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半明,燈兒半昏無端的生出幾分惑人的煩愁,秦楓躺在榻上輾轉難眠,眼看著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了上朝的時候,依然無法入眠。
秦楓爲了保住女兒也爲了保住秦家,他要將女兒送出京城,還要面對一些境況,太后與江兗哪裡該如何應付?
江兗是皇上的人,一直負責查找初雲國餘孽,女兒萬萬不能捲入其中的。
太后的心思她最清楚,君心難測,一代帝王,不會放著事態嚴重坐視不理。
秦楓背對著牀榻,突然感覺到有異樣,有人進入房間,坐起身來,見到簾縵後影綽身影,並未揭開簾縵,也沒有想要看清來人的意思,有時候不見面反倒是最安全的,
能夠躲過府中的護衛,來到他房間,秦楓暗自做了防備,“請問閣下深更半夜前來所謂何事?”
一道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秦大人好氣度,易某並無惡意,只是有話想要同大人商議。”
秦楓是見過易寒,知道秦玉拂拜了易寒爲師,沒想到夜半三更的前來找他,“秦某似乎同先生沒什麼可以商議的事情?”
易寒也不喜歡轉彎抹角,直明來意道:“聽令千金說秦大人要將她送出京城,易寒覺得大人不必急著出手,且再等上幾日。”
秦楓也不想送女兒離開,這是目前爲止最爲安全的辦法,“秦某人謝先生多次搭救小女,謝先生的關心,這本事秦家的家務事,就不勞煩易先生操心。”
秦楓固執的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女兒,直接拒絕的易寒的好意。
易寒卻是不急,“秦大人以爲將秦小姐送走了,太后就會善罷甘休!就不會派人將人抓回來,或者直接定下婚期。”
“再則皇上派了江兗調查初雲國餘孽的案子,這件事想必秦大人也清楚,皇上也不會放過這一條線索。也許太后早就派了人前來,只要秦家的馬車離開京城,便會下聖旨傳召入宮。”
易寒所講正是秦楓所擔心的,易寒是蕭瑯身邊的謀士,若是他可以幫忙,可是他該相信他嗎?關乎到女兒的幸福,與秦王兩家的興亡。
女兒才拜師幾日,易寒也不會冒著冒犯太后的危險幫他,心中疑竇叢生。
“易先生爲何如此關心小女的事情?”
“就憑令千金喚易某一聲師父,豈會淪爲棋子任人算計!”易寒聲音篤定。
易寒這句話說的秦楓心坎突然踏實了一些,易寒出自名門正派,若是以師父的角度,也便是所謂的護犢子。
“敢問先生,想要如何幫助小女?”
易寒聽到簾幔後面秦楓的態度轉變,滿意勾脣,“明日自會有人來丞相府。”
翌日,秦玉拂見過易寒之後,睡得十分安穩,不覺外面的天已經很亮了,竟然沒有人來叫醒她。
父親原本打算今日一早,命人帶她去江南的姑母家,如今這般時辰都沒有人前來,定是師父已經去見了父親。
秦玉拂心裡很好奇,易寒是如何說服父親,打消父親想要送她離開的心思?
仿若是聽到了房間內的動靜,桑青推門而入,侍婢們魚貫而入,擡了碩大的浴桶進來,浴桶內添滿了水,紛紛退下。
“小姐,桑青伺候小姐沐浴更衣。”
秦玉拂昨夜時間太晚,併爲沐浴便睡了,身上還有絲絲酒味。
緩緩走下榻,桑青爲她褪去衣衫,邁入浴桶,浸在溫熱的水中,很舒服。
見桑青不住的往浴桶內揚著花瓣,“桑青,父親可有派人前來?”
“今晨老爺卻是派人前來,不過不是來送小姐去江南,老爺說今日會有客人前來。”
“可知是什麼人?”
桑青只是淡淡搖頭,秦玉拂心中泛起疑惑,父親說今日會有人來,難道是師父他要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
辰時中,一頂轎子在丞相府門口,一身薄衣紅裳,姿容豔麗,體態婀娜的妙齡女子,從馬車是走了下來。
管家從門內奔了出來,老爺剛剛下朝歸來,已經吩咐過今日會有人來,見著來人心下也是有著驚奇。
老爺也算是斯文人,從不去脂粉之地,難道要晚節不保嗎?
可是來人是沐陽城,玉臺嬌有名花魁娘子,賣藝不賣身,是有銀子也未必請來的名角。
玉琳瑯朝著管家見禮道:“琳瑯前來是來見秦家的大小姐秦玉拂!”
管家聞言一顆心算是安穩下來,“琳瑯姑娘裡面請!”
用過早膳,秦玉瑤與知秋在園子裡面走走,被關在凌煙閣內也有些日子,不過聽秦玉拂可是害得秦家顏面盡失,不用她出手一樣可以見她母女出糗。
她的母親就是不安分的女人,嫁皇族又如何?嫁給齊王那樣的人,還不如嫁給尋常世家子弟。
知秋一直看著遠處跟著管家走過來的紅衫女子,她在街上見過那名女子,“小....小姐。”
秦玉瑤眸光朝著知秋所指的方向看去,她並未見過那名女子,只是覺得太過豔俗,這樣的女子怎麼會出現在相府?
“知秋,你認得她?”
“知秋記得此女是花魁娘子!”
風塵女子?難怪一身的風塵味道。相府從未有風塵女子進入,忙不迭拉著知秋朝著相府門口奔去。
向護衛打聽,剛剛那名女子是來見何人的?護衛是清楚的聽到玉琳瑯是來找大小姐,便如實作答。
聞言,秦玉瑤心裡面充滿了鄙夷,這應該是王氏能夠耍出來的花樣?找一個風塵女子入府,教授女兒素女之術嗎?坊間可是傳聞齊王可是喜歡用強的,想要勾引齊王,還真是可笑啊!
管家將玉琳瑯帶到客廳,命婢女奉了香茗,向秦楓去稟告。
在扶風國娼妓地位雖然低賤,但是對於這些朝廷在籍,賣藝不賣身的女子是受官府保護的。
這些女子多出身官宦之家以及商人之家,自幼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技藝超羣,多受喜好風雅的世家公子青睞。
秦楓聽聞前來之人是風塵女子?便是易寒派來的人,心中滿腹疑惑。
“那女子可說了什麼?”
“有!那名女子說要見大小姐,還有老爺夫人必須在場。”
秦楓稍作遲疑,既然是易寒派來的人,將女兒送出去,也未必是最好的結果,用人勿疑。
“去通知大小姐吧!”
秦楓親自去靜室,夫人還在暗室閉關,經過女兒的事,比從前安分了些,一日夫妻百日恩,也並不是沒有情分。
秦玉拂已經換上了素潔衣衫,託著腮看著窗外遠處荷塘內破敗的荷連,轉眼數月,已經入秋了,竟也傷春悲秋起來。
從重生後的滿腹期許,到如今混亂不堪的境遇,她與蕭瑯似乎越走越遠了。
“小姐,老爺命小姐去客廳,客人已經到了。”桑青從外面走進來。
秦玉拂心間還是有些期待,也許來人就是自己掛名的師父,雖然易寒一直不承認她這個徒弟,每次她出了事情,都是易寒幫她解決。
一想到易寒,秦玉拂心情大好,“走吧!別讓客人久等。”
秦玉拂腳步輕快,帶著桑青直奔著客廳而去,桑青也察覺,自從小姐出了那件事之後,許久都沒有如此心情愉悅過。
緊跟著秦玉拂去了客廳,秦玉拂輕踱著步子,小心的靠近門口,透過縫隙向內觀望,卻發現來人竟然不是易寒。
心裡隱隱的失落,心中也不禁泛起疑惑?這名女子就是師父派來的人?她與師父是什麼關係?看上去也是個美人呢?
秦楓與王氏朝著客廳趕去,見秦玉拂躊躇的站在客廳的門口,遲遲沒有進去。
“拂兒,你在門口做什麼?”
秦玉拂是嚇了一跳,忙不迭回神,朝著父親母親奔去,自從那件事,很少見到母親,聽說一直在閉關,爲她祈福。
見母親依然圓潤豐腴,臉頰卻瘦了許多,“拂兒見過父親母親。”
畢竟女兒的名節比性命還重要,王氏見女兒意志並不消沉,也便心懷安慰,卻也不敢提從前的事。
“快進去吧!別讓客人久等了。”
琳瑯等了許久,也知道人已經到了,見一家三口從門外走了進來,忙不迭起身。
“玉琳瑯見過秦大人,秦夫人,秦小姐。”
王氏也知道來人的身份,秦楓並未隱瞞,有些事情女兒也是不好開口問明。
“琳瑯姑娘所來究竟是爲了何事?”王氏道。
琳瑯也不多說,命人將門扉關上,客廳內只留下四人,方纔從懷中掏出墨綠色的藥瓶。
看向秦玉拂,“秦小姐,是先生命琳瑯前來,勞煩秦小姐將素腕遞過來。”
秦玉拂眸中動容,她似乎猜到了什麼?她昨夜說過她是清白的,難道是要重新爲她點上守宮砂?
她向哥哥和父親解釋過,她們都不相信她,最後相信她的,竟然是易寒。
秦玉拂毫不猶豫,挽起袍袖,將左手素腕遞了過去,露出一雙纖手皓膚如玉。
琳瑯從瓶中取了殷紅如血的守宮砂,在皓腕處三寸之地點了上去,嫣紅慢慢沁入肌膚,那些被真相掩埋的屈辱,一股腦的浮現在眼前。
心裡面竟是酸澀,很想痛哭,忍住心中決堤的淚水,看向母親驚異的眸光。
“父親,母親,女兒是清白的!”
王氏難以置信的上前,用袍袖擦拭腕上剛剛點上的守宮砂,鮮豔如血,穩穩的還在。是又驚又喜,可知女人的名節有多麼重要。
秦楓一直沒有言語,心裡還是很高興,不過即便女兒是清白的,她與齊王殿下的婚約還在。
玉琳瑯見母女相擁,她的任務纔剛剛開始而已,衝著秦玉拂道:“秦小姐,琳瑯今日便告辭了。不過明日琳瑯還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