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大暴雨是雷陣雨,雨越來越小,而女孩子的哭聲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
包括由章遠撐了傘,站在不遠處的慕郗城,他看著那個跪在地上的女孩兒,神情似是恍惚。
時汕大哭,同樣24歲的陸蕪被嚇了一跳,和大哥很好的女孩兒一直待人漠然,回來這麼久,不要說大哭陸蕪在她臉上看到大的表情變化也很少。
摟著時汕說,她顫抖著安慰自己也安慰對方,“汕汕,你看人成了這樣,不一定是的。”
“是他——是他——”
跪在血水裡,時汕哭得喉嚨嘶啞,渾身溼透,肩膀在淌血,膝蓋在淌血,可她卻死死盯著死者脖頸上那條菸灰色的絲巾,似是能盯出一個洞來。
那是她的,那是她親自給他繫上的。
前些天,她說,“你支氣管不好,天涼下雨總咳嗽?!苯饬俗约翰弊由系妮位疑喗斫o他,她堅持要他護頸帶著。
“不許摘!”“不許摘!”對著他連續強調了兩遍,他當真就這麼一直帶著。
這條菸灰色絲巾,角落裡有她的名字,沾了雨水和鮮血的手去輕觸那條染血的絲巾,起初還能自持冷靜的她,在看到這條絲巾的時候徹底崩潰。
眼淚從酸紅的眼眶滑落下來,灼熱的燙燒著她的臉,混著臉上的血污,她的淚像永遠都流不完。
曾經法國治療,她以爲她會死,外祖母死了,遠在法國的她沒人在意,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一片恐怖的漆黑中和她作伴的就是難以忍受的間發陣痛。後來,是陸時逸一直握著她的手,喂她吃藥,一勺一勺的喂,怕藥苦就加蜂蜜哄她;給她鍼灸,她疼,他就給她咬手臂,咬的鮮血淋漓滿是傷痕;每天例行肌肉按摩,沒日沒夜的在病牀旁守著她。
那個時候姜家沒人來看過她一次,也沒有給她一分錢。陸時逸瞞著陸家一個人剛到法國沒多久,爲了給她治病,幾乎花光了他作爲留學生資格的所有積蓄。26歲早已完全獨立的他,爲了她硬著頭皮向陸父借錢,瞞著她賣血,可她的病,完全就是一個吃人的無底洞。不論多少錢,都很快花光了。2007年冬,他們過得那麼艱難,住潮溼地下室,她靠輸營養液,一根3法郎的長棍麪包他能吃一天。每次疼痛過去,她都說,“十一,給我打一針讓我死了吧,別拖累你?!?
可他每次都摟著她哄,“過了今天,明天會好的?!?
終於,在那樣的暗無天日中她挺了過來,她死了一次,重獲光明,重新學會走路,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獲得重生。
所以,一個這樣活過來的姜時汕,沒了陸時逸,也沒了生存下去的意義。
時汕情緒失控,陸蕪流著淚跟警官做信息記錄,屍體要運送至醫院,時汕就那麼跪在雨裡,沒了哭聲她就那麼出神。
章遠看此時的女孩子,完全和當年接到陳漁死訊的慕郗城一模一樣。等他回神,傘下的人已經不在了。
雨還在下,慕郗城走過去,俯身抱起了她,兩人皆是面無表情。
將她的頭按進懷裡,他說,“哭吧,但別讓我看見你的眼淚?!?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