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 霍其深徑直朝席挽寧這走來。
隔著人影,那人緩步朝她走來,帶著笑意, 明明很普通的白大褂, 穿在他身上, 卻格外俊朗。
席挽寧怔怔, 卻不及那人已來到了跟前, 低下頭看她,說;“席挽寧。”
等了會,依然沒有下文, 席挽寧擡頭,卻見那人眼裡都帶著笑意, 直直的盯著她, 片刻後, 說;“席挽寧。”
席挽寧心裡一緊,仿若看透了那人的意思, 只好低頭不回話,耳尖卻在泛紅,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和顧湛森更不會這樣,可如今, 這人的聲音在夜色裡那麼溫柔, 那麼專注的看著她……
霍其深笑開來, 猝不及防的攬住席挽寧, 當著記者面, 淡淡開口;“各位,請你們幫一個忙。”
記者們面面相覷, 不知道這人想搞什麼名堂。
卻聽霍其深緩緩開口;“見證,我的婚姻。”
“我將要和這位席小姐共度一生,”霍其深的聲音無比柔軟,嗓音帶了獨有的清冽,清晰的拂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這是我最美好的願望,以及,”
他頓一頓,轉頭瞧席挽寧,道;“一生的幸福。”
這番話出來,記者似乎忘了剛纔的僵局,連忙把鏡頭對準他們,霍其深的名號他們也是熟知,霍家在臨川市首屈一指,霍靖西剛出道,便名聲大噪,使得霍家更成了焦點關注,而霍其深爲人低調,卻有一副好手,醫術了得,留洋歸來,按紮在三醫院,做出了很多醫術研究。
記者多次登門造訪,多是吃了閉門羹,回回見不到霍其深,而這次,霍醫生親自宣告結婚的信息,對於娛樂這一版塊,如何也不會讓它給飛了。
記者們的問題如潮水般涌來,皆被霍其深淡淡的給擋回去;“我是認真的,席小姐非常適合。”
閃光燈不停閃爍,周圍吵雜的聲音席挽寧似乎聽不到,她完全被震懾住,說不出話,甚至沒辦法思考。
在她20幾年的人生裡,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場面,在大庭廣衆之下被求婚……
她呆呆的只顧著望著霍其深,那人眉眼如此好看,笑起來就像是夜裡的繁星,他就站在她面前,身影高大,摟住她的臂膀溫暖有力,連側臉都浮了一層光環一樣耀眼。
“那麼,請問席小姐您同意霍先生的求婚麼?”一個記者把話筒遞到了席挽寧眼前。
席挽寧又把視線挪到眼前的記者身上,同意麼?
她太混亂了,只覺著自己是局外人,這一幕和她無甚關係,她還沒有準備好再次結婚的打算,而且,霍其深對於她來說,就像是不可觸摸的光,不相同的兩個人,即便走到了一起,結局也是顯而易見。
席挽寧還在愣神,卻聽耳邊一聲呢喃;“你想拒絕我幾次?席挽寧。“
這聲音裡面竟然涵蓋了幾分無奈和挫敗。
她一驚,擡眼去看霍其深,卻見他眸光湛涼,裡面是她的面容,驚慌失措,眼眸無光,臉頰卻帶著紅……
“席挽寧,回答我,要拒絕我嗎,這一次?”
夜太深,風太涼。
那些聲音似乎遠去,半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夜色下顯得極爲低沉;“霍其深……你讓我毫無辦法。”
他就像水一樣,波瀾不驚的滲進她的生活,直到她自己也無法忽視,對這樣深情的霍其深,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霍其深看她,這人低垂著頭,淺淺的光線打過來,側影都如此溫暖。
他想,他怎麼會輸?
勢在必得,非她不可,到底是因爲,這樣的一個人,入了他的眼,自此,他人成過客,而她是歸人。
恰巧煙花綻放,這夜色不至於太孤寂,記者們更是不會放過此次難能可貴的機會,而霍靖西和陸遠到成了看客。
陸遠笑道在霍靖西耳邊低語;“你家哥哥永遠有辦法讓一個女人臣服,我等望塵莫及。”
霍靖西似笑非笑的嗔他,道;“半斤八兩。”
陸遠瞧她一眼,沒接話,隔一會,點開煙,吸了一口,不置可否;“略勝一籌。”
霍靖西瞧他,這人吐出的煙霧把面容模糊,依然是英俊的輪廓……
她心裡嘆口氣,把頭撇一邊,看著煙火。
卻不知,旁邊的人,目光灼熱的看向她側臉。
、————————————
霍其深最近電話很勤,早中晚三個,剛開始席挽寧以爲有事,等後來每天都是這個節奏,她不淡定了。
“霍醫生,”席挽寧說話聲音永遠溫溫吞吞的;“你不用每天都打電話過來的……”
可那人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心裡一顫,即使通過無線電波,那人的聲線一如既往的溫柔;“嗯,早安,午安,晚安,我想說給你聽。”
於是,從僵硬到習慣,前後不過一星期。
工作日益得心應手,席挽寧也不至於每天焦頭爛額,得了閒空,還會看一些小文章。
預報說明天有雪,席挽寧正想著要多穿衣服,就見霍其深的電話進來,她一時有些愣住,呆看著手機,忘了按鍵。
這個人……真的是在用心的要與她在一輩子嗎?
可是,她預估錯了,霍其深比她想象中的還要乾淨利落。
在此期間霍其深帶她去了霍家。
霍家在臨川市的郊區,一棟豪華的白色別墅,周圍是古樹,院子裡在栽種了很多名花名草,有一顆臘梅,正含苞待放,陽光照耀,驚心動魄的美。
席挽寧不是不緊張的,寡言的她一路上一直在問霍其深,問題太多,霍其深嘆口氣,乾脆停車,摸了一下席挽寧的腦袋;“你這樣繼續問下去,我沒辦法專心開車。”
而後又說;“別擔心,他們會喜歡你的。”
這麼大了還被人摸了一下腦袋,席挽寧有些臉紅,可心裡還是緊張,她和顧湛森結婚的時候,根本沒有見過他的父母,對於這些問題,她一度想的很少,可這次,她悄悄擡眼去看霍其深,大概,是不想讓他失望吧?
這種情緒來勢洶洶,席挽寧控制不住,她想,她終於被這人冠以其他名號,然後,變成了自己一度不敢想象的樣子。
霍其深的母親沈清雅是著名的書法家,即便上了年紀,年輕時候的底蘊依然存在,面容沉靜,整個人都帶了優雅。
而他父親霍誠則是一名軍人,鐵血硬漢,即便頭髮稀疏,身子依然很硬朗,雖然擺著嚴肅的臉色,見了席挽寧,倒是和和氣氣的笑了笑,笑罵霍其深;“你小子,早該把人帶回來給我們瞧瞧,藏著掖著的,渾球。”
霍其深笑,沒回話,轉頭看向沈清雅,笑道;“媽,喜歡你兒媳婦麼?”
沈清雅從席挽寧進來,到席挽寧向她問好,給她禮物,都保持著嚴肅的神色,不鹹不淡的,客氣疏離。
這會聽到這句,也不過嗯了一聲,不回話,從沙發上起身,轉身去廚房,走了沒幾步,看向席挽寧;“你也過來一起準備午餐吧。”
廚房不是很大,兩個人在一起雖然不擁擠,席挽寧卻也手腳不自然,洗菜的動作都不自覺的放慢。
一旁的沈清雅動作很利落,也不管席挽寧,不挑剔,不問話,就只是單純的把她當做打下手的,可就是這樣讓席挽寧心生幾分緊張來,比起挑剔和白眼,無視才最傷人。
她心裡嘆氣,話在嘴裡過濾幾遍,依然無法說出口,只得專心的做飯。
飯桌很安靜,只有霍誠會偶爾講一兩句,說的是以前他的軍旅生涯,繪聲繪色的,頗有幾分當年的風骨,大抵身子骨不太好,說了幾句,便有些喘,咳嗽了幾聲,說;“兩個兒子,沒一個願意接班的……”
說完自己又笑,起身離開,說;“你們吃。”
席挽寧都聽出來了落寞,她看向霍其深,思慮一會,才說;“叔叔看起來不開心……”
霍其深看她,這人面容隱隱有些擔憂,大概是被那些往事觸動,他心裡一暖,說;“不礙事。”
吃晚飯,席挽寧主動去廚房清洗,霍其深也一併跟著過去,水龍頭的水嘩嘩的響著,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隔一會,席挽寧按捺不住,壓低聲音問;“阿姨……是不是不喜歡我?”
哪想霍其深卻笑得很開心,伸手把席挽寧摟在懷裡,席挽寧掙扎,“別,在家裡呢.”
那人如何會理,脣邊掛著笑意,道;“我很高興,你這樣想,全是因爲我。”
席挽寧一怔,被人戳穿的窘相,讓她無言以對,只得安分的窩在他懷裡,嘀咕一句;“你想多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的席挽寧從裡到外都在改變,這個席挽寧比以前的那個,多了幾分靈動和感情。
在霍家待了將近一天,沈清雅只讓席挽寧陪著她下了一盤棋,席挽寧連輸幾局,總歸是尷尬,卻也認命,說;“棋藝不精,讓您見笑了,阿姨。”
沈清雅看了一眼殘局,沉默片刻,方回;“我並不希望你當我兒媳。”
這話在席挽寧意料之中,連她自己都覺不合適,作爲一個母親會這樣說,其實很正常。
“你不合適。”沈清雅道;“你優柔寡斷,性子溫吞,其深殺伐果斷,需要的是比肩而立的妻子,而你不是。”
席挽寧認同,可心頭堵得慌,正待說話,又聽她道;“但是,我不阻攔。席挽寧,你會是一個好妻子,望你時刻謹記,妻子與丈夫,天與地,比肩而立。”
——————————————
不過半月,他與她便拿到了結婚證。
席挽寧抿緊脣,看著結婚證上的照片,思緒似乎出現了紊亂。
凌然知道這消息的時候,笑她動作利索,而後又說恭喜,望她珍惜。甚至,今天上班的時候,陸遠單獨把她叫進辦公室,卻只是說了恭喜……
更別提霍其深……他一直在笑,甚至電話也不停。
席挽寧擡眼看她身旁的男子,一襲黑色的呢子大衣,與她挨著,步伐配合著她,一步一步的溫吞的走。
這樣的一個人,獨獨看上她,席挽寧都替他感到不值。
想了想,心裡黯然,卻開口;“霍其深,我是爲你感到惋惜的。”
霍其深轉頭過來,笑容不減,問:“哦?爲什麼?”聲音幾分慵懶和寵溺。
“我們不適合,”席挽寧道;“所謂的不適合,不是身份和性格,只是單純的不適合,比如你喜歡奶油蛋糕,你或許會買,或許會回家自己做。可是我不一樣,我不會買也不會做,這就是我與你之間的差距。”
“霍其深,天下女子何其多,這樣不懂得情愛的席挽寧,爲何你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