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蓮、今生
第五十六章
“叮咚—”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這鈴聲不算尖銳，反倒是讓人聽了有一種順心悅耳的感覺，白羽抬頭，原來是道觀門檻上掛著的金鈴被秋風吹起，放出一串悅耳的響聲。只見那石坎上立著幾個頗大的字：青云門。
聽到這鈴聲，本來噪雜的人聲頓時戛然而止，眾百姓虔誠無比地望著那小巧的金鈴，仿佛是什么至尊寶物一般。一陣人潮竟鴉雀無聲，這也倒別有一番趣味，只見那些百姓朝拜似地對金鈴鞠了個躬，又仔細地踢了踢鞋子，生怕自己腳上的泥土帶入這無比神圣的地方。這一切做完之后，才陸陸續續地向前走。
幾乎所有的百姓都這樣做了，除了兩個襲一身如雪白衣的人——白羽和勿離。
勿離仍是掛著一絲調笑，有幾分嘲弄地看著那些百姓，仿佛在無聲地嘲笑他們愚昧的行為。眾百姓皆用不滿的眼神看著他，但估計又是轉念一想：至高無上的仙自會懲治這不敬的公子。于是，便也只是從他身邊匆匆而過。唯有那幾個初次到來的年輕女子，一臉嬉笑地打量著他，臉上露出些許癡迷的表情。
白羽進了那巨大的石坎，卻沒有向那飄著渺渺紫煙的殿堂走去，而是在那一汪潭水中停下了腳步。一陣秋風拂過，輕輕浮起了她如雪的白衣，只見那陣風將枯葉掃入不大的潭水中，,水上頓時出現一條瞬間即逝的狹長的銀色薄箔，枯葉靜靜地飄在上面，秋水已涼，卻依然清澈無比，甚至隱隱能看到幾條紅色的鯉魚一甩尾巴，帶起一陣水花，隨之潛入水中，悄然無息。
初秋的黃葉似乎將道觀也染的微微泛黃，隱隱能看到裊裊紫煙飄在空中，水邊的那一襲白衣，舉起修長的手臂用衣袖遮蔽那一陣風，揚首眺望，輕薄的上衣在清風中飄動，猶如那傳說中的洛神。
于是，周圍百姓紛紛驚嘆，將那一襲白衣驚為天人。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此女散發的，正是如水一般的氣質。
“青云門中仙人藏，藏入云中皆不見……”白羽望著那波光粼粼的潭水，輕嘆一聲，卻是隨口吟下了此句。吟過之后，自己卻是露出了些許詫異的表情，這兩句詩，竟然似曾相識，仿佛就深藏在記憶中，努力回想，卻再也想不起來……
望秋水，思故人，卻又是平添了幾分惆悵。
當年的那秋水湖光，淺淺地映出兩個身影，男的出塵若仙，細長的手輕輕捏著一支玉笛，在那一池白玉般的蓮花中，美得如那潑墨畫中的仙。旁邊有一白衣女子，頭頂雖是帶著淡淡的妖氣，更多的，卻是仙子一般的出塵。此時正用芊芊玉指托著尖尖的下巴，一臉好奇地看著吹笛的男子。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這就是凡間的詩句？是什么意思啊？”
女子這樣好奇地歪了歪頭，卻沒料到，一陣淡淡的香氣襲來，原來是那男子輕輕摟住了她的腰，淺淺一笑，讓人癡迷其中。
那男子的唇湊近她的耳邊，輕輕傳出一個聲音：“意思就是……我要守護羽兒一生一世……”
“真的？”女子頓時笑了起來，順勢躺在男子的懷中，輕道：“
即使你想走，我也絕對……絕對不會放你走！”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那粼粼秋水中，只剩下那溫柔的語調，誓言般的詩句，講述了今生的情……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渓……
秋冷處，淡回眸，已是黃昏雨灑出，空澆愁……
一只手卻突然在眼前晃悠著，一個調笑聲在耳邊響起：“喂，靈魂出竅了？”
白羽這才反應過來，眸子里恢復神采，轉頭一看，正是勿離那一臉嬉笑的表情。
“說你呆你還不信，這下怎么樣……”那帶著調笑的臉湊過來，不無得意地挑了挑眉，嘲弄地笑道。
白羽下意識地舉起了拳，一臉殺氣地看著他，怎奈這里不比尋常之地。許久，那舉起的拳頭，也只能緩緩垂下。狠狠地瞪了那幸災樂禍的勿離一眼。
誰知那廝見了白羽無可奈何的樣子，愈加囂張起來，干脆拉住白羽的手，向道觀走去，“再發呆，天都黑了……”
白羽冷不防被他的手突然拉住，愣了一下，卻只能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向那飄著紫煙的道觀奔去。
周圍的百姓看到了二人，一時間都有些發愣，有的保守之人甚至用袖子擋住了臉，似乎是羞于見到二人。也難怪，這山腳下的百姓還是嚴格遵守著村莊的規矩，男女之間甚至不能交談過久……何況是二人一般無拘無束地拉著手呢……
白羽向周圍望去，一眼看穿了周圍百姓的想法，不免有些難堪，但勿離卻無所謂地一笑，那潔白的手反倒是握得更緊了。在這一番湖光秋景邊十指相扣，他，是“他”之外的第二個男子……
那百年的芳華似乎已被淡漠，石階長長，步調輕搖晃。此時的她，在他面前，仿佛只是一個女子，僅此而已。
不由得白羽反駁，就已經被勿離拉進了道觀中。
紫煙纏繞的大殿，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宏偉，雖是精致的紅木門窗，但也只是比一般的道觀明亮一點罷了，如果沒有那紫煙彌漫，很難讓人聯想到有仙人居住。
正中間是一座巨大的天尊石像，石像前有一木桌，上面放了一個小小的香爐，三只香就這樣插在香爐里，散發著紫煙。只不過，令人驚奇的是，這三只細小的香，發出的煙竟然蔓延了滿室，一直飄到外面去。
無數百姓都一臉嚴肅地端坐在蒲團上朝拜，似乎對這石像異常的恭敬。
這樣一來，只有白羽和勿離沾著，就有點顯得格格不入了。于是，二人立刻遭來百姓們不滿的目光。
勿離倒是不太在意這種事，反倒是興致勃勃地向那墻壁上的畫卷走去，那畫卷倒是無比的精美，似乎是有上古神仙拿著筆，輕描淡寫地勾勒出一卷故事。
白羽卻沒有注意勿離，而是不顧周圍百姓憤憤的目光，細細打量著那正中間的石像。
只見那眾人朝拜，雕刻精致的石像，刻著一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著一飄逸的道袍，手中拿著一把細劍。讓人難忘的是那一雙眼，及其的銳利，似乎能殺死人。這雙眼，不知花了雕刻者多少的心血，歷經多少時間，才打磨而成。
雖是石像，那
一身傲氣卻如真人一般，難怪有如此多的百姓陳懇無比地朝拜。
這樣的人，恐怕已經成仙而去了吧。這青云門，真的是大有來歷。雖不知是何方神圣，但絕對不會只是一個道觀那么簡單。
與那石像的眼四目相對，冥冥之中，竟有一絲光彩一閃而過。白羽一驚，再抬頭時，那石像卻還如剛才一般，道貌岸然，卻一動不動。
或許是自己看錯了吧……這樣想著，卻突然想起了一旁看畫的勿離，于是也向那墻上的畫走去。
勿離背對著眾人，微微揚起頭，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一幅畫卷。竟是沒有注意白羽的到來。
“勿離？……”白羽有些詫異地向他走去，但勿離卻仍然絲毫未動，只是如貓兒般半瞇著眼，向墻壁望著。
只見那墻壁上的畫，似是有絕世之人一筆一筆書畫而成，渾然天成的畫卷中，那一個白點分明的顯眼——是一足矣傾城的白衣女子，如秋水般的眸子，那一襲翩翩白衣似是在風中飄揚，一頭如絲緞般的黑發隨風飄拂，出塵如仙，傲世而立，芊芊玉指正捏著一把細劍，刺向一青衣的中年人。不知是作畫之人的緣故還是什么，那女子雖是傾國傾城，似仙一般。卻是渾身都發著一種冷峻，如冰雪一般讓人寒顫。眸子里時刻帶著無窮的殺意，不死不休。
白羽見了那女子，不免有些詫異，傾城卻冷傲，讓她的腦海里不禁浮現起一個人影，卻遲遲也想不起那夢中人是誰……但可以確認的是，那女子要殺的中年人，正是那道觀中的天尊！
天尊，傳說中連神仙都要忌憚的人物，那女子竟能與之對抗。
這時，白羽卻突然發現，勿離的目光似乎不在那女子身上，而是……旁邊的一個男子，那男子穿一身青色道袍，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雖是側臉，卻完美得無可挑剔。此時正指揮著一個陣法，隱約可以看出，那個正是——天魔陣！
白羽頓時露出無比詫異的表情，而讓她吃驚的原因，卻是那男子的容顏——竟有幾分墨言的樣子！
墨言前世是修仙者，她當然知道，但前世那短暫不清的記憶中，墨言的修為并沒有那么高，怎么……
前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自己卻有些迷茫了，那殘破飄零的記憶，更讓她確信，自己的確是丟失了一部分的記憶。
白羽繼續向那一副長長的畫卷望去，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那女子身后，有一黑一白的兩個人……
“姑娘？”
這時，旁邊一個陌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同時也擋在她的視線前。此時，勿離已經收回目光，只是，他的手緊緊地握著碧水劍，似乎在壓制著什么。
只見擋在白羽面前的是一身穿道袍的少年，看樣子是青云門的弟子。
那秀氣的臉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輕聲道：“傳說中這幅上古畫卷有妖物殘留的氣息，普通人看的過久，就會被迷住……”
“迷住？”白羽突然想起了勿離的異常，只見勿離此時雖沒有出神，卻是面色有些陰沉地望著碧水劍，此時察覺到白羽的目光，便抬起頭，勉強一笑。
少年似是察覺到了勿離的異常，轉過身，緩緩抬起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