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廖老二去逝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對于今日的局面,其實許慕晴已經早有預料,因此,她也沒有太吃驚。
倒是李英杰似乎很難接受鑫平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研制出了生態木,開會的時候,他們都在討論今后的應對方針,只有他,對著別人從鑫平那得到的一截生態木皺眉不語。
許慕晴也沒太在意,散會以后看到他有些失魂落魄的也只是淺淺地安慰了他一句:“其實這樣的事是遲早的,沒有關系,我們已經走在最前面了?!?
李英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到底聽進去了還是沒有聽進去。
比起蕭方舟執掌鑫平,更讓許慕晴意外的還是他們公司之后出臺的一系列政策,她原本以為,按照蕭方舟以往行事的套路,他肯定是會先降價和她爭地盤的,畢竟生態木的實際成本擺在那里,就算他再降一成價也是有足夠的利潤空間的。
結果,她得到的消息是,鑫平生態木的基礎定價,和他們的一樣。
鑫平市場推廣的手段也十分溫和,甚至于還主動避開了他們的市場,似乎是并不愿意和他們來一場魚戲網破的戲碼。
這樣的行事,很難相信是蕭方舟能夠做出來的,尤其是在他除夕那天已對自己表現出強烈的憎恨之意的時候。
她猜測了很多種蕭方舟之所以會這么做的原因,為此還頗費了一些腦細胞,結果秦力知道后就笑她:“你這算不算是杞人憂天,他不和你斗你還不自在了是不是?”
許慕晴想想也是,她又何必太在乎競爭對手的想法,被他牽著鼻子走?不管他要干什么,她踏踏實實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正經的。
而且自翻了年以后,工廠業務繁忙,生產任務也挺重的,許慕晴也著實騰不出太多時間去關注他。
尤其是鑫平的生態木推出以后,他們的訂貨量非但沒有下降,反而還有井噴的趨勢。
第一季度結束后,他們就已經實現了初期的贏利,照這樣下去,等到今年過去,大概大家都可以過一個愉快的新年了。
工廠發展得越好,許慕晴就越來越忙,當脫去厚重的棉襖開始穿上輕薄的外衫的時候,譚軍負責的裝飾材料也傳來了好消息。
有一家大型的園林式酒店看中了他們的板材,希望他們能過去談一談。
因為是新產品,為了保險,譚軍希望許慕晴能夠和他一起去——其實他更想李英杰可以去的,畢竟他對這些東西更懂也更熟悉,但是考慮到他說話口吃,所以就只能是許慕晴和他去。
再怎么說,當初那裝飾建材能夠成功上線,還有許慕晴的一份功勞的。
對于這種事,許慕晴自然是責無旁貸。
因為是晚上的飛機,這天許慕晴仍舊回家吃飯,然后順便收拾東西。
秦力和她一起整理行禮,不過基本上他也只是在旁邊陪著和她說說話而已,分別在即,即使只是小別,秦先生還是挺想從她嘴里聽到一些甜言蜜語的,結果從頭到尾,許慕晴都是在說:“最近工廠的出貨量挺大的,天氣又熱,要吩咐后勤部分搞好伙食,還有,降暑的涼茶也可以備起來了?!?
“加班的話,時間不要太長了,如果實在不行,就招人吧?!?
“哦,對了,政府好像在郊區要新建一個工業園?你有空就去幫我看看還有地方么,我覺得按照這個發展速度,明年我們就可以擴建廠房了,到時候,這邊就專門做這種裝飾建材,你覺得怎么樣?”
“小袁那邊我給他新請了一個助手,但是要上手估計還得需要一段時間,他說最近遇到個客戶挺難搞的,實在不行,到時候就麻煩你去出個面怎么樣?”
……
感覺到秦先生越來越沉默,許慕晴終于感覺到不對勁了,她停下手轉過臉來,看到他一臉無辜加無奈地坐在床上,雙目無神,不由得問:“怎么了?”
秦先生很哀怨地說:“老婆,我是你男人,你這都要出差去了,難道就只有這些和我說么?!”
她眨巴眨巴眼睛,極快地反省,然后從善如流地改口說:“嗯,對了,你也要注意身體,天氣熱,不要總吃冰,那東西挺傷胃的,晚上也不要睡太晚,早睡早起才身體好嘛……”
巴啦巴啦又講了一堆,秦力果然滿意了,咧著嘴角笑:“還真是好啰嗦!”
許慕晴:……
她忍不住撫額。
有時候她真不明白這位先生是哪里來的怪癖,超喜歡她化身啰嗦老太婆,然后他一邊暗爽一邊嫌棄,還說什么這就是居家狀態!
真的是……超無語。
不過不管無語不無語,能哄到他就好,沒有后顧之憂,許慕晴全心就投入到新的商業談判當中去。
和想象中一樣,新產品的推廣并沒有那么順利,主要是,人家不太相信他們木料的防水和防腐蝕能力。
當然了,談判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即便人家真的完全滿意了,為了壓價也是要挑出一些毛病來的。許慕晴經歷得多了,熟諳這里頭的套路,所以一邊堅守必要的原則,一邊又靈活應對,在和對方的設計師還有采購人員周旋了差不多一個多星期,雙方正你來我往談得最關鍵的時候,工廠這邊竟然出事了。
接到電話的時候是中午,許慕晴正和人在做新一輪的防腐蝕實驗,然后就聽到電話里人事經理有些驚慌的聲音:“許總,可能你得回來一趟了,工廠的工人們都罷工了?!?
許慕晴:……
她都懷疑自己聽錯了,連忙問:“為什么?”
“呃,事情還挺復雜的,好像是李總那邊加了一道什么工序,然后要求質檢部門,所有沒有加那道工序的產品全部要返廠重做,工人們就怒了,和質檢的小王吵了起來,鬧到了李總面前,你也知道的,李總講話有些不太清楚,弄得工人們怒氣更大,到后來就干脆罷起工來了,偏偏秦總這兩日又不在……”
秦力不在她是知道的,小袁那邊的生意出了點紕漏,秦力是幫他堵漏洞去了。
一切就好像約定了似的,她不在,秦力也不在,然后在工廠只有李英杰坐鎮的時候,工人們罷工了。
按照工廠現行的訂單量和出貨率,一天不生產會損失多少,許慕晴都不愿意去想了。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蕭方舟。
他竟然是在這里等著她的么?
許慕晴心里火急火燎的。
可是有客戶在,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能讓對方聽到一絲風的,所以她仍舊淡定地和他們一起將實驗做完,等到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
許慕晴把事情簡單地和譚軍交待了一下,譚軍立馬說:“這邊其實該談的已經談得差不多了,要不你先回去?六點多鐘還有一趟航班,你正好可以趕上?!?
這其實也是許慕晴一開始的想法,但是現在她改主意了,她搖了搖頭,說:“不,我們一起回去,明天我們先飛廣州,然后從那里轉機回家?!?
譚軍愕然:“為什么要這么復雜?”
“不復雜,怎么解釋我們守了這么多天后又急匆匆走掉?之前不是聽人說廣東那邊有一個大的園林項目在建么?就用這個借口先離開這里再說。至于這邊,今天晚上我們就約見他們的負責人,把我們的態度表達明白,留下一點樣材任他們繼續實驗、考慮,但價錢就是那個價錢了,再低生意實在是不好談下去,如果他們愿意,我們再隨時飛過來簽合同?!?
譚軍這時才明白許慕晴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覺得自家這個女老板還真是夠謹慎啊,都差不多千里之外了,她還擔心那點子“丑聞”能傳到這邊來么?
不過,這也未嘗不是一個緩解僵局的好辦法。
譚軍便同意了。
晚上如期定約,第二日他們火速轉道趕了回去。
等到家的時候,工廠停工已經差不多有一天一夜了,她進廠門的時候,秦力也才趕回來,正氣勢如虹地在安撫員工,安撫不住,秦先生就暴躁了,他直接放話:“如果再這么鬧下去,那就沒得談了,兩個選擇,一,你們結賬走人,二,你們選幾個代表,有什么問題什么意見,坐下來和我們再商量解決,要是還是不滿意你們再來鬧,所以現下,大家該干什么還是干什么去,不要再拿什么罷工的事來威脅我們,你們覺得,就以我們工廠的待遇要另外招一批新員工會很難嗎?……給你們兩分鐘時間考慮!”然后他就真的跳到椅子上,開始大馬金刀地計時:1,2,3……
許慕晴看他這樣有些哭笑不得,但看員工情緒已有所松動,倒也并沒有上前阻止,反而讓司機轉道,從另外一道門進去了。
公司所有人員差不多都集中在外面,辦公室里靜悄悄的,露過會議室的時候,許慕晴看到李英杰一個人坐在里面。
她推門進去,聽到響聲,他這才回過神,轉頭看到她時,他神情有些激動地撲了上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慕慕慕晴……怎怎怎怎么辦???”
許慕晴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引著他在一邊坐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問他,“為什么突然要加一道工序,是原來的產品有什么問題么?”
“不不不不是?!崩钣⒔苊土业負u頭,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譚軍,欲言又止。
許慕晴還當他是不好意思,便轉頭吩咐譚軍,藹聲說,“譚經理這段時間也累到了,要不先下去休息吧,這里的事,我會解決的。”
譚軍應了聲是,看了一眼李英杰后就出去了。
李英杰起身上前把會議室的門關嚴實了,這才又重新走過來,拉起許慕晴的手,把她帶到一個桌子前。
那個桌子上放了好幾根面料,光從外表看,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都是生態木。
她有些不解地看著李英杰:“這些木料怎么了?”
“這這這個……是是是我我我我們的,這這這這兩兩兩個,是是鑫鑫鑫平的,你你你看。”
他說著指向其中兩根木料,所謂一根是他們自己公司的,一根是鑫平生產的木料上,在木料的底端,都有一模一樣的大森林的標記。
許慕晴很快就明白了李英杰加的那一道工序是什么,他在他們廠出產的木料上做了標記!
但是,“為什么鑫平的上面也會有?”
李英杰的目光里充滿了氣憤和惱怒:“他他他他們根根根本沒沒沒沒有生生生態木,是用用用的我我我們的冒冒冒充他他他他們的!”
許慕晴:……