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酒,一吃便是三個時辰。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如論如何海吃海喝,只要自己不想醉,便無論如何也醉不了,畢竟那身修爲可不是白來,看著不行,法力一涌,便什麼都不是問題。不過,這其中有一人例外,自然就是九黎天師了。他一上桌子,立時忘乎所以,只顧喝酒,將旁人議論、談話盡皆拋開了去。
“天辰師兄,你看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何時去青雲(yún)峰看看?”嘯天劍尊看著一臉陶醉的九黎天師,終於忍不住開口。
天辰真人杯子一舉,和九黎天師碰了一碰,有些爲難地開口,“嘯天師兄你看,貴客尚未盡興,這便中斷酒席,始終不是待客之道。”
嘯天劍尊酒樽一放,扭頭看向玉璣神人。玉璣神人將頭一低,兀自在盤中挑來選去,似是眼前仙果都是大好,一時不知道該選那顆入口。
嘯天劍尊面色微黯,再次扭頭看著智真上人。
“咳!”智真上人面色一僵,左右瞅了一瞅,斟酌著開口:“天辰道友,貧僧也知這等要求可能有些唐突,但天劫事大,對於我等日後渡劫也大有助益,不知天辰道友能否行個方便……”
“這……”天辰真人默然不語,智真上人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己若是再不答應,顯然有些過了。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天下正道之首,這點薄面總是要給的。當下,天辰真人心中一動,扭頭看向了枯榮真人。
“哈哈!”枯榮真人笑著起身,“諸位師兄,不是九華小氣,不願讓大家觀看。只是我那青雲(yún)峰一來簡陋,二來弟子不學無術,怕污了大家耳目。既然諸位執(zhí)意要看,那這邊請吧。”
說完跨出一步,落在了殿門。
“呵呵,枯榮師兄太過自謙了。”玉璣神人突然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
嘯天劍尊偷偷白了一眼,這傢伙年紀輕輕,竟然這般虛僞。
“九黎師兄,你可要去?”天辰真人開口問到。
“你們自去,我在這裡就好。”九黎天師頭也不擡,又給自己慢慢倒上一杯。
天辰真人無法,只得留下純元真人陪著,領著其餘人等騰身而起。
一羣人浩浩蕩蕩,一路也不言語,只顧著加快速度,落向青雲(yún)峰所在。
“混賬!”將近摩天居,枯榮真人突然勃然大怒,猛然按落雲(yún)頭。
衆(zhòng)人移目看去,卻見古樹之下,五人圍成一圈,一線青煙騰騰而起,在半空凝而不散,再往下看,大家表情不一,尤其是天辰真人一臉的愕然。
“你們這幫小兔崽子,誰讓你們烤魚吃來著!”枯榮真人厲聲大吼,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枯榮師兄莫要生氣,偶爾吃點葷腥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玉璣神人落在枯榮真人身旁,開口勸道。
玉璣神人不說話還好,這一說,枯榮真人更是怒不可遏,一把捏住驚波耳朵,顫抖著手指,“爲師早就說過,修道之人應當肺腑清淨,你這身肥肉了,還這麼貪吃!說,是不是你的主意!”
說完,更是擡起一腳,將地上用樹枝做成的烤魚架子踩塌,做完這些,猶不解恨,飛起一腳,將地上小山一般的魚踢回了湖中。
“師父息怒,師父息怒,弟子看這些魚給雷劈死了,丟了實在可惜,這才動了這等心思。以後弟子,再也不敢了!”驚波一臉惶恐,跪在地上磕頭不斷。
“阿彌陀佛!”智真上人一聲佛號,手中金光一閃,將滿地死魚,連同火堆之中,已經(jīng)烤熟的魚一併化作了虛無,“天劫之威,果然非比尋常,只是可惜了這大好神丹,也可惜了這些無辜生命。可惜!可惜!”
“可惜是可惜,只是枯榮師弟可是在水裡煉丹?”嘯天劍尊插口問道。
“你才水裡煉丹!”枯榮真人眉頭一皺,瞪向嘯天劍尊,“枯榮雖然不才,還不至於如此無用!”
“住口!”天辰真人面色一變,趕緊喝止,向著面色很是難看的嘯天劍尊賠罪,“嘯天師兄莫怪!都是天辰管理無方,我這師弟,平時驕橫慣了,有些時候就是我這個掌門也不放在眼裡。眼前,更見弟子在諸位面前失禮,心中憋悶,請嘯天師兄一定見諒!”
“好說,好說!”嘯天劍尊面色回覆,微笑著開口,“這事怪不得令師弟,都是嘯天剛纔失言,急於想知道事情經(jīng)過而已。”
“師弟,還不快些說說天劫由來!”天辰真人橫眉一掃,盯著枯榮真人。
“還能怎麼來!”枯榮真人心中一口氣還沒發(fā)泄完全,聲音冰冷又快速,“我在湖邊煉丹,丹成便是劫雲(yún),我眼見不成,便把丹藥丟向了湖中,我總不能毀了自己居所吧。”
說完一指湖邊,地上果然有一個破碎的丹爐。
嘯天、玉璣、智真身子一動,落了過去。只見玉璣神人閉眼在空氣中用力聞了一聞,又伸出一雙白皙如玉的手從丹爐中捏起一團粉末,微微捻了一捻,朝二人點了點頭,“的確是度厄金丹的原材,可惜並沒有真正成丹,想來要成丹必須先受丹劫才成!”
“天辰師兄,諸位師兄,嘯天外出多時,也該回轉(zhuǎn)了。”嘯天劍尊落迴天辰真人身邊,開口辭行。
嘯天一開口,智真上人也拱手要走。
“兩位師兄且慢。”玉璣神人洗淨手回來,開口說道:“正好諸位都在,玉璣真誠相邀。蔽谷會在九個月之後舉行一甲子一次的玄會,到時還望各位不惜萬里而來,玉璣先行謝過了。”
“一定一定,到時候嘯天自當前往。”嘯天微笑開口,找了一圈,有些遺憾地說道:“上次煉器輸給了純元師兄弟子,這次說什麼都要重新來過。”
“哈哈,好說!”天辰真人大笑,正巴不得快些送走他們,當下應道。
“如此玉璣便回去掃榻相待了。”說完,看向了枯榮真人,“到時候又能像枯榮師兄好生探討探討煉丹之術了。”
“玉璣師弟可能要失望了。”枯榮真人垂頭喪氣,狠狠瞪著一旁噤若寒蟬的宇陽等五個弟子,“就他們這些不成材的東西,恐怕上不了檯面吧。”
“哪裡哪裡!枯榮師兄太過自謙了。”玉璣神人急忙擺手,少不得又是一番客氣。
送走三人,枯榮真人總算是鬆了口氣,正要向天辰真人說話,身子卻突然抖了起來,旁邊幾位師兄弟眼裡冒著光盯著自己看個不停。
“師弟們都回吧,枯榮師弟有些累了。”天辰真人揮手發(fā)話,替枯榮真人解了這個圍。
掌門發(fā)話,大家自然不敢違背,可臨走之時,一個個依然意味深長地看了過來,這讓枯榮真人渾身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等大家一走,枯榮真人怒不打一出來,扭頭看向宇陽等人,“還看什麼,還不快滾!”
“師父,這些都是你交代的,怎麼又發(fā)火!”驚波一吐舌頭,很是不滿。
“你還敢頂嘴!爲師剛纔可有說錯,你別以爲你平日烤魚的事情沒少被我發(fā)現(xiàn),我只是懶得說你!”枯榮真人一瞪,嚇得驚波將到嘴的話又憋了回去,驚風伸手一拉,領著一幫師弟灰溜溜地跑開了去。
“師弟,你果然是好手段啊!”天辰真人一臉笑意,“這麼短的時間,你便能把戲做的這麼真,要不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圓下去。”
“師兄!”枯榮真人身子一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今日之事,全仗師兄成全,否則枯榮真的要焦頭爛額了。”
天辰真人聞言面色一抽,“你倒是好交代了,師兄這才頭大如鬥,剛纔你也看到了,師弟們那眼神,估計現(xiàn)在全把師兄我給恨上了。”
“這個……”枯榮真人也是心中一顫,之前儘想著怎麼替宇陽把事情遮蓋過去,隨便說了個度厄金丹的事情,萬一師兄弟們真要找自己要,自己還真拿不出來。
度厄金丹,地階九品丹藥,效果只有一個,就是改善體質(zhì),讓渡劫境界的人有更大的成功率經(jīng)受雷霆的考驗。同時,這也是目前有記載能煉製的最高等丹藥之一。再往上走,便是天階,古往今來,別說有沒有人煉製出來,就是丹方也沒發(fā)現(xiàn)一張,畢竟那已經(jīng)不屬於修士能夠接觸到的了。
有了這等神奇妙用,天下之人哪個又不會想要,這也是爲何嘯天劍尊等人一定要確認了之後才肯放手的原因。三人之中,嘯天劍尊修煉仙劍,對煉器、陣法那是行家,煉丹瞭解不多;智真上人佛門出身,對煉器、煉丹都不在行,唯一瞭解更多的,乃在天衍、推算之術;但玉璣神人,身爲靜穆谷谷主,一脈形成的樞機門,涉獵極廣,對於煉丹也是行家裡手。所以三人,一聽玉璣神人所言,自然散了。
半餉,枯榮真人開口,“他們要是想要,就讓他們好好等吧,反正離著渡劫還早著呢,現(xiàn)在吃下去也是無用!”
“也只能如此!”天辰真人點頭,隨即問道:“師弟當真不去玄會看看?”
“還能怎麼看?”枯榮真人一臉無奈,“宇兒剛剛有所突破,如果這一前去,萬一出點岔子,我們之前的努力不都是盡付東流?更何況,九華大比就在三月之後!”
“所以你才安排這齣戲?”天辰真人搖頭一笑,“話說,你是怎麼讓九黎那酒鬼回頭招呼大家去偏殿的?”
“呵呵。”枯榮真人想到這裡,不自然發(fā)笑,“那還不簡單,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嗜酒如命,我只是說我那百草釀數(shù)量不多,本來是你準備要孝敬太上長老的。他一聽便主動回來了,還不是怕你反悔不成?”
“呃?”天辰真人愕然,想不到自己又被自家?guī)煹艹鲑u了一回,不過若是宇陽真的能在枯榮真人自創(chuàng)的功法下成長起來,這點委屈又能算什麼呢?
“走,咱們回去看看那酒鬼。” 天辰真人伸手一拉,卻抓著了一個大大的葫蘆。
“我就不去了,你把這個給他,也算是我欠他一個人情。”枯榮真人指著葫蘆道。
“這傢伙!”天辰真人搖了搖,“你還真是捨得。”
“少來!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交情,給得少了,恐怕你也不答應吧。”枯榮真人眼睛一瞪,直接就是一轉(zhuǎ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