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湛森的名字, 霍其深又?jǐn)E眼仔細(xì)的瞧了這位女的,卻也打量不出來什麼,這人眼淚無聲的流著, 掛了電話之後, 臉色更差了。
過一會, 她纔開口;“我想看看我父親……”
太平間很冷清, 這個時間段也沒什麼人, 霍其深在一旁看著,這人看了她父親,倒沒哭, 只是聲音軟軟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大約半鐘頭, 她鞠躬致謝, 舉步離開醫(yī)院。
背影如驕傲的公主。
席挽寧是接了電話纔來醫(yī)院的, 霍其深的聲音很低,聽不出來喜怒, 席挽寧卻還是可以感覺到他心情有些壓抑,又聽這人說餓了,連忙去超市買了些食材,兵荒馬亂的做好之後又打車趕來。
卻沒想到,第一個遇到的是李青未。
猝不及防的在走道上遇見, 席挽寧一時有些怔怔, 又見這人臉色不好, 而且又是在醫(yī)院碰到, 不免心裡生疑, 堵得慌。
她不想與她說話,便想著繞道走, 未料,李青未突然說話了;“席挽寧。”
走道上人來人往,席挽寧卻還是立住。
她神色恍惚的很,雖然在和她講話,卻沒看她,“你贏了,顧湛森永遠(yuǎn)幫著你。”
席挽寧不懂她什麼意思,眉頭輕皺,問;“李青未,我和顧湛森沒有關(guān)係了,請你不要多想。”
可這人卻笑了,她側(cè)頭看向席挽寧,眸光像是醞釀了一場大風(fēng)暴;“我不會多想,我連想都不敢想,可是。”
她的眼淚毫無徵兆的掉下來,道;“爲(wèi)什麼,喜歡一個人,會這麼難……”
她太痛了,卻連給自己捂住心口暖一暖的資格都無法擁有。
席挽寧在遲鈍,也知道這樣的李青未,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本來不想多問,卻沒忍住,問;“你,發(fā)生了什麼事?”
李青未看她,這個人永遠(yuǎn)這副樣子,表情溫吞,性格溫吞,別人攻擊她,她也只會往後退一步,從來沒有想過還擊。
甚至,現(xiàn)在的她,眼睛裡流露出來的還有擔(dān)憂……
李青未心裡發(fā)苦的厲害,那麼大的痛苦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閉閉眼,在睜眼,一片清明,轉(zhuǎn)移話題,道;“希望你過得好,不要在碰到顧湛森這樣的人。”
席挽寧一愣,想到霍其深,又笑了,說;“我結(jié)婚了。”
這話顯然讓李青未大吃一驚,又聽她道;“……顧湛森和你的事情,那都是過去了。我很好。”
席挽寧又重複一遍道;“我很好。”
連番兩次說很好,肯定不是一般好。
李青未苦笑,沒接話,又看了幾眼席挽寧,心裡愈發(fā)酸澀。陰沉的生活,纔是她李青未的。
席挽寧看著她背影好一會,暗暗地嘆了口氣,才朝醫(yī)院大樓走去。
5樓很安靜,這一層幾乎全是辦公區(qū),偶爾有交談聲傳出來,也壓得很低。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席挽寧探身往裡看了看,卻立在門口,動彈不得。
裡面的場景讓她有些懵。
霍其深坐在沙發(fā)上,頭仰在沙發(fā)背上,雙眼緊閉,他的手搭在眉間,眉頭也輕輕的皺著。他身旁有一個女人,虔誠的仰著頭看他,目光滿是深情,連在門外的席挽寧都覺的那眼神太漂亮。
那女人長得漂亮,穿著白色大褂,頭髮微卷,披散在身後,角度剛好讓席挽寧瞧清,這個人現(xiàn)在是什麼神態(tài)。
她的眼神那麼複雜,即便房間光線暗淡,依然清晰地印出,這人對霍其深持有什麼樣的心情。
是愛慕以及渴望。
席挽寧本能的往後退,她神色慌張,更不敢進去質(zhì)問,說,你們什麼關(guān)係?太難堪了……
席挽寧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醫(yī)院那麼吵,病人來會走動,護士聲音又高又尖,她仿若沒有知覺,慢慢的走著,冷風(fēng)從未關(guān)的窗戶擠進來,席挽寧抱緊胳膊,太冷了。
說起來,她對霍其深一點也不瞭解。她與他結(jié)婚,她自己都有些暈頭轉(zhuǎn)向,大抵承受不起這個人的深情,又或者,她的心房被攻克,於是坍塌……
她怕冷,怕孤獨,而霍其深,就像是救贖她的光,於是,她妥協(xié),用一生賭注,即便知道自己不堪,卻也無法放手唾手可得的幸福。
但是,席挽寧自嘲,現(xiàn)在她自己糊塗了,她對他的過去毫不知情,這讓她恐慌,對未來恐慌。
天真的感情永遠(yuǎn)抵不過現(xiàn)實的殘酷。
席挽寧下意識的伸手遮住眼,卻碰到了一片濡溼。
走廊內(nèi)有兩個小護士在聊天,席挽寧走得很慢,聽出來他們說的是霍其深,不由得站住,仔細(xì)的聽著。
“哎?真的嗎?”小護士在竊竊私語道;“周醫(yī)生和霍醫(yī)生青梅竹馬?”
另一個護士胸有成竹一般開口;“當(dāng)然啦,我是周醫(yī)生帶過來的,肯定不假,而且,他們倆是彼此的初戀……”
“周醫(yī)生就是爲(wèi)了霍醫(yī)生自願調(diào)到這裡來的。”
……
臨川市入冬以來,天氣很差,隔三差五的下雨或者陰天,本以爲(wèi)今天會撥雲(yún)見日,卻未想,不過半小時,天空下起雪來。
雪下得很大,路上很快積了一層,路上行人縮著肩膀走著,也有不怕冷的小姑娘,穿著短裙與三五好友在大排檔那裡喝酒聊天……
這個夜景如此美麗,燈光閃爍,雪下不止,皚皚一層白雪,連夜色都不覺得冷。
席挽寧本來打算關(guān)機,後來不知出於什麼心情,又捨不得。她一個人在街上走著,走一會,拿起手機看看,這樣連番幾次,她終於放棄,那人連一通電話,一條短信,是真的沒有。
她無處可去,以前住的房子在搬來霍其深家之前就已經(jīng)不租了,本想著約凌然出來逛逛,她心裡實在憋得難受,喝酒也可以,等電話掏出來,她又猶豫了,這個時間點,怎麼說都有些不禮貌。
正準(zhǔn)備把手機放回去,電話此刻卻響了。她神色一僵,也不看來電顯示,愣了一會,才動手接起來;“喂?”
“今晚有一個獨家採訪,你跟著我一起去。”聽筒裡陸遠(yuǎn)的聲音清晰的傳過來,讓席挽寧的心,漸漸地沉寂下去。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夜裡下無力而蒼白,雪花落了她滿身,她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好,知道。”
陸遠(yuǎn)過來接她,見席挽寧冷的發(fā)抖,乜了她一眼,戲謔;“你家老公放心你這麼晚和我一起出來嗎?”
席挽寧抿緊脣,不回話,問;“陸總,這次訪問的是誰?”
陸遠(yuǎn)透過後視鏡瞧了她一眼,看清她的表情,也猜測出來幾分,隨即轉(zhuǎn)移話題,“到了就知道了。”
他們很快到了依水酒店,陸遠(yuǎn)泊好車,才帶著席挽寧進去,輔以進去,暖氣撲面而來,席挽寧倒覺得暖和了許多。
兩人不說話,沉默的乘著電梯直達(dá)22樓。
一前一後的走著,踩在厚重地毯上的聲音錯落有致,席挽寧低頭緊跟著,突聽陸遠(yuǎn)道:“採訪的時候,不要把私人感情帶進來。”
席挽寧停下腳步,沉默一會,纔會;“我會的。”
陸遠(yuǎn)側(cè)頭看了她一眼,笑道;“那就看看你的本事。”
說罷推開眼前的房門。
房間是總統(tǒng)套房,裡面很安靜,只有一人,雙腿交疊的坐在沙發(fā)上,兩手交握,面容極爲(wèi)英俊。
見他們過來了,客氣的招呼;“陸先生,你好。”
陸遠(yuǎn)笑,雙方彼此寒暄了幾句,才切入主題。
可席挽寧卻更加混亂了,這個採訪對象竟然是顧湛森?
顧湛森仿若沒有看到她,對待陸遠(yuǎn)的問題回答的很客套梳理,讓人挑不出來什麼毛病。
陸遠(yuǎn)見席挽寧呆坐,只得喊了她一聲;“席挽寧,剩下的就交給你了。嗯?”
席挽寧手心都是汗,愣了一會,很快鎮(zhèn)定下來,開始梳理問題。
前面的問題就算顧湛森不回答,席挽寧都知道的差不多,不痛不癢的的確沒有挑戰(zhàn)度,她隨意看了看本子上的其他問題,拋卻以往,以工作爲(wèi)重,斟酌幾番,再度開口,她的聲音一向好聽,在安靜的房間裡這個優(yōu)勢即可顯現(xiàn)出來。
“請問顧先生,”席挽寧道;“對於報紙上對於您的評價,您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顧湛森這才瞧了她一眼,悠悠道;“哦?什麼評價?”
這話著實也讓席挽寧楞了一秒,她片刻後回神,自己卻有些恍惚,那些問題刻薄犀利,對他的評價簡直是一坨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
“對於您與李千金之間的問題,輿論好像很瘋狂,還有人說您是白眼狼……”席挽寧聲音緩慢,道;“這些問題,甚至一些人身攻擊,顧先生不想解釋什麼嗎?”
席挽寧覺得自己的人生失敗透頂,她訪問的前夫,她對於他的背景認(rèn)知是零,這些問題她今天才知道,甚至,李青未的父親與他之間的微妙關(guān)係,她也今天才窺得一二,而且,李青未的父親,竟然在今天去世……
怪不得會在醫(yī)院碰到李青未……
還有雜誌上披露顧湛森不顧情誼,翻手爲(wèi)雲(yún)覆手爲(wèi)雨的霸佔了李青未的資產(chǎn),甚至一些名聲很小的雜誌傳出了李青未父親的死因和顧湛森有關(guān)……
席挽寧簡直難以置信。
“對於這些問題我不會回答。”顧湛森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彷彿沒有溫度,“我與青未的關(guān)係很好,報道的內(nèi)容不過是捕風(fēng)捉影。”
這樣的回答太官方,根本寫不出來什麼。
席挽寧看了一眼陸遠(yuǎn),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再次開口;“顧先生,那麼對於李青未父親的事情,您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房間一瞬陷入寂靜,顧湛森緊盯著席挽寧,雖然在笑,眼底的到光芒卻陰鷙。席挽寧心律不禁加快,卻見這人湊近她,張了張嘴,沒有聲音,可席挽寧懂了。
顧湛森知道她懂得一些脣語,以前還曾帶她去老師家拜訪……
可他的話,卻讓席挽寧冷汗淋淋,他說;“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席挽寧,不想引火上身的話,不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