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挽寧只當笑話聽著,兩人又閑扯一小會,見外面日光大好,凌然便央著席挽寧一起逛逛街。
這里繁華熱鬧,高樓林立,似乎空氣里流動的都是奢靡的氣息。
進去一家女裝店,凌然動手很爽快,挑了好幾件衣服甩給席挽寧,道;“去試試。”
席挽寧面色猶疑,動手翻了翻價格牌,價格昂貴的讓她咋舌,隨即放一邊,只說;“我先看看……”
凌然歪頭過來瞧她,見她這副摸樣,心中清明,嘴邊噙著笑,感慨道;“女人的權力你一樣都不會用,”
說罷,頓一頓,又遞給她一件,道;“漂亮的衣服會讓人心情好起來,試試吧。”
顏色是流行的主色,款式也是最新款,席挽寧盯了它許久,還是咬牙給換上了。
她身材很好,換掉休閑裝,這種華麗錦服便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如天鵝般優雅,襯著白皙的皮膚,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凌然在一旁夸贊道;“看,多漂亮。男人喜歡你,首先看的是外表,其次是內里,女人打扮自己,悅己悅他,何樂不為?”
連一旁的幾個導購員也在稱贊。
席挽寧心里卻不敢茍同,她覺著這一身華麗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顯得不倫不類,底氣不足,雍容華貴就變了味,本該是野花,卻連根拔起硬是放于溫室,不會多長久。
她盯著鏡子里的自己許久,最終決定換下來,不買。
凌然看透了她的心思,在一旁暗暗嘆息,一瞬想到自己,卻也無法給予正確的指引,她自己一團糟糕,理不清,剪不斷,如何幫得了他人渡過難關?
說到底,不過五十步笑百步。
兩人在街上閑逛,也不覺得煩悶,街道上的行人來去匆匆,有小情侶,有年過半百的夫妻,還有其樂融融的家庭。
凌然看著他們,又想,曾經的她也如他們這般,以為自己握著的是全世界,到后來才知曉,只余一隅風沙。
終歸是藏了心思,兩人逛了一小會,便決定回去,席挽寧不識路,凌然便開車送她,一路沉默的回去,車廂里放著的是舊歌,聲線仿若具有穿透力,沉淀的是歲月風華。
打開廣播,磁性而沉穩的男主持正在播報一段新聞;“c市昨日下午發生一起槍殺案,第三中隊的席警官不幸中槍,警方正在全力逮捕歹徒……”
接下來的新聞,席挽寧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她的臉色因為剛才那段新聞變得煞白,心里打顫,說話都有些不利索,轉頭問凌然;“……你,你剛才聽見了么?他說,說席警官,中槍……”
凌然聽了也是心驚肉跳,見席挽寧這般神色,只得暗暗壓下去,等歇了口氣,才安慰道;“你別亂想,說不定是其他的警官,姓席不代表什么,你……”
“我要回去!我要回家!”話音未落便被席挽寧的哭喊聲給打斷。
凌然不放心,把車停下來,道:“席挽寧,耳聽為虛知道么?你給顧湛森打個電話,他神通廣大,一定有辦法了解情況的,嗯?”
席挽寧整顆心都揪著,神色恍惚,哪里會認真聽凌然的話,沒一會,滿臉都是淚,她聽不進去,焦躁不安,只覺天旋地轉。
凌然見此狀況,只得拿出手機給顧湛森去了電話,響了許久才通,她剛說一句:“顧湛森, ”就聽到對方傳過來的是女聲,聲音冰冷僵硬;“顧湛森不方便接電話。”
而后便給掛斷。
聽著嘟嘟的聲音,凌然一愣,隨后忍不住罵了句臟話,忍了忍,沒忍住,手指在紀琛的名字上停留片刻,而后卻是往下一滑,給霍其深去了電話。
霍其深正在吃飯,確切的說是陪一位美女吃飯。
選的是臨川市最好的餐廳,選址極佳,隔著海,海上燈光琉璃,從海里吹過來的風,帶著一股潮濕的咸味。
兩個人不怎么交流,美女|優雅知性,五官精致,吃東西時都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高雅。
霍其深雙手交握,面容被這暗色的燈光襯得模糊不清,他的聲音很低沉,帶著股不易察覺的無奈,“霍靖西,很晚了,還不回去?”
霍靖西充耳不聞,等吃了差不多,才回;“那么早要回去,是不是要做什么壞事呀?”說著俏皮的看著他,襯得她整個人都明艷動人起來。
霍其深正欲說話,便聽到手機震動,他只得接起,看了一眼來電,眉頭微微上揚,“有事么?”
席挽寧臉色白的嚇人,她的內心明明在洶涌的叫囂,表情卻安靜的很。凌然頗為擔憂,干脆把車開到了海邊,這會夜色漸濃,海邊卻有人在垂釣。
凌然見席挽寧這般神色恍惚,直接把人從車里拉出來,對著海風吹著。
凌然暗歇口氣,顧不得吹亂的頭發,思慮一會方道;“……席叔叔不一定有事的。”話說一半,連她自己聽了都覺無力蒼白,何況席挽寧,她不說話,就站在海邊,背影蕭索消瘦。
過一會,她極力控制住自己的哭腔才道;“……我明明討厭他,不想見他,可心里還是難受。”
凌然頓時說不出來話來。
席挽寧與她父親關系不好,甚至說是僵硬,她曾經把他看成山,而后當成沙土,到如今,她才不的不承認,那個人是她爸爸,他受傷了,她會胸口發疼。
她父母離異,她被迫跟著她爸爸席恒,可席恒從來不管她,她從小就一個人,受傷了,被表揚了,或者參加什么活動,席恒從來沒有參與,甚至家長會他都一次都沒有參加過。
剛開始她會難過,一個人偷偷的哭,后來習慣,連哭都不會。
席恒是警察,經常徹夜不回,有時候回家還是酩酊大醉,席挽寧根本沒有與他交談的機會,她想不明白,為什么她有爸爸,卻還是和沒有爸爸一樣。
于是,這種隔閡一直存在,直到如今還是這番僵硬局面。席挽寧再怎么自欺欺人,血緣這個東西她永遠割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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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海面的燈光,伸手遮住眼,太沒用了,她還是那般脆弱,永遠學不會堅韌。
霍其深正準備打電話問凌然的位置,抬頭不遠處,就見兩人身影在夜色下模糊不清,仿若溶于夜色里。
他頓一頓,才邁著穩妥的步伐往他們走去。
席挽寧率先見到的霍其深,顧不得多想,三足并作兩步的沖到他面前,張口便問;“霍醫生,調查的怎么樣?”
霍其深這才順勢瞧清了席挽寧如今什么模樣,臉色慘白,嘴唇發白,連握住他袖口的手,仿佛都在發抖。
他皺眉看她,那眸色泛著淚光,漆黑的眼眸,被水潤濕,在夜色下似乎會發光。沉吟片刻,霍其深簡短道;“令尊無礙。”
聽了這一句,席挽寧與凌然總算松口氣,席挽寧連說幾番謝,腦海反復重復著“無礙。”想笑,卻又斂了眉眼,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見旁邊兩人又覺得太尷尬,連忙抹了淚,道;“不好意思,我……我實在忍不住。”
這種柳暗花明的感覺讓她幾乎從地獄直接躍到了天堂,還有些不真實感,想了想,看向凌然,頗為為難的開口;“能借我點錢么?我,我想今晚就回去……”
她剛從醫院出來,什么東西都丟了,銀行卡里的存款不多,回家肯定不夠。她略微思忖,心下卻焦灼不安,恐怕又生出什么變故。
凌然倒是不在意這些,直接從車里把包拿出來,又把包清理一遍,只剩些現金,遞給了席挽寧,道:“我身上就這些,你先拿著,不夠用隨時打我電話。“
席挽寧忍不住鼻酸,忍了忍,強笑道;“好。”
她孤身一人來臨川市,又那般傻,要不是認識了凌然,指不定還要吃很多虧,往事種種,總是凌然幫她多,在她最困難之時,拉她一把,教會她很多。
何其有幸,她那般好福氣。
這會半夜,臨川到c市的班次也沒了,凌然一合計,干脆開車過去,哪想手機不停地震動,她本不欲理會,可止不住的心煩,最后還是給接了,話語簡短,表情卻凝重。
扣下電話,才對著席挽寧道;“我,我這邊有點事,送不了你了,……”
她的表情嚴肅,語氣也帶了焦灼,席挽寧心頭一跳不好的預感襲來,張張嘴,最終說了句寬慰的話;“沒事,你忙你的,也可以給我電話。”
凌然不放心,卻見到一旁的霍其深站在那,不由得脫口而出;“我讓霍其深送你。”
席挽寧不安的坐在后座,看向前方開車到霍其深,終于還是說了句抱歉,頓一頓又說;“不好意思,霍醫生,這么晚了,還麻煩你。”
霍其深簡短的嗯了一聲,透過后視鏡,瞟了一眼席挽寧,眸色幽深,卻是什么也沒說,繼續開車。
席挽寧越發別扭,卻苦于無話交談,只得繼續沉默下去,轉頭看著窗外。她從未這般與陌生人相近過,自然拘謹又不安,尤其是霍其深,這人救過她,表情卻冷漠,讓她連說感謝的話,都下意識的吞噎回去。
一夜無話,趕到c市已是天明時分,席挽寧下車之前,本想著問問霍其深要什么樣的早餐,就見他一臉疲憊,微微閉著眼,長長的睫毛投下了一層陰影,即使面容有些憔悴,這人看起來還是豐神俊朗。
席挽寧歪著頭打量著他,趁著這人熟睡,仔細的把人瞧了一遍,心下琢磨著,此等人必定桃花滿枝,一生富貴,哪里用得著辛苦。
想的太專注,連霍其深睜眼看著她猶不自覺,直到這人出聲道;“席小姐?”她才如夢初醒般,連連往后退了幾步,頗為尷尬的微垂著頭,低聲辯解;“我,我就是想問問霍醫生早餐要吃什么……”
霍其深一直看著她,見這人一直低著頭,不自覺的想笑,他揉揉眉心,腦海里頓時閃現初見這人的摸樣來,彼時無甚想法,此時卻突兀的想著一句“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