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紫檀雕螭案上,擺著珍貴的夜明珠,暖暖的陽光從朱紅的雕花木窗透進來,零碎地照在圍在桌一周的蕭權等人身上,香爐里升起陣陣裊裊的香煙,卻是熏得人微醉。
蕭家,正在為管轄之地的難民鬧事而發愁,柳讓作為門客,自然也坐在一旁,為眾人出主意。
“這些無事生非的刁民!”蕭家大執事,蕭云突然拍案而起。
蕭天連忙點頭附和,“是啊,倒不如給他們一點顏色。”
蕭權卻一擺手,“百姓也是人,此計就不要再提了。”同時,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突然又側了側身,對一旁端坐的柳讓問道:“不知仙師有何看法?”
柳讓微微一笑,眸子一轉,道:“百姓自然也是人,當然是既要管,又要照顧,不如,有投降的,就分發幾兩銀子,讓他們各自去找活干,找到的自然可以自力更生,至于冥頑不靈的……”柳讓眼中猝然多出一絲冷意:“那就只好殺一儆百了!”
“可……那群刁……呃百姓,一定會有怨言。”蕭云緩緩坐下,顯然對此計不屑一顧。
“那幫百姓可也是一股勢力,不是那么好處理的。”蕭天作為二執事,自然也不是白癡。
蕭權卻是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緩緩喝了一口茶,看著柳讓。
柳讓的神情不再是微微帶著散懶,而是正了正神色,道:“自力更生,古時就有,若是太過仁慈,他們反倒會賴上你。”說完,也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眾人頓時語塞。
“呵呵……”過了一會,蕭權拍手笑道,打破了著尷尬的氣氛,“既然這樣,那就勞煩仙師了。”
柳讓輕笑,“這是自然。”轉身出去,同時,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弧度。
蕭家,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柳讓臉上滿是自信,漫步在花園中,似乎滿不在乎。
亭臺樓閣,池館水榭,院后一片竹林,亭臺樓閣如畫美景,玲瓏精致,讓人陶醉。
突然,一翩翩綠影跑來,帶著一股清香,待跑到柳讓身邊時,停下腳步,細細打量著他。
“你來了啊。”此女,正是蕭權之女,蕭玲兒,“聽爹爹說,你要出城處理一個事情。”還未說完,勾魂攝魄的大眼睛轉了轉,突然古靈精怪地一笑,一本正經,“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柳讓皺了皺眉,“不可,你在路上只會搗亂。”
“才不會,你就帶我去吧,我爹都同意了”蕭玲兒聽聞,頓時急了起來,大大的眸子里
也閃出了點點淚光,看來,再不答應,就要哭出來了。
“那,你都會什么?”柳讓的笑里忽然多出了一絲玩味,慢條斯理地道。
蕭玲兒眨著大眼睛,如數家珍:“我啊……會認路、偵查,還會那么一點武功……最重要的是,我天資聰穎,可以當你的軍師!”說完,得意洋洋還略帶調皮地一笑,令這本就一副禍水模樣的小魔女,更添了幾分魅力。
柳讓哭笑不得,“那么說,你堪比全職侍女了?”說完,眼角閃過一抹深意。
蕭玲兒吐小舌頭,眼眸慧黠地轉動一下,小手拍著高聳的胸口,卻出奇地沒有反駁。
“我、爹、已、經、同、意、了。”見柳讓仍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蕭玲兒頓時著急起來,干脆一字一頓地把老爹搬了出來。
“好吧。”柳讓風輕云淡地一笑,向前走去。
蕭玲兒頓時驚喜萬分,望著緩緩消失的白色背影,竟覺得是那么的順眼。
背影漸漸消失,蕭玲兒歡快的表情漸漸消失,眼角劃過不易察覺的一絲內疚與憂傷,卻是很快恢復,跑向大殿,要將這個消息告訴蕭權。
回到柳府,柳讓的第一件事,便是毫無形象地倒在床上,憤憤拉扯著身上無辜的衣服,似乎十分不喜歡這身白衣。
這里是他的臥房,卻透著一股女兒氣來,卻不是那種奢華,而是如煙霧一般,淡淡不失高雅,紗幔低垂,營造出朦朦朧朧的氣氛,簾鉤上掛著小小的香囊,散著淡淡的幽香。
柳讓一把取下香囊,輕輕嗅著里面的香味。
果然啊……和前世的香料一樣,卻是失去了那留戀的氣息……長嘆一聲,呆呆地望著窗外小雀成雙成對戲耍著。
白色的紗簾隨著風從窗口帶進一些花瓣,輕輕撫過支起的古琴,窗外小池,開著朵朵白蓮,含苞欲放,或卷或舒的蓮葉幽然出水,閃著光芒的水滴順著荷葉滑下,滴在池水中,激起一圈蕩漾的漣漪。
不知何時,已將勝雪的白色男裝脫下,換上和前世一般的碧水白蓮裙,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里,碧水寒潭之上,出塵如仙,傲世而立。
卻是久久觀望著蓮花,像一尊雕塑,老是那么個表情:不樂不憂,不慌不忙,不焦不躁。
那長長的黑發在風中凌亂,美得如夢似幻,此女,真乃絕世。
仿佛萬年不會改變的玉臉卻突然閃過一抹笑,當年的蓮兒,已經重新站起了。
微微一笑傾城兮,
美眸輕盈如仙兮。
柳讓……不,白羽腦中突然閃現了家中的各位:父親,玉宇……不知他們現在怎么樣了,這時,卻又是閃過一個人影……白羽閉上眼,那個身影卻是再也揮之不去了,仿佛深深印在腦中一樣。
這時,有一身影輕輕走進來,默默望著她。
白羽一驚,連忙轉過頭,卻是那熟悉的身影,墨言。
“聽說,你要走了。”墨言低下頭,似乎不敢去看那恍若仙子的女子。
“恩。”白羽的聲音里,帶著一點顫抖,和抗拒。
墨言卻只是望著滿池的白蓮,眼角劃過一絲落寞,白羽的心,卻是一顫。
百年前,你走的那天,我決定不掉淚……為何……一次又一次地違背……
是啊,我又是多么的幼稚啊,閉上眼,以為能忘記,但流下的眼淚,卻沒有騙到自己……
墨言似是注意到了白羽的異常,慢慢走過去,輕輕擦干了她的淚水。
這個動作……這個神情……白羽卻想到了“他”,遙遠而陌生的他。
這兩個人,又是多么相像啊……
再也忍不住,輕輕抱住了這個男子,正如百年前一般,在這似曾相識的院子和白蓮之中。
墨言低頭望著眼前脆弱的白羽,卻是有些癡了,過了許久,才輕拍著她的香肩,給她一個安慰。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不知過了多久,白羽含淚一笑,輕輕推開墨言,轉過身去,她知道,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當年的蓮兒和修仙者,現在的白家千金和大皇子,回得了過去,回不了當初。
也許是前世的姻,也許是來生的緣,錯在今生相見,徒增一段無果的恩怨。
“一定要小心。”墨言一揮袖,留下一句話語,緩緩遠去。
白羽輕輕笑著,轉身回房,心中卻是復雜無比。
再次穿上雪白的男裝,將墨色的發看似懶散地隨意一披,只梳起低低的一縷,望著鏡中帶著偽裝的自己,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仿佛能掩蓋眸子下的神采,帶著一抹懶懶的笑意,卻是透著一種白蓮似的高傲。
自己,又戴上了這份無奈的薄紗啊。
坐在花前喝著茶,享受著難得的悠閑。
一杯香茗一卷書,偷得半日閑散,一抹斜陽一壺酒,愿求半世逍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