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顧燕熙回府才發(fā)現(xiàn),將軍府一片祥和,並沒有意想之中的慌亂。
他躍下馬兒,並沒有停留,而是直接到了後院。
將軍夫人李淑雲(yún)看到他的時候擡頭微微一笑,“熙兒,你回來了?”
“孃親,將軍府無事?”
李淑雲(yún)一愣,“將軍府能有什麼事?”
顧燕熙一頓,揮手讓四周的婢女退下,這才道:“邊關(guān)加急文函稱有人向朝廷高密,密報我們屯兵自重?!?
李淑雲(yún)陡然站了起來,“是真的?什麼時候送過去的?”
“孃親不知道這事?”顧燕熙目光深深。
“我昨天才接到將軍的書信,只是說不小心跌落了馬兒,傷了筋骨。”李淑雲(yún)不解的看著顧燕熙。“我看了後這纔將信使將書信送到了你那?!?
“書信自然是從將軍府送過去的?!鳖櫻辔鹾芸炀兔靼琢诉^來,“邊關(guān)的人怎麼會知道我在溫泉山莊?!?
“熙兒,你的意思是?”
顧燕熙冷哼一聲,“有人在書信上動了手腳,只是爲了騙我回到將軍府?!?
“這是爲何?”李淑雲(yún)狐疑的問。
“送這書信之時,還有誰知道?”顧燕熙迴轉(zhuǎn)身問。
李淑雲(yún)緩緩坐了下來,“並沒有不妥之人知道呀,蘇越姑娘是清楚的?!?
“蘇越?”顧燕熙眉心一蹙,隨即有一個想法讓他心神不寧起來。
“是啊,就是蘇越。”
顧燕熙轉(zhuǎn)身欲走,李淑雲(yún)嘆了一口氣,“你這孩子,怎麼風風火火的,這又是要急著幹什麼?”
“回溫泉山莊。”顧燕熙頭也不回的答。
“發(fā)生什麼事了?”李淑雲(yún)跟出了房門,“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回去不就行了?!?
“再晚就來不及了?!?
隨著聲音的消失,顧燕熙已經(jīng)走出了園子。
在一衆(zhòng)人驚詫的目光中,策馬回頭往溫泉山莊疾馳。
“還不跟上?!避妿煙o奈的嘆息。
溫泉山莊路途遙遠,到底是軍師想得周到,命人備了馬車跟隨,到了半路上,在軍師一再堅持下,顧燕熙才下了馬,上了馬車。
星夜兼程,一大早到了溫泉山莊,顧燕熙撇下衆(zhòng)人,回到房間,一剎那疲憊、失望都涌了上來。
“來人。”他怒聲道。
一個丫鬟慌忙走了進來,“大少爺?!?
“夫人呢?”
顧燕熙說的夫人自然是落璃,那丫鬟不敢隱瞞,“蘇越姑娘說是大少爺吩咐,已經(jīng)將落璃姑娘送走了。”
“送走了?”顧燕熙怒聲。“送到哪裡去了。”
那丫鬟還沒見過顧燕熙這樣森寒的面容,慌忙道:“蘇越姑娘沒說,奴婢不知道?!?
“去,叫蘇越到前廳見我。”
小丫鬟慌忙離去,實在不知道爲何顧燕熙一回來就發(fā)這麼大的火。
蘇越也沒有想到顧燕熙會回來這麼快,還好,她早有準備。
等到蘇越來到前廳,看到已經(jīng)趕回來的顧燕熙此時坐在大廳中,雙眉緊鎖,旁邊的人跪了一地。
“先吃點東西吧。”向後面端著蓮子燕窩粥的丫鬟使了一個眼色,蘇
越款款的走上前來,“這樣跑來跑去,也不知道累不累,現(xiàn)在一大早又不讓人安生。”
“蘇越?!鳖櫻辔鯎P聲打斷她。
嚇得蘇越一跳,顧燕熙還從來沒有在別人的面前這樣讓她難堪過。
“你把落璃送到哪裡去了?”顧燕熙面露焦急的問。
“送到哪裡去了,你應(yīng)該知道呀?!碧K越眼底有難掩的得意之色。那個小賤人,顧燕熙再也別想要回她了?!八退侥阍鞠蛩腿サ牡胤?,也是她應(yīng)該去的地方?!?
已經(jīng)過了一天了,就算她說出來了又怎麼樣,現(xiàn)在落璃只怕已經(jīng)是六王爺宋澤瑞的女人了,難道,他還能去和六王爺爭一個女人不成。
他是前朝的太子,爲了自己的大業(yè),捨棄一個女人算什麼。
顧燕熙怒氣陡生,微微笑意猶在嘴角,眼底卻是一片戾氣。袖子一揮,那粥碗連著托盤碎了一地:“蘇越,誰要你自作主張。我警告你,別打你的小聰明。你記著,若是落璃有什麼事,你就永遠不要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蘇越黃羅銀泥裙上沾滿了湯汁,眼裡滿是陰霾,在看到顧燕熙滿是怒火的眸子時,也不由的打了一個冷顫。
“我做這一切還不是爲了你?”蘇越眼裡瞬間盈滿了淚水。
若是以前,顧燕熙一定會心軟,可此刻,他心裡焦急,只覺得蘇越的淚水難看,虛僞。
冷哼一聲,他對著下面跪著的下人道:“你們給我記住,蘇姑娘是我山莊的客人,而不是山莊之人,你們不必事事聽從她的安排?!?
顧燕熙這樣說,意思已經(jīng)很明白。
蘇越面色蒼白,原來她做了這麼多,在他的眼裡還是什麼都不是。
當下,腳下一軟,忍不住踉蹌的後退了一步。
說完,顧燕熙陡然起身,叫往外走去。
不能認輸?現(xiàn)在她不能認輸。蘇越把自己的一生都賭在顧燕熙的身上,賭在光復前朝之上,她怎麼能認輸?
“你要去哪裡?”蘇越回過神來,抓住了顧燕熙的袖子。
“蘇越,你還不死心?”顧燕熙冷冷的看著她。
“我不死心?!碧K越無聲的笑了起來,“我一生都在爲你而活啊,你要我怎麼死心。若真的死心,大抵不過是死了的時候?!?
蘇越眼裡突然的狠厲,讓顧燕熙一震。
繼而覺得悲哀,他是不是像蘇越一樣,所以,落璃在沒有失憶前的最後一段日子裡,纔會那樣的討厭他。
蘇越看到了顧燕熙的恍惚,心中一喜,不過也在暗暗焦急,那些老傢伙怎麼現(xiàn)在還沒有到,明明她來的時候已經(jīng)讓丫鬟去請了。
“蘇越,你不覺得仇恨讓我們都不像個人了嗎?”顧燕熙悲憫的說道,隨後趁著蘇越一愣的功夫,慢慢的推開了她的手。
“我管你怎麼說,今天一定不能去找她。”
顧燕熙轉(zhuǎn)身就走,並沒有理睬她。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親人是怎麼樣被殺死的,那最愛你的人是怎麼樣死的?還有……”蘇越恨恨的盯著顧燕熙的背影,揚脣一笑說不出的譏諷。
“夠了?!鳖櫻辔醮驍嗔怂脑?。隨後看向廳中跪著的人道,“你們都先退下?!?
“不要我說也可以,那你就不要走?!彼拿技馕⑽⒌仵玖似饋?,似乎是一忍再忍的模樣。
“公子,萬萬不可啊。”一聲聲蒼老之音傳來,十幾個前朝元老匆匆趕來,都是滿頭大汗的跪倒在大廳中。
周遭之人都靜若寒蟬!
顧燕熙一甩長耄,睨了一眼仍然站在一邊的蘇越。
她緊緊的攪了手中的錦帕,緩緩揚起臉來,雙眼掩蓋在睫下,看不出神情,脣角抽起一絲跡近於無的冷笑。
“公子,當真爲了一個女人,要棄天下如不顧嗎?”那當前的老臣沉痛的說。
“一個女人?”顧燕熙蹙眉。
“是啊,公子,這天下大業(yè)公子真的不管了嗎?”
“我只是想要回一個心愛的女人,與天下大業(yè)有何關(guān)係?”顧燕熙看著下面那些蒼老的身影,悲哀的笑了。
聽到心愛的女人幾個字,蘇越眉端一挑。
“有沒有關(guān)係,公子自然知道。這天下大業(yè)雖然是公子的,可是有多少人在跟著公子出生入死。公子一去,要讓多少人失望。如果公子執(zhí)意妄爲,那就先將我等老臣送到宋澤瑞的手上,告訴他,我等密謀不軌。然後,你再將將軍府上上下下幾百餘口係數(shù)殺盡。也免我等落得凌遲……“
“公子三思啊……”
“三思啊……”
“住口。誰都不要再多說。”顧燕熙疲憊的轉(zhuǎn)身,“你們也都回去吧?!?
蘇越終於鬆了一口氣,眼中邊就浮起一絲難以解讀的複雜恍惚。示意那些老臣離去後,優(yōu)雅的轉(zhuǎn)身,也默默的離去。
顧燕熙一個人默默的走在院中。
天空仿若沒有了一絲亮光,夾道上投進的晨光,粼粼的一道模糊的金線。一點風也沒有的晨色裡,行在苑中的青石路上,只見四下陰濃細密的枝葉,絲毫不見搖擺,沉沉彷彿預見了以後的暴雨。
他的脣微微抖著,開開闔闔。
原以爲都會過去。可那女子卻像毒藥,一絲一絲的甜帶著火一起混合,滲透進骨血裡,和著血液一起流淌到心內(nèi)。他要竭盡全力的忍耐,才能包裹住滾蕩不止的深重慾望。
他每次看向她時,她總是會回給他一個含著笑意的眼神。他看到了她的惶恐和悲傷,可現(xiàn)在他還是拋棄了她。
“對不起,落璃,我終是棄了你,你可怨我?”
靜謐。一切都是靜謐,恍若空虛。
落璃猛睜開眼,望見一片陌生。
頭痛得要炸裂開一般。她按著太陽穴,努力坐起身,茫然四下張望,竭力思索,終於斷斷續(xù)續(xù)憶起些事來。
原來自己已經(jīng)到了六王爺?shù)母 R宦飞?,蘇越並沒有讓她清醒的過來,而是餵了她昏睡的藥茶,纔到此刻才醒過來。
她小心翼翼地觀望,屋內(nèi)陳設(shè)具是富貴器物,圍榻的屏風上繡著精衛(wèi)填海圖,繡線是孔雀翎作的翠線,浪花兒尖上粼粼的光是拿金箔細細帖出來的,精緻奢華至極。
能置下這樣的物什,想來六王爺還真不是凡俗角色。
正此時,珠簾幔帳輕動,眨眼轉(zhuǎn)進兩個靈秀小婢來,其中一人向落璃福身禮道:“姑娘醒來了。六王爺已在園中擺下茶席,恭候姑娘移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