿前面,正要進去。
就在即將邁進大雄寶殿門檻的一剎那,楊悅禁不住回頭。
一年多前,她從這里出來,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跟著楊到了長安,又拜了楊貴妃為師,莫名其妙的成了隋國公主,又莫名其妙的被指認為彌勒佛,還差點成了“王-夫-人”…….
往事如煙,歷歷在目。
在這個地方,有過許多歡笑,交了不少。
然而這里終久不是的時代。
“再見了,大唐……”楊悅心中感慨萬千,低聲一一說道,“再見了,衛公;再見了,李世民;再見了,楊;再見了,楊貴妃;再見了……李愔;再見了,豫之;再見了,洪道;再見了,裴炎;再見了,徐惠徐充容…….”
等到所有能夠想起的名字都說了一遍,楊悅不無遺憾地搖頭說道可惜,一直沒有見到過‘父親’李二郎,也沒能參加一場冷兵器時代的戰爭”
殿中幾乎竟然看不到人。只有一個僧人坐在一只蒲團上打盹,那僧人面向釋迦佛祖,看不到面目。
楊悅微微好笑,看來這和尚也是個懶和尚。
徑直向西側走去,正是彌勒佛像。楊悅友好的沖彌勒佛笑了笑,雙手合什行了一禮。心道彌勒佛祖,可不是我硬要冒充你,是別人非要說我是你,罪過,罪過,千萬別怪我。”
行完禮,向彌勒佛像后側的樓梯轉去。卻不由愣住。
樓梯依舊,然而只有向上的樓梯,卻無向下的樓梯。
楊悅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是順著西側的樓梯向下,進了一個地下佛堂。如今連樓梯都沒有了,地下佛堂又會在哪里?
楊悅千算萬算,竟然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呆立當場,張大嘴巴,一時回不過神來。
半晌,才“噫”了一聲出來。
“樓梯去了哪里?佛堂去了哪里?”楊悅跺一跺腳,腳下噗噗之聲,分明是實地。
“誰在跟我開玩笑?”楊悅急步退了出來,向大雄寶殿的另一側轉去。
另一側是藥師佛,佛像后來,跟西側一樣,只有向上的樓梯,根本沒有向下去的樓梯。
“到底會事兒?”楊悅頹然坐倒在地,不明所以。
沉吟片刻,楊悅跳起來,向殿外跑去,抬頭看了殿眉上的大匾,“大雄寶殿”幾個大字,金光燦燦,一點沒。
楊悅再次進殿,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四處搜尋,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向下走的樓梯。
“媽哎高的。”楊悅猛拍的腦門,卻也不起作用。
“你在找。”突然,有人問道。
楊悅轉頭看時,卻沒有看到人。回頭看了一眼半伏在蒲團上的打盹兒的僧人,不由暗奇。難不成是他在,說的是夢話?
夢
楊悅心頭一震,此人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獨自一人在此,說不定有些古怪。
“找路。”楊悅答道。
“路?”打盹兒和尚姿勢未變,但楊悅卻已聽出,這句話的確出自此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樓梯。”楊悅沉吟片刻,說道。
“樓梯?”打盹僧人又問道。
“我記得以前,殿里有一個地下佛堂,從西面的樓梯口可以下去,卻不知為何不見了。”楊悅想了想,言道。
“貧僧在此待了幾十年,怎會從未見過地下佛堂。你若找佛堂,這殿里殿外到處都是,并不在地下。”打盹僧人繼續說道。
“不是那此,就是這里。大雄寶殿下面有一處的佛堂。”楊悅搖頭說道。
“胡鬧”打盹僧人搖頭說道,似是楊悅在白日說夢一般。
楊悅顧不許多,急忙問道難道你們將佛堂封死了,所以才會不見?”
打盹僧人卻不再理她,依舊打盹入睡。
楊悅無奈,央求道萬望‘師傅’行個方便。”
然而無論楊悅如何再說,那僧人便如真睡著一般,一動不動,不再理會楊悅。
楊悅氣餒,正要轉身向殿外走增,突然那僧人枕著的左手中抓著一根洞簫。不由心中一動。
難道他是“父親”李二郎?
聽說李二郎作了僧人,又稱作“簫魔”,不是他還會有誰?
更況,從這個地方來,只有一個人。那人便是西天圣母楊,而楊與李二郎乃是一對糾結夫妻。莫非楊早已算定會到這里,讓李二郎到這兒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